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夜歌》黑牧师

8、第八章

　　八
　　原来是这么回事，夜森明白了，黑格真正喜欢的，原来是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坠月。他只不过是，他的替代品而已！
　　心里涌起一阵苦涩。他强忍住一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继续看下去。
　　场影转换成坠月的房间里，窗台上飞入一只白鸽，脚上绑了一张字条。坠月打开字条，是莉纱写来的，她想见他最后一面，与他作最后的告别。
　　他去了。在那个小木屋里等他的莉纱，显得很樵瘁，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和笑容。
　　他亦沉默起来，没有法子安慰她，他这时痛恨起自己的语拙。
　　“那个．．．．．．，莉纱，你父母不在家吗？”
　　“嗯，他们有事出去了，今天都不会回来的。”
　　“喔。你，你饿吗？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要趁热吃吗？”
　　“好．．．．．．”她机械地应着，脸色看起来十分惨白。
　　“你没事吗？”坠月担心地看着她，“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
　　“喔，没事。”她强颜欢笑地说。“我给你倒茶。你很久没喝我泡的茶了吧。”
　　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坠月心里一阵难过，为了他，她受了太多的排斥和白眼吧，也承受了太多的压力！毕竟，人类和妖魔是两个世界的，也许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也许，分开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坠月一仰头，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没有再说话，他又径自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一杯接一杯，满壶的茶已被他喝光了。可惜茶不是酒，没法让他醉一场。反而还愈加清醒。
　　但是有点不对劲，身上渐渐没力气了。他吃了一惊，想要站起来，却腿软地摔倒在地上。
　　“莉纱，你．．．．．．你在茶里放了什么？”他难以置信地叫道。
　　但她已掩面抽泣起来。
　　“对不起，呜呜．．．．．．我是不得已的，他们抓了我爸爸妈妈．．．．．．如果，如果我不照他们说的办，爸妈就会没命．．．．．．”
　　“呜．．．．呜呜．．．．．．对不起，坠月．．．．．．对不起．．．．．．”
　　这时，门被“砰！”地一声踢开了，那群村民拿着武器冲了进来。
　　“哈哈，想不到吧，你这妖魔也有今天？现在你嚣张不起来啦？”他们领头那个大汉得意地大笑着，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倒在地上的坠月无力反击，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紧盯着他，却让他更愤怒了。他狂笑着说：“你现在可是落在我们手上了，还敢这么嚣张？那家伙说的果然不错，吃了那种`伏魔草`，就算是妖力再强大的妖魔，也会无法动弹，妖力全失。哼哼，看你现在还有什么本事？”
　　那些曾被坠月打伤的村民，这时见他无法动弹，便泄愤地一拥而上，对着他拳打脚踢。
　　“呜．．．．呃．．．．．．啊．．．．．．”他痛苦的呻吟从紧咬的嘴角断断续续地漏出。看他的样子，左脚已经骨折了，肋骨也断了几根，额头上一个伤口血流如注，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连想要保护自己的力气也没有，他只能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着。
　　就在他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住手，你们快弄死他了。如果他死了，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进来的人竟然就是——沙帝。那个可怕的妖魔！！
　　他冷冷地俯视着意识已陷入半昏迷的坠月，露出一个阴险的冷笑，说：“这是我们最好的诱饵。有了他，就可以把魔王引出来了。所以，决不能让他死掉，他是我们杀掉魔王的最大一张王牌！”
　　坠月落在他手上，而且还被当成要胁黑格的人质，一切都变得太糟糕了！夜森心惊胆跳地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在这梦境里，他只是一个精神体，就算看得到，却什么也办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历史的齿轮，只能朝着，最殘酷的方向开始前进。
　　山风如刀，呼啸着刮过阴冷空旷的石崖。
　　石崖下面，聚集着那群全身武装的村民。而高高的石崖上，一个瘦削的身影独自伫立着。一身黑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长长的黑发在风中乱舞。看起来颇为可怖。
　　他纵身一跃，从几百丈的高崖上稳稳地落下地面，那姿态优雅得让人摒息。
　　他就是传说中的魔王？这还是村民们第一次看到魔王的真面目。原来并不像他们想像中的青面僚牙，而是跟人类差不多的样子，只是，比人类更为高贵优雅的仪态和更为美丽的面容。这让村民们有些惊讶。
　　“照你们说的，我一个人来了。现在，把坠月还给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冷如寒冰的眼神让人心底发颤。
　　那些村民们一下子嗫嚅着不敢说话了。这时，人群分开了，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冷笑道：“魔王大驾光临了，我没有什么好礼物送给你，就把他送给你吧。”
　　说着手一挥，几个壮汉架着四肢无力行走的坠月走了出来。
　　他往日雪白的衣衫上已沾染着尘土和斑斑的血迹，头上和脚上也缠着绷带，瘦削的身体更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黑格心里一紧，一向冷静的他这时却乱了分寸，冲着对方大叫：“你对他作了什么？！沙帝！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以死谢罪！！”
　　他双眼露出仇恨的光芒，手中精光暴涨，一柄蓝光闪耀的长剑已出现在手中。他长剑轻轻一扫，剑气过处，飞沙走石，几十丈外的粗大树干尽数轰然倒坍。
　　村民们吓得纷纷后退，六神无主地望着沙帝，希望他领导他们，保护他们。
　　沙帝没有被吓住，反而呵呵大笑起来。他一手扣住坠月纤细的脖子，冷然道：“站住。再前进一步，我就割断他的喉咙。”
　　黑格愣住了，虽然他自己拥有超强的愈合力和不死之身，但坠月却并没有他那样强的法力。如果被杀的话，会真的死掉！
　　他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你．．．．．．你到底想怎样？你要我怎样才能放了坠月？”
　　“哼哼，我要怎样？”沙帝殘酷的冷笑，“我要你去死——！”
　　他牙缝里挤出殘忍的字句：“我．要．你．现．在．就．死．在．这．里”
　　黑格沉默了一下，低哑的声音说：“好！我可以照你说的办，但是要让我先确认坠月是否安然无恙。还有，你要立下契约，在我死后，要放了坠月，让他安全回到魔界城堡去。”
　　“没问题。”他阴森森的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冷笑，说：“我恨的只是你，只要你死了，我会放他走的。”
　　“不————！！不要听他的！王！你快走，我不要你救！”
　　已经清醒过来的坠月把他们的对话全听在耳里，这时他急了，大声嘶喊着：“王！！你走！你走啊！！”他挣扎着试图挣脱那几人的钳制，但无奈被灌入过大量伏魔草汤，全身魔力都被封住了，没有一丝力气。
　　“王，你快走！魔界的子民们需要你，他们不能失去你！”
　　“我已经不是什么王了。现在，我只要你。”
　　“闭嘴！”沙帝一手扯住他的银色长发，迫他仰起头来。另一只手在他白晢纤细的脖子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流了出来。那道红色顺着脖子流下来，染红了白色的衣襟，黑格心里一痛，大叫道：“住手！！我照你说的作就好了，不准伤害他！”
　　在这最后一刻，黑格深情地凝望着一直以来占据他内心所有的坠月，而坠月也望着他。就这一眼，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停在这里！他直直望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过去的一切排山倒海般涌到眼前，坠月的眼眶湿润了。所有一切，忽然全明白了．．．．．．
　　无论他作什么，黑格从来也不会责备他，就算他早已发现他与人类女子交往，违反了魔界的法规，但他亦从未加以责难！
　　就算是现在，为了他送命，他也没有怪过他。
　　情字何解？他以为了解的，原来从未明白过！
　　爱，就是默默的关心，陪伴？就是无私的牺牲和奉献？不，不止如此，还有更深更深的东西，他一直不了解的，黑格心里深藏着的．．．．．．那比海更深沉的爱和悲哀。
　　现在终于了解却已太迟了。
　　从以前开始，自己从未对他付出过什么，只是他的下属，但是心，没有给过他。现在能为他作的，也只有一件事了。
　　坠月闭上了眼，生平第一滴眼泪流了下来。他全身开始发出淡蓝色的光，全身的骨骼也开始发出“喀喀”的脆响声。
　　“不————————！！！！”黑格狂叫着冲过来，但是已来不及了．．．．．．
　　坠月用魂之魔法冲开了伏魔草的压制，一瞬之间，魔力达到了最高值！他双手紧紧抓住沙帝的双臂，释放出了所有的魔力！
　　一声巨响，周围的人全被那强大的冲击波打飞出去。
　　这一招是魔界禁用的招式，一旦使出此招必致敌死命，但同时自己也会没命！是同归于尽的可怕招式。
　　等沙尘褪去，冲击波的中央，地面凹进去一个巨坑，沙帝和坠月倒在那里不动了。
　　黑格冲上来，看着这一幕。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紧紧地抱住坠月的身体，抽泣起来。
　　停不下来地抽泣，“坠月．．．．．．坠月．．．．．．你宁愿死．．．．．．也不愿意爱我吗？呜．．．．．．”
　　“呜呜．．．．．．”
　　“．．．．．．你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对了，你说过．．．．你最喜欢．．．．白雪覆盖着．．．．无边的魔之平原．．．．的样子．．．．．．你看，下雪了．．．．．．我带你去看．．．．．．”
　　“我现在．．．．．．就带你去．．．．．．”
　　他抱起他冰冷的身体，慢慢地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越下越大的白色大雪中。
　　这时，一条黑影掠过，提起沙帝的身体，飞速地向树林深处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