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青梅渡竹马》好野一头熊

14、青柚明辉

　　早闻花朝极乐有女善弹琵琶这一器皿，未曾想过是这位与顾林熙交好的清冷女子。明月叩琵琶，当是一景色好花容。
　　晚风幽幽吹起纱帘，青柚瞥见窗外云中月，月色染得云成水色，无端叫人生出冷意。
　　“怪不得莲姬唤她明月。”琵琶珠玉迭迭转，余音缭缭，青柚见着此景由衷觉得惋惜，才惊艳艳的女子委身留在极乐阁，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绮都太子坐在主位撑着脸一搭一搭吞咽着葡萄，也不知是听入迷了还是看入迷了。
　　青柚再无心思去瞧奏琵琶的月，她盯着洲兹——早知极乐阁的花魁卖艺不卖身，今夜看着，恐怕明月姑娘难逃此人色意，她一个外人才招惹过明月，却也不由得忧心。
　　“我有霓裳，女自云来，花颜不由堕，明月依旧见明月。”一道温和男声就在青柚声旁，这声音多是耳熟，青柚侧头一望，方才还没主意，那位带自己入姑娘堆里短短笑出声的人，竟是男子！
　　“裴姑娘。”那同样相貌遮于琉璃面下的男子向她眨了眼，薄唇上翘，正是满春廊之中相识的袖风。

　　先是意料之外，她迅速反应过来——也是，人面桃花都在这儿，袖风若是不在，那便是说不过去。
　　眼下众人视线都在明月身上，连咒蚕渊也没往他们这儿盯，“袖风大人，”青柚踮起脚凑近袖风，问：“明辉呢？”
　　“哦？”袖风不清不白给了个看热闹的笑意，他眯着眸子，仿佛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趣味，“姑娘放心，明辉先前就同我打过招呼，叫你别担心他。”
　　很好，青柚抓住了盲点，她跟着眯眼：“先...前？”
　　袖风还点了个头，郑重其事地装作思索，又道：“嗯，是先前啊。”
　　“...”很好，高明辉啊高明辉，那她自己白昼瞧着上马离去的背影究竟在感伤个什么劲儿？准是驱马来的极乐阁，光明正大布局来了，还瞒着她。

　　青柚咬牙，连带着看袖风都觉得在看狐狸，她又道：“那你说，他什么时候出来。”
　　“这，兴许要跟着咒蚕渊的动向走了——”袖风也没什么负罪感，显然是被高明辉带偏了，他又道：“裴姑娘，事成之后，我跟你也布个局，人装在麻袋里，你若有什么不爽快的，揍他便是。”
　　青柚听完心内又是一脸凌乱，没想到啊，太傅大人如此的上道。
　　二人随即交换了个“成交了”的眼神，便打了眼色分配要留心哪处的任务，听袖风那云淡风轻的语调，今夜未必如她想象的那么危险，倒是得以松口气。
　　明月一曲琵琶声停，袖风领着青柚，速速上前就去收拾琵琶木椅。三人对视一眼，显然明月与袖风相识，青柚自知受骗程度又深了一层，管他呢，找高明辉算账就是了。

　　袖风带着她退出锦鱼池，转入一扇厢房门前，由青柚把风，袖风上前叩门，道：“我带裴姑娘找你来了，你该怎么谢我？”
　　门内冷不伶仃出来一声冷哼，传入青柚耳中自然是傲娇极了，袖风一退青柚便上道门前，她气鼓鼓地抬手还没碰着木门，就被一只手牵入厢房之内。
　　门又合拢了，留个袖风的影子大摇大摆倚靠在廊上。

　　“撒手撒手！”青柚本也没那么易怒，可这竹马总有千百种理由跟自己对着干，她眼前就是人面桃花，人面桃花那双眸子就是高明辉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手腕被紧紧攥着，明辉也是一脸怒意看着她，青柚此时是咬牙切齿还抽不回手，只能道：“高明辉！”
　　“裴青柚！”高明辉压着声音也喊了声她的名字。
　　“正是小女子，怎么？你生的哪里的气！”青柚这人不吃硬只吃软，从小到大，两人多次争端都以不了了之结尾，想必这回也是，青柚决意率先控诉，道：“你背着我逛花楼！”
　　明辉一愣，随即松了皱起的眉，道：“你也背着我逛花楼了。”
　　“啊？那、那不一样！”她没想到被同样的理由反驳，找不着话来说就开始结巴，气鼓鼓的也不知道往哪撒气了，于是又小小声说了句，“你攥疼我了，我还是伤患呢！”
　　确实，她这句结合实际，手上还存着满春廊时的伤口，纱布还是来极乐阁前新换的。

　　明辉垂眸，顺她的意松开了她的手腕，道：“那你说一下，哪里不一样。”
　　青柚得了手腕自由，暂时忘了自己还在气头上，在房内踱步道：“咳咳，第一我来极乐阁是因为我弟与顾姑娘的亲事，嘘，不准说话，第二，我今夜可是打探到了好多消息，不是来玩的，第三——”
　　她顿住，凑近去瞧明辉的面，在他面前笑出声：“我还看见你这位人面桃花。”
　　“...”明辉滞了一瞬呼吸，耳朵发烫，转身就往后退，坐在椅上，道：“别靠人那么近，除了我之外。”

　　青柚一瞧大喜，她今夜这波值了，看了美女还看了高明辉女装害羞，蹦跶到他身边蹲下撑着脸打趣他：“哦？闻所未闻啊高明辉，你害羞啊？”
　　“...”明辉没想出话来，固执地不说话，青柚逗他许久，他不着逻辑地说了句：“那半块玉佩我随身带着的。”
　　“嗯？你说绯色的桃花佩么？”青柚眨巴眼。
　　明辉怔怔然，皱眉：“...你不把它系在身边了？”
　　“不是，你瞧，在我怀里的，只是今夜那织叶嬷嬷给了我一只狐狸牌子用来游走极乐阁，我这才——”高明辉那表情引得青柚连连摆手，她拍拍胸脯豪爽作保证似的，“我不会放开的，咱俩拜把子的交情，这玉佩就是见证！”

　　“...”竹马的表情瞬间变得深不可测起来，得，高明辉又不说话了。
　　好在青柚早已习惯他偶尔的不自在性子，转眼去瞧他面上别的打扮，好生英气的人戴着琉璃面，女装也是赏心悦目的，可看来看去总觉得缺了些什么。青柚又从自己发上取下一枝桃花簪子，对着他道：“别动，动了就不理你了。”
　　高明辉：“你想做什么，能不能先跟我打个招呼？你别过来——”

　　竹马生无可恋的表情自然是一帧不落地落入青柚的双眼，她一面为他的假发髻插上自己的簪子，一面嘀咕：“你不高兴？这簪子我可是很宝贝的，你若是弄丢了，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花朝，天天让你在这历练，感受一下什么是人间苦难，老了之后风烛残年，再默默怀念本姑娘的好！”
　　“不可能。”他板着脸突出这三个字，“只要金玉良缘促成了，你就算扒拉着柱子，我都能把你连柱子带走。”
　　“我信，可这金玉良缘从谁处开始牵？老话说得好，有钱不赚王八蛋，你说我要不先从我弟开始？”青柚摸着下巴道。
　　明辉试探性摸摸那桃花簪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回她的话：“可他与顾小将军有婚约。”
　　“我与慕慕今夜来此就是因为这个，我看顾姑娘与明月姑娘才是相互倾慕的一对，裴慕那小子与顾姑娘不搭啊...”
　　“明月姑娘？”明辉愕然，回忆近几日与那位姑娘为数不多的交谈之中，分明都全心全意看着他的好友，“你想多了，她有心上人，是个男子。”
　　“啊？那顾姑娘为何每月都从军营之中来寻她？”
　　“顾小将军我见过的，与明月姑娘算是旧相识，具体我也不知。”高明辉只有这淡淡几句，也不能怪他，他确实对旁人不熟，又见袖风在外叩门打信号，遂道，“罢了，今夜也不是谈论这些的时机，你一阵与我跟袖风同回锦鱼池，待在角落之中护好你自己。”

　　“嗯，也好。”青柚点点头，还是不禁伸手理理明辉的衣裳配饰，压平了广袖的茉莉碎花边儿，替他拿着他的宝贝剑，而后又想起句一见自她一见人面桃花，就想问出来的话——“高明辉，穿女装什么感觉？好不好呀？”
　　明辉停住腿，良久开口，道：“...裴青柚。”
　　“好好好，你当我没问过，来来来——”青柚见好就收的功夫也是了得，她绝不轻易向竹马妥协。
　　乐虎乎扳回一城，又匆匆溜到门前开了门，正儿八经的客栈小二做派，蓓儿的手帕又被她从袖口中拿出来一晃，搭在肩膀上，她道一声：“桃花姑娘请您小心出门哈～”
　　震惊了门外当哨兵的袖风，倒是高明辉傲娇哼了一声，他已是习以为常。
　　只是袖风沉默良久奔上来，对他一顿无法言喻的直视，继而道：“明辉，裴姑娘给你的桃花簪子究竟是定情之物还是、还是，还是与你桃花结义的意思？”
　　琉璃面一晃，明辉一把拿过青柚手上的长剑，笑颜对着袖风道：“阁下应当我问问我的佩剑，你说呢？”
　　自然是闹着玩的，袖风也没当真，只是看眼青柚，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心内喜：“桃花酿应当是很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