《<*****岁》沉沦荼靡

60、重启网缚

　　“玄霄！你既然已知道望舒在琼华，自然也知道在谁那里，为什么不去取！”大殿中，夙瑶也因为同一件事情在和玄霄争吵。
　　“我不想，自然就不去取。”玄霄靠在一边懒懒说：“你若想要就自己去拿，不要和我大呼小叫。夙瑶。”
　　“什么叫我自己去拿？这可事关琼华！玄霄，你别忘记妖界马上就要来了！”
　　“这我知道，但不代表你有资格命令我。”玄霄鄙视的神色清晰映入夙瑶眼底。
　　“你！——好……我自己去拿！”她气愤地说：“告诉我到底是谁！别想自己隐瞒，你最好记得我是琼华掌门，有权利令你不得隐瞒任何事情！”
　　“掌门？我还真的忘了。”玄霄嘲笑：“夙瑶，你真拿自己当个人物？若不是昔日琼华与妖界大战死伤惨重，连大师兄都死于非命……夙玉与天青又离开，我也因为阳炎困于玄冰的话，你能当掌门？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你最好自己清楚！为求无人超越你，这些年你又做了多少泯灭弟子才能的事？还用我说吗？告诉你，若不是我需要你与我同控双剑，根本轮不到你在这里顶着掌门的名号放肆！”
　　“玄霄！我看你是仍旧阳炎未清！”夙瑶厉喝：“我任掌门乃是昔日长老们推选，容不得你质疑！”
　　“长老们推选？是啊，推选你填补了不得不背起的空缺——因为我们都不在。”玄霄站起身，走近几步：“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夙瑶，我劝你有一点自知之明。”
　　他推门要离开，夙瑶立刻赶上前：“你要去什么地方？”
　　“怎么？琼华变成了你的后院，不许任何人走动？”玄霄冷笑：“我要去哪里？你管得了么？”
　　看着他就那么离开，夙瑶晃了一下坐在椅子上。
　　“玄霄……”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个样子和自己针锋相对？他应该知道，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啊！只是为了琼华，她一心一意和他走着同样的道路而已。

　　云天河坐在屋顶上看着天空发呆，手中拿着一坛芳香四溢的好酒，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琼华是没有酒的。
　　云天河三人已经下山，说就住在播仙镇，等着妖界万一到来的话再上来帮忙。
　　算算日子是从今天开始，妖界横空而过的周期。一共五日，如果这五日之内无法把妖界牢牢绑缚的话，那么就要再等十九年。也就是说五日之后，他就可以将望舒随便扔在什么地方了。
　　十九年后？那时候天知道他们在哪里。
　　“云霄。”慕容紫英在底下仰头看他：“下来，随便爬上屋顶成何体统？”
　　“没关系啦，我以前——我是说我在什么地方都这样的。”天青向他挥挥手：“你也上来啊？”
　　慕容紫英摇头：“我没空和你闲聊，你也是，快快去修行，以免有一日妖界突临。”
　　妖界突临？不可能啦……云天青随意用手在瓦砾上划着。自己体内的望舒还在，妖界哪里来？
　　慕容紫英摇摇头，又是一个不听教的。
　　“我那个挂名师父都不管我，紫英你也就不用管了。”云天青干脆往下一出溜，滑下来躺着笑眯眯的说：“妖界现在不是没来？喝喝酒晒晒太阳，不错。”
　　“喝酒？”人影一晃，慕容紫英已经上来：“琼华禁酒，你这是哪里来的？”
　　“哎呀，禁酒也就是口头说说，派规又没有这一条。”天青挥手：“我说我怎么现在跑遍琼华都找不到酒喝……”
　　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慕容紫英叹口气，自己的性格似乎已经被云天河给磨软了：“那你这酒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
　　“清风涧啊。”天青开心回答：“那里贮藏的酒水不少呢，够我喝个几年了。”
　　清风涧？那个地方是长老隐居之所，不是禁地胜似禁地啊！慕容紫英攥了攥拳头：“你……你真是胆子够大！”
　　“呃……还好还好。”天青嘻嘻笑着，忽然柔声道：“你知道，你很像一个人。”
　　“嗯？”紫英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在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因为我……不守规矩……可以这么说吧？总是发火，却拿我没办法。可惜，我现在看不到了。”
　　“他……过世了吗？”
　　“过世？不，只是被他讨厌了。”天青苦笑低头：“如果只是被他讨厌了，多好。”
　　紫英沉默，似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结，都有不开心、不快乐，都无法活的那么潇洒自如。连眼前这么开朗率真的云霄，也有那么伤怀的心事，连周围的空气都几乎要凝固。
　　他本就不会说话去安慰人，此刻也只能拍拍这个男人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过感伤。
　　“我没事啦。”云天青立刻说：“都看过这么多事情了，还有什么没办法释怀的？”
　　能释怀就不是这个表情了，紫英也没有说什么。
　　“你还是去修炼吧，妖界早晚会来，掌门已经说过。”
　　“不一定，我和你打赌吧。”云天青抛开一切愁思：“如果它这五天之内没有来，就一定不会来。”
　　“哦？你这么确定？”紫英摇头：“我也希望可以如你所说永远不会来，打赌就不必了。”
　　“真无聊，你都已经修仙修傻了。”天青不住摇头。
　　而在他身后，一道人影悄声无息的飘上来：“如果你觉得无聊，不如我和你赌这一局如何？我就赌，妖界必然会出现。”
　　“玄霄师叔！”紫英立刻施礼。
　　天青身体已经僵了，死活都不敢回头。
　　“怎么？不想跟我赌吗？你不会只想跟紫英赌吧？”圆润修长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加力：“我可以加赌注，如果你赢的话，就由我亲自传授你。”
　　紫英眼睛一亮，这对新入门的弟子来说是好事！
　　于是他立刻看向天青，希望他能答应。
　　“这……就不必了。”云天青小心缩肩膀脱开那只手：“就像紫英说的妖界将降临，如果您无法全力准备对付妖界的话，不是反而不好？”
　　“无妨，我该准备的都已准备。”那只手第二次搭在他肩膀上，这次用力很大，隐隐作痛的关节提醒他绝对不要第二次甩开：“而且妖界是否会来，你我不都很清楚？”
　　云天青心猛地一沉，差点儿连自己都掉下房去。
　　他知道了，他还是知道了。
　　果然，在他面前自己只要一丁点的不对就可以暴露，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错误？他竟然说出了妖界横空的确切时日。
　　“那……就赌吧。”他抬头看着玄霄。身份曝光之后，反而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和烦扰。
　　“很好，那我们去谈谈赌约的事情？”玄霄一挽他的肩膀：“紫英你去自行修炼，他交给我就好。”
　　“……是。”紫英依言退下。
　　云霄和师叔之间果然有什么事情，这也许就是他愿意如琼华来帮助他们寻找三寒器的原因？但看今天师叔的神色不太对，虽然面色平常却显得一种难以言喻的苍白。
　　或者……他脚步犹豫的顿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该去看看呢？

　　琼华派中无秘密，这是他们这些旧人都知道的。
　　所以玄霄半强迫着云天青一直走，没有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能够让他们放心谈事情的地方除了自己的房间，就只有醉花荫而已。

　　到了醉花荫之后玄霄立刻放开他，可以说几近粗鲁的让他靠在一棵花树上。
　　云天青动了动有些撞的脱节的后背，假的身体就是这点不好……很轻易就脱了。
　　“我原本以为我看错了，听错了，也想错了！”玄霄简直可以说是双眼放光：“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原来真的是你。”
　　“我……是谁？”
　　“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难道还要问我么？”玄霄靠在对面，凤凰花枝垂下来，轻抚着他的脸颊。
　　天青忽然有点恍惚，连忙移开自己的视线。
　　玄霄冷笑，还是和以前一样，看到自己站在凤凰花树下就移不开眼睛，这样还想骗他？
　　“你……过的好不好？”玄霄问完之后一笑：“竟然问你这种话，看来我也胡涂了。你能站在这里当然过得很好对不对？可是为什么这时候才来看我呢？我可是很担心啊。”
　　担心？云天青一愣，他不是应该怪他？
　　“你……真的是？”真的是师兄？师兄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用以前都没有过的温柔语调和他说话？
　　“听你的意思，难道有其它人冒充过我？”玄霄走上来，一下一下轻柔抚着他的发：“还是说时过境迁，你根本连我都不认识了？天青。”
　　确实是师兄的味道，师兄的感觉。自己在想什么啊？这怎么可能不是师兄？可是他竟然用这种态度对自己，难道说，他想通了？
　　云天青的惊喜他看在眼里，面上更是没有一丝冷漠：“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来，你的神色怎么瞒得过我？可是你却一直躲着我，天青，难道你变了？”
　　“我当然没有。”云天青立刻说：“我只是没想过，师兄你……你想通了？”
　　想通？真是好笑的说法。
　　玄霄启唇：“啊，想通了，否则的话，天青，我怎么会来见你？”
　　“那就好了。”天青立刻满身心都放松下来：“我一直想着，师兄，如果你没有想通的话，我或者永远……都不能再真正的‘见’你。”
　　玄霄温柔的笑：“我也是啊，天青。”
　　不想见到，不是还会见到？天青啊天青，你就和以前一样，就如我也同样未变一般。

　　或者放下心里的那个结，才能真正涌现对彼此的思念。
　　云天青慢慢上前，手指抚过他的脸颊、眼和鼻端，最后停留在唇上。
　　“看来是没变，还是以前的习惯。”玄霄握紧他指尖：“不过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还是喜欢你自己的模样。”
　　“我也喜欢。”云天青耸肩，轻笑道：“可是我现在是鬼，如果没有这种假身的话，连在白天行走都成问题。”
　　“哦？原来是这样，很有意思。”玄霄拉着他坐下：“那么天青，和我说说你经历过的一切好不好？”
　　“这……不太好说。”不想回忆起过去，云天青只是淡然道：“就是死掉然后在鬼界怎么样的，也没别的什么。”
　　“是吗？”玄霄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问。
　　云天青也不想说话，他歪头靠着玄霄的肩膀，满足喟叹一声。
　　玄霄抬头看向天空，慢慢昏暗的天色映的凤凰花如此美丽。
　　两个人的心几乎同时柔软下来，这是多么相似那年少轻狂的欢乐时刻？
　　玄霄转头，眼底的温柔却一点点尽殁：“天青，你明天陪我去卷云台如何？”
　　“嗯？干吗？”天青立刻警惕的问。
　　“我希望可以看着妖界离去这里，证明是我们这次放过他们。”玄霄握紧他的手：“你不愿意陪我吗？天青。”
　　“这……”云天青看着他，是真还是假？不过立刻又低头，他怎么可以怀疑玄霄？这个男人从来没有骗过自己不是吗？就算在当初也是他的错。
　　不，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路……不同。

　　相认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一般，没有激动也没有指责，他们靠在一起默默无语，享受着十九年未曾感受的一切。
　　直到离开他之后天青才想起，他始终未曾说那句对不起。
　　不过……他微笑，或许不用了吧？

　　夙瑶很少有这么不安稳的时候，甚至连晚上的打坐练功都省了。
　　妖界横空的第一日，双剑网缚却无法进行，她怎么可能睡得着！玄霄啊玄霄，你可知道你的恣意妄为会导致什么后果！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恨恨的想，门却突然被一个人推开，然后熟悉的身影飘进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进来！”夙瑶一惊起身：“门外的弟子万一看到你，又会有诸多误会。”
　　“你可以放心，我一点没希望和你之间差生什么误会。”玄霄冷冷说：“明日午时到卷云台上，与我网缚妖界，切勿延迟。”
　　“网缚妖界？”夙瑶立刻精神了：“难道你找到望舒了吗？快交给我。”
　　“交给你？我现在却不成。”玄霄道：“明日你至卷云台便可，但我奉劝你倒是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也不要说，否则休怪我无情。”
　　该说的话说完他拂袖便走，只留下被气得够呛的夙瑶，一个人思考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日午时网缚妖界，现在却没有望舒？
　　这个玄霄自破冰而出后就喜怒无常、高深莫测，此刻又是在搞什么名堂？

　　第二日云天青早早起来，开门出去却发现紫英在门外。
　　“你这么早起？我以为你会和云天河一样，不肯上早课呢。”今日的紫英似乎对天青多了一分恭敬之意。
　　其实他想了一晚也多少想出点东西，例如莫离说过的话，例如云霄和玄霄师叔间的诡异。最后得出一个最近似真实的可能性：云霄很可能是云天河的父亲，就算不是转世或鬼魂也一定和他有关，才会引这么多人失常。
　　“我确实没想上早课，呵呵……不过我有约，所以要早起。”天青对他笑道：“早课有人查的话帮我瞒一下，我去找玄霄——师叔祖有事。”
　　“不想叫师叔祖就不叫吧，没有人逼你。”知道他和玄霄之间的事情自己没办法插嘴，紫英难得呛了他一句就飘然离去。
　　天青摸摸头：很容易被看出来吗？

　　卷云台上风轻云淡，如果不是灵力网缚，根本看不出有一个妖界正在上空缓缓飞过。
　　云天青眯起眼睛抬头看着，这样子多好？琼华是琼华，妖界是妖界，井水不犯河水。
　　“你不是那个云霄么？怎么今日会上来卷云台？”夙瑶从后面缓缓走近：“我夜观天象，今日卷云台恐会生事故，你退下。并通知众弟子恪守岗位，若有懈怠者严惩不解。”
　　卷云台要有事？会是什么事故？云天青好心情的对她歉然道：“恐怕没办法，我与人有约在此，不能随便离开的。”
　　“有约？是何人？你们定要约在今日吗？”
　　“就是要约在今日，与你夙瑶有何干系么？”玄霄大步走来，将云天青拉在身后，护持羽翼之下。
　　“玄霄？你竟然呼召一个下级弟子过来！”夙瑶薄怒：“你可知今日之事——”
　　“放、肆！”玄霄猛地一挥袖，夙瑶已经站立不稳跌在一边，喉头一甜隐隐有血腥味。
　　“我早已和你说过，夙瑶，你没有权利对我呼呼喝喝。”不去理会她，他径自拉着云天青找寻妖界横空的轨迹。
　　“玄霄。”云天青微微摇头，怎么说夙瑶现在也是掌门，不该如此。
　　玄霄却只是示意他抬头看天：“你看那里，是不是就是妖界横空的痕迹？”
　　白云流动的速度很快，时不时抖动一下，云天青点头：“应该就是那里了。”
　　“那么——”玄霄低头看着云天青专注天际的样子。“嗯？”云天青奇怪的问：“那么什么？”“你该将望舒交给我了。”

　　羲和透胸穿过，直接将体内的望舒推出。
　　看着胸口的血红剑尖和冰蓝剑柄，云天青惊愕抬头看向玄霄。

　　“如果我十九年前能刺下这一剑，那么抱着对你的思念度过，或许也比现在好一点。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到现在也无法下得了狠心。”
　　玄霄一点一点抽出羲和，再从云天青胸口抽出望舒：“我知道你是魂体，只要不挣扎，羲和剑不会给你造成太大伤害。烈火阳炎多少会灼烧灵魂，不过还可以养回来。”
　　小心抱住云天青放到地上，他不再理会，望舒却已经递给夙瑶。
　　“你……咳咳咳！你不能再网缚妖界。”云天青用力拉住他：“错过一次，不可以再错！”
　　“错？云天青，你仍然和我不同。”玄霄微微弯腰，一根根掰开他的五指：“忘记我第一次见就和你说了吗？我们完全不同——从初遇到现在都一样。”
　　说到这里，他一笑：“天青……我在破冰而出时就豁然开朗，这辈子我们最大的错误是爱上彼此，然后我准备继续错下去——以一种我可以掌控的方式。”

　　恨意在蔓延，那双眼中被阴暗填满，就算是羲和的火焰也照不分明。
　　绝望的闭眼，他不想看被染成暗紫与血红的天色。
　　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幸福原来只是虚构出来的幻象。
　　十九年前，他们相爱至深，誓言永生相伴。
　　十九年后，他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