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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纸醉金迷的华京里,满城喧闹与奢靡的最中心,有一个遗世独立的地盘——朱紫阁。

      这个世界盛行文学,朱紫阁就是一个被文坛大家和喜弄风月的富家子弟以切磋笔墨为初衷,自发建立的组织,他们在闹市最中心建起最富丽堂皇的楼,楼门却终日紧闭,只在举办诗会时才开。

      在众人眼里,这个组织相当低调且神秘,因为成员势力、财力庞大,每个人身后都有错综复杂的家族和人脉,织就了一张庞大的网,所以一直引各方猜测忌惮,而就是这样一个实力难测、阁内成员也尽是人中翘楚的组织,领头者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季子乌。

      传闻,“季子乌”只是朱紫阁那位阁主对外的代称,至于他本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姓甚名谁,谁也不知道,也没人敢去查——万一查到了不得的人头上,破财事小,保不准要丢命的。

      自图丹进贡的使团入了华京,皇帝既没有召见,也没有设宴迎接,整整晾了他们一个月后,宫中才传来消息,拟于三日后在金殿设宴,迎接图丹使团。

      虽说是迎接使团,但消息传出的当天,几封请柬却最先递到了华京城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门前,其中一封,就送到了朱紫阁外——

      “子乌先生,皇宫来信了,三日后的夜宴,”小厮在朱紫阁三楼一扇半开的窗外将烫金的请柬递上,站在窗外垂着眼帘等了半晌,估摸着屋内人将请柬看了一遍,才问道:“还是和往年一样拒邀吗?”

      屋内安静了片刻后,低沉而慵倦的男声传来,“陛下当年即位是在初夏,于是每年初夏便会举办一场夜宴,邀请文武百官与华京有头脸的人物一齐参加,意为‘与民同乐’,而如今这一场名为“迎接使团”的夜宴,既为初夏夜,又请了护国寺和咱们朱紫阁……”
      那位子乌先生轻轻地笑了两声:“你猜,这是两个宴会赶巧凑到了一块,还是咱们陛下给图丹一个刻意的下马威呢?”

      门外的小厮不答话,眼观鼻鼻观心,就听子乌先生一转话头,道:“给我找华京最好的刀匠和裁缝来。”

      小厮一怔:“先生这是要……”
      “赴夜宴。”

      小厮缓缓睁大了眼,朱紫阁自建立之日起,从未应过任何外界的邀请,虽然每年初夏的夜宴,宫中都会例行送一封请柬来,但这位阁主从未赴邀过,连阁内几个平时伺候的小厮也只是站在窗外送茶传信,并未见过子乌先生的真容,小厮乍一听,愣了,后知后觉道:“……那先生为何要找裁缝,是要做新衣吗?”
      “不错。”

      小厮应了就要往外走,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先生打算做个什么样式的新衣?”他问完,发觉自己逾了矩,慌忙解释,“既要请裁缝来,必要先跟裁缝确认衣料,才好……”

      他话没说完,屋里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笑了一声。

      “要红的。”

      三日后,云泥宫。

      与后宫普遍的香烟缭绕、金碧黛瓦不同,云泥宫的一砖一瓦都像是蒙着一层摸不着擦不掉的经年的灰尘,带着股说不出的年月意味,院落最中心戳着一棵非常显眼且怪异的大梨花树——也不知道这棵倒霉的树和原来的女主人犯了哪门子的冲,被惨绝人寰地竖着劈成了两半,一半已经枯死了,狰狞而萎靡的树干枝丫张牙舞爪地暴露在尘埃琐碎的空气中,而另一半竟然还欣欣向荣,开出了零星而饱满的梨花,散发着幽幽的冷香。

      不仅如此,这棵命途多舛的梨花树连“落地生根”的殊荣都没能得到,而是被种在了一个水缸大的花盆里,战战兢兢地徘徊在枯与荣的边界地带,活像个被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病鬼,保不齐哪天多吹了一股风,就跟着驾鹤西去了。

      刚过晌午,日头未消,一个身穿朝服的男子从房内走了出来,那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但身形清瘦而笔挺,鬓无白发,如果只看背影,大概会被人误以为是青年,他举手投足间有种沉淀了的书卷气,却并不呆板,反而衬得整个人温润如水,属于气质大于长相的那类少数人,唯有一双眼睛带着岁月的痕迹,沉稳、睿智而安静。

      钟揽的视线在空旷的院中游走而过,不出意外地在房顶发现了那抹白色身影,他站在廊下对着倚在房顶晒太阳的太子殿下唤道:“小子规。”

      太子殿下翘着二郎腿,微微掀开了眼帘朝下一看,笑道:“老师穿朝服,原来是这样的。”

      钟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朝服,“李石离职后,御史大夫的职位空缺,按理说,本也轮不到我来当,”他仰头看着盛鹤,道:“你此去抱山阁,说服林潇交出了矿场,又能让大祁免于同西南边陲撕破脸,陛下明面上把御史大夫的职位给了我,实则是在嘉奖你。”

      盛鹤不以为意:“也是敲打我。”

      钟揽笑了笑:“太子殿下偷溜出宫半个月,饶是我再怎么包庇,也终究瞒不过圣上那双眼睛——陛下看破没说破罢了。”他想了想,又道:“对了,二皇子这次,确实受了不少委屈,一会儿宴上你有机会,也安抚他两句,让他少记恨记恨你。”

      盛鹤没接他的话,枕着双臂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兀自道:“老师能站上朝堂,是大祁的幸事。”

      “不是让你安抚我,”钟揽转身往屋里去,“准备准备,我们一起过去。”他边走边道,忽然抬起右手,没回头,指尖打出一块小石子,径直往盛鹤的方向弹去。

      太子殿下闭目养着神,耳下轻晃的银环忽然剧烈地扑腾了一瞬,捕风登时变了调,盛鹤倏地睁开眼,把头一偏,石子擦着他的鬓角划了过去。
      钟揽站在廊下,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捕风,你比你姨母使得好。”

      太子殿下终于动了动金贵的躯体,在房顶上坐起了身,就听钟揽接着道:“我原来教你姨母的时候,她学什么都不上心,是个半吊子,给她打了个捕风坠,她还嫌难看……”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盛鹤,“但她轻功使得好,不然,也不会教出你来,天天往上飞。”

      盛鹤听到那句“天天往上飞”后怔了怔,忽然想起了那个说他属小鸟的酸书生。

      钟揽见他表情一瞬间变得微妙起来,不由心疑:“怎么了?”
      太子殿下卡了壳,半晌摇了摇头,笑道:“没……这次出去,认识了个人,改天介绍给老师认识。”

      “哦?”钟揽眼角染上笑意,“是哪家姑娘,竟能让你……”

      “太子殿下!您原来在这儿呢!”
      一声喜气洋洋的尖锐男音响起在云泥宫门前,盛鹤扭头望去,见王公公带着一众太监们走了进来。
      盛鹤一跃下了屋顶,落在了钟揽身侧,王公公迈着小碎步跑到跟前,眉开眼笑地对那二人拜了一礼,“奴才拜见太子殿下,钟大人,恭喜恭喜啊!”

      盛鹤:“王公公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王公公俩眼笑得弯成了一条缝,“奴才找您就是想问问,今晚夜宴,殿下打算坐哪儿——还是和往年一样,坐在朱紫阁对面?”

      按照惯例,每年初夏夜宴,因着“与民同乐”的理念,皇帝都会让王公大臣与宫外人员分座两侧——王公大臣在左,宫外人员在右,根据阶次排位。于是,天子左手边的席位上坐的,便是长公主与众位皇子,而与他们面对面坐的,便是护国寺与朱紫阁。

      以往,盛鹤总爱坐在朱紫阁对面——无他,只是因为朱紫阁的位上是空的,太子殿下懒得和人抬头相见。盛鹤想了想,道:“还是朱紫阁对面吧。”

      王公公应了,翘着兰花指跟那二位道:“对了,据说,护国法师月前收了个亲传弟子,今儿要带来呢!”他说完,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说了这么久,连最要紧的事儿都差点忘了!”
      王公公上前一步,“殿下,今儿夜宴咱们要接待图丹使臣,陛下说了,这次殿下为大祁打了胜仗,理当让那群蛮子见识见识我当朝太子的风采。”

      盛鹤与钟揽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搞懂那位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什么意思?”

      王公公捂着嘴乐:“陛下命人给殿下做了身新服,特意让奴才拿来,陛下说了,今日夜宴,殿下务必要穿来!”他拍了拍手,对排在身后的小太监们道:“拿上来。”

      一个太监在队伍末端走了出来,双手奉上那件明艳而精美的华服。

      太子殿下和钟揽一齐愣住了,好半晌,盛鹤哭笑不得地道:“……父皇让我穿这个,是打算让我去拜堂吗?”

      *

      皇宫大殿外,两个光头和尚拾阶而上,与殿外一众朝臣稽首而过,前面的那个老和尚耷拉着眼皮,胡子一把,僧袍崭新,其后的那个年轻和尚皮肤偏黑,脸上挂着和老和尚如出一辙的得道高僧模样,唯有一双不安分的眼珠子在眼皮的遮蔽下骨碌碌地打转。

      “大师!好久不见。”
      闻一跟着护国法师前脚刚踏入金殿,后脚就被人叫住了,朝臣们早就听说护国法师收了亲传弟子,纷纷热络地上来打招呼,老和尚停住了脚,朝说话那人的方向望了一眼,垂眸道:“阿弥陀佛,李大人,别来无恙。”

      “腐败,”闻一绷着一张高深莫测的脸,心里却在想:“这老和尚怎么谁都认得?还护国法师呢……我看未必是什么正经僧。”

      与此同时,宫门处,一辆挂着帷幕的金玉辇被拦住了去路。

      侍卫站在宫门前,对着帘内不知名的人高声呵斥道:“什么人?竟敢抬辇进宫!”

      送辇的小厮掏出一封烫金的请柬,正要递上,侍卫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就是在参加夜宴吗?这些人哪个不是来参加夜宴的?我告诉你,甭管什么人,进宫也必须用俩腿走进去!”侍卫夺过了请柬,边打开边继续斥道:“有请柬也不行!护国法师刚刚都是走进去的,你当你是什么人?天王老子不成……”

      那侍卫说着说着,眼珠终于瞥到请柬上的字,愣在了原地,递请柬的小厮这才得了说话的机会,道:“朱紫阁,前来参加夜宴。”

      “朱,朱紫阁……”侍卫缓慢地扭过了头,望着辇上垂下的帷幕,“那,里面是……子乌先生?”

      帘内,一个低沉而磁的男声轻笑了一下,“怎么?我朱紫阁,进不得你皇宫大门?”

      “不,不敢……”侍卫被那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忙后退两步,鞠躬高喊:“小人有眼无珠,不知竟是朱紫阁——子乌先生请,请!”

      *

      金殿上,护国法师同李大人寒暄完,扭头对闻一介绍道:“这位是……”
      不消那老和尚引荐,这位李大人已经自来熟地接过了话茬,“这位想必就是法师的亲传弟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小师父果然非同一般,一看就极有佛缘。”他热络地笑道:“鄙人李慎,是个中尉,日后……”

      他话没说完,一小撮朝臣忽然高声谈论起来——

      “哎,你们听说了没?朱紫阁来参加夜宴了,刚刚已经进了宫,马上就要到了!”
      “你说什么?!哪个朱紫阁?”
      “还能有哪个朱紫阁,自然是……”

      众位王公大臣们的注意力尽数被吸引了过去,金殿上一时三刻被嚷嚷成了菜市场,闻一的看热闹之心冉冉升起,又纳闷又好奇地跟着众人走向殿门,三丈高的殿门被众朝臣的脑袋占去了大半,场面诙谐又有点壮观。

      闻一在夹缝中求生存,伸着脑袋往殿外石阶下看,李慎还非常友好地给他腾了个地儿,众目睽睽下,只见一辆精美华贵的金玉辇被抬着闯入了朝臣们的视野,帷幕在日落的霞光中轻轻摇晃,偶尔露出帘中人火红的衣角。

      直到金玉辇终于缓缓落在石阶之下,石阶上的众人连大气都没敢喘,静静等待着那位朱紫阁阁主露出庐山真面目,连闻一都禁不住想,此等旖旎风光,这帘中的“子乌先生”,应当也是个太子殿下那般风华绝代的“美人”。

      正值日落,浅淡的金色霞光为朱墙碧瓦染上一层暖色,只见那辆金玉辇中,缓缓探出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大手,自半个手掌之后,是紧紧裹挟的黑色腕带。

      闻一如有所感地缩紧了瞳仁——

      下一刻,帘幕被那位“子乌先生”猛地掀开,辇中人红衣如火,肩宽而挺括,黑色腕带衬得双腕细如鬼魅,那人神色懒懒地掀起眼帘,露出一双疏狂而浓墨重彩的眼眸。

      众位朝臣的注视下,日头西沉的天色里,只见那位“子乌先生”神色轻蔑地瞥向金殿大门,倏地一笑,眉宇间野气横生。

  • 作者有话要说:  秋桀:谢邀,来娶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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