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一别后》九分星

1、第一章 不期而遇

　　伊川御剑立于临山之巅，整座山峰连绵近百里，春日里，树木丰茂得将整座山包裹的密不透风，宛若一块巨大的碧绿玉石横卧于此。
　　此时正值寒冬，整座山又换作银装素裹。

　　也正因这素白衬托，临山西南的异象才显得愈发明显。只见那山峰之间的山谷里，弥漫着一片黑雾，周围数十里都笼罩在那黑雾之中。
　　定睛看去，那团黑雾似乎还在缓慢的移动。

　　黑雾笼罩之地正是临山地界数一数二的繁华之地——石叶镇。

　　石叶镇位于临山的西南山麓，那里地势低平，适宜建屋安家，又与大路相邻，商贾盛行。几百年来石叶镇已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大镇，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座小城。

　　伊川只望了一眼，便朝着与石叶镇相反的方向御剑而去。

　　同临山的丰茂不同，眼前这一片山谷长年寸草不生，终年不化的积雪下依稀可见黑色的山石，远处雾霭沉沉经久不散，连阳光也透不过。

　　伊川立于一处悬崖之上，眼前峭壁深不见底，目之所及皆横亘着枯木枝丫，北风呼啸着越过眼前深渊似有猿猴哀鸣。

　　不栖谷——意为飞鸟不可栖息之地。

　　谷中长年瘴气弥漫，对岸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实际上任何生灵都难以越过，凡人若是不小心跌下去责必死无疑。

　　伊川并未久留，只见他纵身一跃，跳下了深谷。

　　谷底一片昏暗不分昼夜，向上望去，天空狭长又压抑，太阳似乎包裹在层层纱布之中，只剩个轮廓不见光晕。
　　峭壁底部怪石嶙峋，目之所及皆为石齿参差，在峭壁之上还能看到些枯木横亘，到了谷底却连片枯草也未曾见到。

　　伊川立于一块凸起的巨石之上，几个起落后，在一处稍微平整些的石台上落了脚。
　　石台的一角，刻着一个不甚显眼的符咒。

　　伊川手指抚上那符咒，沉寂已久的符咒立时亮起一阵金色微光。
　　微光过后，山壁上响起一阵巨石摩擦的声音。

　　一处深不见底的山洞出现在伊川面前。

　　伊川并未犹豫，抬手抛出一道金线在前方探路。

　　山洞里的地势一路向下，引路的金线已飞出数十丈却仍未停止。

　　愈是往里走，山洞就愈是空旷，风从洞口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音，洞壁之上似乎有图腾，只是光线太暗分辨不出其中内容。

　　伊川对周遭状况并不感兴趣，他脸上平静地仿佛腊月里的湖面，不见一丝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飞驰的金线似乎有所感应，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伊川走过去，一处巨大的空地豁然出现在眼前。

　　只见他双手食中二指相对向前一指，金线霎时光芒大盛向前飞出，瞬间映亮了整个山洞。

　　眼前是一片圆形的像梯田一样的空地，八个方向的台阶一级一级向下延伸，台阶之上匍匐的东西在金光的照耀之下有所清醒，但似乎是认出了来人很快又沉寂下去。
　　一口棺材正安静地躺在阶梯的尽头，四根缚仙索牢牢地固定在四角，九张封印将整个棺材裹得密不透风。

　　伊川沿着台阶一路向下，在棺材边停住了脚。

　　棺材之上的符咒泛着幽暗的光芒，将整个棺材和其中的人牢牢困住。

　　伊川手掌拂过棺材上的封印，由三仙六神共同布下的三清六御封印瞬间亮起。他提起破渊，剑刃出鞘三分，在掌心一划，鲜血瞬间染红了手掌。

　　只见伊川将染血的手掌覆于其中一张封印之上，随着封印被鲜血浸染，整个棺材霎时发出一声低鸣，四周的锁链也在此刻哗哗作响，似乎棺材里的人正在挣扎。

　　就在这时，伊川嗅到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带着冬日里特有的清冽，与周遭格格不入。

　　伊川抬眸看向四周，手掌依然覆在封印之上，随着梅花的香味愈来愈浓，他的面色也愈加凝重，凌厉的眼神在周遭扫过，先前犹如湖面一般波澜不惊的脸上，少有地出现了一丝焦灼。

　　待到梅花香味散去，伊川不敢置信地收回手。

　　为了确定自己的感知没有错，伊川再一次划破手掌，重复了一次方才的动作。

　　伊川知道，自己作为施印人的感知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那么眼下的情况......

　　叮——

　　一声利器撞击石壁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

　　伊川当即抬手将长剑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又是一声利器撞击的声音，伊川抬首望去只见一道白色残影一闪而过。
　　然待伊川飞身而至，对方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转瞬之间。

　　伊川心中疑窦丛生，他前脚刚发现青浔灵脉全无，后脚就有人尾随他到了此处。并且灵力强大到可以将自身的气息隐匿到如此境地，连他堂堂武神也失了察。

　　要知道这个山洞内外遍布结界，就连整个山谷也笼罩在巨大的结界之下，寻常凡人根本找不到通往不栖谷的路，更遑论走到这里。

　　方才伊川掷剑用了九成的气力，无论是神是妖接了他这一剑不死也伤，然而对方却轻易躲开了。
　　这必定是八根灵骨已成的大妖或是神族才有的灵力。

　　伊川提起破渊，发现破渊的剑尖之上沾了些碎屑，他手指捻过，发现这是玉器的碎屑。

　　伊川走到那身影消失的地方，果不其然，在地上发现了一小块碎掉的玉石，伊川将玉石收入怀中，重新审视起周遭。

　　伊川原以为青浔被封印此处五百年之久，必然无法再掀风浪。
　　但就在临山猎户相继失踪下落不明的当口，数百年都毫无异动的青浔却突然没了灵脉的迹象，“巧合”二字实在无法让人相信。

　　还有那个白色的身影，能够轻而易举地穿过石道内的结界，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这个灵力如此高深的人，又该是谁？

　　伊川收回破渊，将三清六御的封印重新加固，转身出了山洞。

　　石叶镇虽被黑雾覆盖，实际走入城中却并未有黑雾的迹象，只是冬日里一贯的清冷，全然不见繁华之景。
　　距上次来已过了两月有余，人间却是六十余载轮回。

　　伊川由北入了城，沿着牡丹大街前南行。虽说人间几十年已过，但镇上的建筑并未有多大改变，只远远望见南坊之内有一高楼，青砖黛瓦，好不惹眼。

　　料想此行不会一两日就结束，需要寻得一处落脚地，伊川便在街上寻摸起来，。其实既已飞升上仙，人间凡俗便不为羁绊，哪怕是在荒郊野地里打坐个十天半月也无妨。
　　偏生伊川是个怪人，不知为何总想活的像个凡人一样，一日三餐起居有时。

　　伊川自觉大概是因为自己从前也是个凡人的缘故，只是关于飞升之前的记忆却是一丝一毫也不曾记起。

　　牡丹大街上有许多商铺，只不过都未开门迎客。
　　大门紧闭的商铺同这冬日里肃杀的景象倒有几分相称。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街上却只有几行浅浅的脚印，想必城中住户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伊川一边观察周围一边向南坊走去。

　　牡丹大街纵贯南北，芙蓉大街确是横亘东西。

　　伊川走到十字路口，竟然看到一家开门的糕点铺子，桂花糕的香味远远地飘散出来，这味道不知为何让他感到有些熟悉。

　　伊川心中一喜便向那铺子走去，既是想看看是何人如此特立独行，在这人人惶惶不可终日的节骨眼儿上还敢开店，也是想试试能不能从店家口中得到有关失踪一案的线索。

　　忽然什么东西在他的余光里一闪而过，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速度极快地向着某个方向跑去，伊川顺着望去，正是那店门大开的糕点铺子。若不是糕点铺子门前的雪已经被店家清扫干净，那一抹白色便也就逃过了伊川的法眼。

　　伊川沿那方向四下寻找，最后在那糕点铺子门口的柱子边上看到一个白色的毛团子——原来是只猫。

　　伊川想着，许是城里流浪的猫，天寒地冻无处觅食才胆大到跑到人家店门口去偷吃。

　　那毛团子原本缩着身子挤在柱子和墙之间的缝隙里，似乎是听到了伊川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望向他。

　　伊川见那猫长得极为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刚巧那猫又从柱子后抬头望向自己，伊川只当是那猫平日里流窜惯了不怕生人，随即展颜一笑蹲在那猫跟前一步远的地方，又向它伸出手。

　　那猫似乎是害怕，一双碧色的眸子盯着他许久不曾动弹。

　　伊川一抬手想要顺顺它的毛，谁料那猫灵活的很，未等伊川碰到它便起身顺着墙根儿溜走，一转弯不见了踪影。

　　伊川一愣下意识起身追去，转过墙角，哪里还有什么猫的影子。

　　两步之外却有一少年，那少年身着一雪白的狐裘大氅，正倚在墙上，左手里托着一纸包，右手捏着一块糕正往口中送。

　　纤长的手指被衣袖遮住大半，动作之间衣袖上银色的云纹暗显，在雪色的背景下显得愈发清冷出尘。

　　那少年却并未被突然出现的伊川吓到，将口中的糕点咽了下去方才开口：“何事？”
　　伊川轻咳一声忙道：“敢问阁下可曾看到一只猫从这里跑过去了？”
　　少年将右手里的半块糕放回纸包，广袖一抖背到身后，碧色的眸子轻扫过眼前人漠然道：“不曾。”
　　伊川蹙着眉头盯着白衣少年看一会，少见地鲁莽道：“我与阁下可曾见过？”
　　凌寒一愣，板着一张俊脸道：“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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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了所有章节，删改了一些情节，大体情节不变（1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