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骑士之背后灵》净重不多

3、娜娜，娜娜

　　优姬记忆中初次听到的晚安，并非来自如今熟识的任何一人。

　　如果是孩子们扎堆聊天，聊起最初记忆或者是极其年幼时候的事件，一句“我不记得五岁之前的事情”，并不能引起怎样的波澜。倘若说这样话的孩子脸上挂起可惜或者哀伤的神情，或许甚至是要被小伙伴们嘲笑的。

　　因为“每一个人，都没有五岁之前的回忆啊。”

　　这是优姬在小学部时，向“朋友”敞开心扉后得到的回应。当时的优姬尚没有如今这样强大的心脏，只觉得十分难过而失落，与对方大吵了一架现场绝交。

　　当然，最后气鼓鼓跑回家的优姬又后悔了，主动低头向对方道歉，重新做回了好朋友。只是很可惜，不久之后那个女孩子就转了学。而作为最后得到这个讯息的人，优姬直到现在也不曾有过对方的音讯。

　　或许是托优姬与灰阎同样脱线性格的福，在并不漫长的学生时光里，黑主学园中很少有人能意识到二人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以优姬的性格，即使受到过打击，但重新谈到了这件事情时，也依旧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只是，难免是要失落一下。

　　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同班同学闲聊的时间，会兴高采烈提起五岁前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

　　他们提起他们同父母谈到诸如“我还记得你拿给我的牛奶很烫”“家里是不是还养过一只胖胖的大蓝猫”时，对方脸上的惊讶与不绝于口的惊叹，如“哎呀，这你都记得呢！”之类的话。

　　而在这种时候，优姬总是格格不入地呆在角落。即使是想破了脑袋，依稀想起的，却也只有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个血红眼珠的怪物，那个身染血污却温柔可亲的少年。
　　还有。

　　还有，那个挡在她身前，试图挽救她而未曾实现的......鬼魂？

　　“我，我不是......”可怜巴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夹杂在少年与青年男人严肃的谈话中，显得突兀而引人注意。

　　此身已非懵懂无知的幼儿，但优姬想起这声音，想起当时哭丧着脸的西洋娃娃，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戳一戳对方鼓起的脸颊。

　　此时如此，入手的是粗糙的树枝。

　　优姬借助对方的弹力和阿尔忒弥斯的帮助，利落地落在了另一棵树的枝头。这矫捷的身姿，倒难瞧见几分十年前，用手指戳着布丁的孩子模样。

　　“哎呀，这孩子连布丁也不会吃了呢。”理事长不变的青年嗓音似在耳边却听不真切，玖兰枢的神色也难看清，但大抵是这十年间不曾变换过，近乎愧疚补偿一般的温柔。

　　“啊！”年幼的优姬与那只“鬼”同时因为讶异而惊叫出声。

　　不同的是，优姬得到了在场两位男子的轻声安慰，对方却只能呆在原地揉捏着被戳到的脸颊，越发变得委屈起来。

　　“那个......你还在这里吗？”收养的事态已经商量完毕，被理事长抱到了房间的优姬在勇敢地表示“自己一个人不害怕”之后，就裹着被子开始呼唤于大雪纷飞中偶遇的神奇伙伴。

　　“......”空气沉寂了一会，但很快，优姬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嗯，我在这里。”

　　随着奶气的声音响起，优姬床榻对面的衣柜门前，空气突然开始扭曲。一个身影如同自水下而起的涟漪，慢慢便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显露出了人形的轮廓。

　　一连翻过好几株大树，身为风纪委员的优姬，最终在教学区城堡平台上落了地。今天的月光也不是十分明朗，露台上她被月光投射出的影子，像极了记忆里第一个夜晚所见的月色。

　　并不比五岁的优姬更加高大，衣柜前孩童身形的“鬼”有着与年龄相符的稚嫩嗓音。懵懵懂懂，委委屈屈的回答声气，即使是同样年幼的优姬也升不起对“未知”的恐惧之心。

　　年龄相仿的幼崽总能很快打成一片，虽然其中一只仅有模糊的人形，却也不妨碍两者的交流。

　　“啊，我也不知道。”被优姬问起当时为什么会在雪地里，是否和她一样迷了路时，“鬼”颤动着思考了一下，给出了并无意义的答复：“我一直跟着风到处飘，大概是那里的风太大了吧......”

　　风太大了吧。

　　这样的回答，现在的少女想起来是有些好笑，可当时抱着被子的幼童却信誓旦旦地点了头：“对啊，好大，好大的风雪呢。”

　　得到了友人的赞同，半透明的灵魂团子兴奋地在原地低低弹跳，下一秒却被对方难倒了。

　　“优姬，我叫优姬哦。鬼，鬼的名字是什么呢？”

　　“名字吗，名字，”瞬间僵住的团子似乎变得有些扁了，声音也开始游移：“我，我听说名字要别人给的，可是都没有人给我取名字......”可怜的魂体，仿佛下一秒就要因为过度的失落而融化了。

　　“这样啊，”优姬坐着用小手拍了拍身上的小被子，然后迅速钻到里面从床尾冒了出来：“那优姬给你取名字好不好？”

　　披着碎花被子的优姬一手撑在床沿一手抱着个娃娃，大眼睛闪着无法拒绝的光：“好不好？好不好？娜娜好不好？”

　　这显然，是没有给以一个说“不”机会的问题。

　　“娜......娜？”变了形的魂体团子在半空中打了个结，末了忽就以人形状态膨胀了两圈，表达了自己的赞同：“娜娜，我叫娜娜！”

　　小鹿一样的娜娜喊着自己的名字，便在优姬面前原地自己打转。

　　“娜娜，娜娜，娜娜。”开心的优姬叠声喊着，将手里的娃娃往上一抛，人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但太过兴奋的娜娜，却冷不丁停了下来，歪歪斜斜落到了优姬的怀里：

　　“娜娜.......优姬........晚安......晚安.......”

　　睡意浓重的声音感染了优姬，经历了生死关隘又大喜大闹的幼童一下被疲倦笼罩。

　　她拢了拢怀抱，亦是昏昏沉沉：

　　“晚安......”

　　从窗户偷偷溜进来的霜色月光，静静洒满了小小的床铺，安稳了此后经年，无数寂静的夜晚。

　　——晚安。晚安。

　　从窗户瞧过了夜间部的课堂情况，站在露台的优姬倾听着风与树叶的协奏，自心底发出了这样的祝福与感叹。

　　但下一秒，如此的平和，便被一声小小的动静打破了。

　　“那边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