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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利刃弩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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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
咒蚕渊一众匪徒刀柄惊铃四起,先前应声的属下这才行了一半儿,小头目耳朵一动摸了摸自身耳垂上的缺口,忽地站起身止住他。
头目着蟒袍,斗笠之下绕着额间一圈的编绳,污垢藏匿其中,蛇蝎鞭子似的发倒在后头,看着不似中原人,壮硕之余满脸胡子拉碴,倒像是异邦人。
青柚捉摸不透任何人的想法,遂留意暂时旁人不在意的地界,那头目脖子背儿乌紫一片,像是什么东西在后头给了他一道青印子,暂且管他叫蝎子。
蝎子沉着脸磨着青柚一干人,青柚只好往他身后魔教人堆里细看,皆无言。
果真俗话说得好,看人要耐心还要细瞧,青柚冷不伶仃就瞧见之前要她命的弓箭手——“好小子给姑奶奶站在人堆里。”人站在一侧负着弓箭冷冷看着她。
青柚咬牙心内默念:“别让姐姐逮到你。”
不久,蝎子粗狂着声儿瞥了眼明月,招来摆手,指了指被派去拿剑来细查的下属,作大义道:“你仔细察看也就成了,倒也省的旁人言语我派小人做宗,绮都太子,鄙人可不是对你有意见,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请自便。”洲兹晃着酒杯摆摆手,眉眼一转,也跟着那被派去的下属看。
那应和的魔教之人弓着腰告退,大步咧咧朝着青柚一干人而来,出声的鼻音重,用黑布遮着大半张脸,只露右眼在外。
这下那位弓箭手不重要了,眼前这人单看身形,青柚脑子里突然想起个人影,可这步伐不像是那位陌上花开、人模人样儿的小仙君能干出的事。
想看个清楚又不方便大动作去瞧时,那人就来了青柚身旁,这人竟看了她一眼。她见他眼角一道黑痣,看着像浓墨点上去的,束着发没入斗笠,只负手在身后,毫不避讳地看着她这站在前侧的人。
“谁啊...”青柚屏息手心拧着汗,余光去瞥高明辉,明辉垂眸拨弄着剑穗子上的桃花玉佩,没看她。若是眼神能发刀子,只怕是竹马已被她当活靶子无数回了。
既然眼神沟通失败,青柚心内忍不住嘟囔道,“可别又是我们冤家...”
那眼角点墨之人伸出手在青柚面前像是不经意摆摆,青柚一时惊诧——是一阵凉酥酥的梨花甜糕香!
只从青柚这个角度能看着,对方发冠正是白玉珊瑚扣,眼中神情轻佻带俏,又见他朝着她不着声色眨了个眼,此情此景,就差没喊一句撒娇意味的“姐姐~”了。
好家伙,朝狸怎么也来趟这趟浑水!
青柚唇齿微张,朝狸如那夜初见般,对着她柔柔笑,继而在旁人难见的视角,将手抵在唇前的位置,轻轻“嘘”了一声。
明辉在中间往前一瞥,靠近唇边的琉璃坠动了动,也是认了出来,旁侧袖风一见那只眸子,狐疑皱眉,终是只神色不悦地打量一道朝狸,更似是要生吞了似的。
短暂碰个面,朝狸径直行到明辉面前,换了个与眸子极不一致的气场,泼皮无赖似的吼:“拿来给爷瞧瞧!”指的自然是明辉的佩剑。
一行五人皆不可做声。
地底宝阁之主当的是什么都不缺,才见面不久今夜就又碰上了,今日袖风布局保密工作也是做得极好,朝狸早早混入咒蚕渊来了这儿,说是巧合青柚是分毫不信。
她笃定了一阵势必要抓住他来好好盘问一番。
朝狸既然只露了个眼睛示人,这遮面她能理解,躬身以好显得身形矮小,也能明白他这是刻意为之,袖风脸色不对,兴许是从前这二人有什么冲突,眼下多方注视,定然是不可轻举妄动的。
青柚上下打量他今日着装,穿得破破烂烂的斗篷,仔细一瞧是不大合身的,还有些紧绷着的窄了,兴许是从哪位手里扒下来的。
“也不知混入咒蚕渊多久了,没准为了打探什么信息,兴许来此是偶然...”可她刚这么联想完,就后悔了,见朝狸略微抬头,看看她又看看袖风,咧嘴一笑,虎牙别致更是狡黠,青柚顿时生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嗯...这位...姑娘,你我可是在何处见过啊?”朝狸用黑布缠绕着双手,一根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叩着明辉的佩剑。
他俯下身子看明辉,摩挲着下巴左瞧右瞧,既拿着剑不归还,却也没见有要挪步子回去的意思。青柚都能想象到,琉璃面下的竹马肯定已是按捺住揍人的手,因为高明辉一向不习惯离人近。
明辉不语,将剑出鞘,取下剑穗合拢玉佩,皆系在腰间,万全之策皆已做好,正欲将剑递出去,朝狸却按住了即将出鞘的剑。
青柚忽觉蹊跷,心道:“朝狸这是敲的什么算盘?”
“麻子!”索性那头目是个急性子,是等的不耐烦,出声去喊。
“麻子?”朝狸启唇默默重复了一句,继而眉弯眼笑,神色诡异得青柚发麻,她敢打赌——朝狸一定是才混进去不久的,而且还不知道自己替补这人的名字,也不知那位真麻子的喽啰去了何处。
不愧是阁主,随机应变的变脸模式是说开就开,把青柚先前以为小仙君的形象崩了个一干二净,不住心内大喊——“小女子右眼识错人,不是小仙君,您是当代花朝影帝!”
朝狸转了半个身子没看蝎子,只继续弓着身,问明辉道,“属下,是在瞧这人面桃花,长得几分眼熟些,清冷得不似青楼女子。”
一说完,他抽出明辉的剑疾而相向,剑走偏锋将近抵在明辉脖颈,瞬间提起了青柚的心,她本能往明辉身前跑,心内全是几个大字——什么怨什么仇!这个转折真的太突兀了吧!
那剑刃便是贴在了青柚脖颈之处,冷兵器凉意透骨,青柚到吸一口凉气。
朝狸挑眉,神情要她给个解释,此举一手执剑未曾有下狠手的意思,只是拿着明辉的佩剑不肯罢休地在她脖颈喉结处隔着些距离,来回摩挲着,剑刃对着珠帘要撩不撩。
青柚本着豁出去先的道理,正儿八经地胡说,道:“好汉!我家姑娘不善言辞,佩剑给你察看一番便是,还请切莫惊吓着了她!”
能想着的话一鼓作气全说完了,她又在心内苦苦作痛——琉璃珠帘一下打在她脸上,还有点小痛。
“...”朝狸眨巴几下双眸,“我倒也不是不会怜香惜玉之人...”随即松了手,那剑刃也就离了她的脖颈。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青柚盯着他收回了剑,才松了口气,抬起明辉的手闭着眼睛安慰似的拍拍,“姑娘莫怕,落落会护着您的,这位侠士也没什么恶意。”
她这份安慰的哭腔都没展示出来,就听见身旁竹马咬牙轻声道:“多谢裴姑娘的这份忠心,胆子大到拦剑。”
“为主子您上刀山下火海是我应该做的。”青柚没抬头也没睁眼,卖乖之后收了手拍拍明辉衣着上的灰尘。
为什么是闭着眼,她敢看明辉么?不敢,闭着眼都能猜到,她的竹马一定是笑着一双冷冷的美目,就是嘴角不带动的,皮笑肉不笑。
如此诡异的场面竟是沉默一会还控制住了。
佩剑终也没被明辉递给朝狸,他撒开青柚,提起这利器,一手执剑柄、一手抚琴似的走过剑刃,挥舞几下直将剑刃往手指上割入,惊得极乐阁就近的婢女连连往后退,却没见血。
而后剑归鞘,再无言语,朝狸道:“...姑娘使的剑到底是普通。”
“哦?美人,你这妹妹舞的是什么剑?是怕伤了手么?”当下之境落入洲兹眼中,他端着酒低头看着明月。
明月糯糯道:“殿下,我这自家妹妹,是来献舞的,可不是来耍剑的。这位阁下只怕是鄙薄我青楼女子,从瞧不着罢了”
“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少摆弄利刃的好——阁下觉得,本太子安排的助兴,可否继续?”洲兹再回头,示意仆人去给蝎子斟了杯酒。
“...”蝎子见下属回了来,也不做别的声响,随冷哼一句,落了座。明月娇媚一笑,手掌相触,抱着琵琶离了此处,便是霓裳落血池,红幔绮罗之下兴剑舞。
“诸位就请细细观赏罢——”
袖风从袖中摸出一只青瓷埙,鹅蛋大小,凑近唇边有如千里和箜篌,无人在意究竟是何处的箜篌随即拨纹而奏,音色独为一韵。
人面桃花之下掩与纱华,细细敲着的没了波斯鼓点,全然是戴着同样墨色面谱的人跪坐在两边,皮鼓面坠着细小的刀片成链,一众跟随着女子月下竖抱奏琵琶,对玉相碰。
鼓体与杵渐进,一声声铃铛舞剑,那铃铛先前便知有逐渐乱人心神的作用,窗外一道烟火惊破,锦鱼池内骤然皆起,不知谁喊了声:“朝廷!花朝朝廷!”
蝎子抓着自身剑刃骤起,他上前抓住洲兹的领口,道:“绮都太子就是以如此诚意商量的?”
绮都跟来的侍卫迅速上前意欲挑飞其人的利刃,自是不肯因保护皇子不当丢了性命,纷纷围住洲兹在中央,为首一人道:“大胆!”
那几个花朝叛臣已是慌乱至极,如今也没人有空去管他们跑哪去了。蝎子当即破开一扇窗,往下一见,灯火四起,极乐阁之下早已围尽了花朝骑兵。
那多次碰面兵刃相交之人翻身一跃,铜面之下阴冷着眸子,瞬间一只弩箭袭来,刺破一人胸膛,蝎子随手拉了花朝叛臣护在自己身前,道:“宋兆,你果真依旧若此。”
“你给我躲好了。”青柚被强硬推进角落暗门,竹马只给她留了这句话。
锦鱼池中,高家嫡子取下琉璃面,纵身前至洲兹面前,道:“便是不留有机会让你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