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添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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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人动作很快，刘氏的事情今日就有了回话。
宁原道鲜有的没忙到天黑回家，却在尺水阁扑了个空。
乐游此时正在大厨房盯着人打扫呢。
她刚主持中馈的时候让人把大厨房收拾一通，还让尺水阁厨娘给他们培训卫生问题，好不容易干干净净，今天突击检查又是油腻不洁。她脸上挂霜，当场让管事嬷嬷卸了挑子，众人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只埋头干活。
小叶子过来找她，说督公回来了，乐游草草交代几句就打道回府。
“等妾身换件衣裳再跟您说话，大厨房味道不好。”
等乐游换上胭脂小袄捧着茶盏舒舒服服坐好的时候，宁原道却犹豫着不好开口。
“那日你说要查岳母的事，今天得着消息了。当时伺候岳母的两个人还有看病的郎中已经死了，两家都搬走了，一时不好找到。”
他本来以为是乐游多心，如今三个相关的人都不见踪影，很难用巧合两个字遮掩过去。
乐游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督公，开棺验尸行吗？”
宁原道打量着她，颇为讶异。
乐游知道宁原道在想什么，古人对入土为安十分讲究，开馆是对死者大不敬，怎么都不该是一个好女儿说出来的话。
“如果岳母真是病逝，这……”
宁原道知道开棺验尸是现在最有用的法子，但未免有不孝之嫌。
乐游很笃定地回答，“如果母亲真是病逝，妾身日后去做法事赔罪，想来母亲也会原谅。但看现在的情势，大抵是不能再骗自己了。
母亲在天有灵，只会为沉冤昭雪高兴。”
即使迟到的正义不再是正义，也比覆盆之冤好得多。
宁原道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第二日陪乐游先去京郊法善寺为刘氏做了一场法事。
法善寺松柏巍巍，晨间山林冷雾升腾，绕苍翠环佛堂，十分庄严肃穆，许是天气冷了人不爱动弹，游者寥寥。
乐游也没把小林子小叶子带出来，小孩子眼净，大冷天就别跟着折腾了。
金身佛祖慈悲垂目注视世人，数十位僧人低眉祷颂。
梵音吟唱中，乐游跪在蒲团上。
“真正的乐游已与您相会，但我身体发肤为您所赐，一定会为您和她报仇。今日将惊扰您安息，请您宽宥。”
她默念着上了三炷香。
宁原道去前殿捐香火钱，乐游走到外面去透口气，正看见有个细脚伶仃的小沙弥光着脑袋扫地。
京城初冬的冷风刀子一样割脸，小豆丁的手上布满皲裂的口子。
乐游走过去揭开帷帽，“小师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扫地呀？”
“师兄肚子疼，阿弥陀佛。”
小孩儿许是头一回有人搭话，还是个仙女一样的人，他手握着比他还高的扫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手上的口子渗出血来。
乐游见着赶紧握住他的手，小沙弥惊慌失措想挣出来。
“施主，不行不行不行。”
乐游拿帕子搁在两人手之间，“你别怕，我年纪能当你长辈了，不算女色。隔着一层布呢，菩萨不会怪罪的。你怎么这么小就出家了？”
小朋友说话磕磕巴巴的，“小，小僧无父无母，是在寺里长大的。阿弥陀佛。”
无父无母，弱弱小小，所以手上都是裂痕，所以一同干活的师兄“肚子疼”，所以注定与青灯古佛为伴，就此度过一生。
她前世父母早逝，一个人孤孤单单长大，被人骂野种，最知道这种孤单和艰难。
北风卷过来，吹散他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枯枝落叶，小沙弥又挥舞起了扫把，但扫的没有风吹的快，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干完。
凡事最怕麻烦的乐游开口，“那你跟我走好不好？我照顾你，再不用这样扫地冻手了。”
她看着愣怔的小和尚说，“我对你好，给你吃果子，让你去念书。”
小和尚咬着嘴唇没说话。
“你要是反对就摇摇头。”
当时还是个小和尚的宁镇知道自己不该为外物所惑，应该一辈子在佛像前头念经磕头，等年纪大了说不定也会像住持师父一样受人敬重。
但是仙人的手太暖了，像秋天的棉桃一样，他从没这样暖过，终究没能摇头。
于是宁原道回来时看见乐游怀里抱着个小秃驴，只个光脑袋在乐游斗篷外头。
“督公，这孩子与妾身有缘，想抱回去教养。”
乐游自知今日莽撞，有些不好意思，小沙弥也满脸通红地看向宁原道。
宁原道神色莫名，打量着小秃驴，眼神像是看一件死物。
乐游的心情渐渐低落，如果宁原道不答应，这个孩子肯定是养不了的。
但她实在不忍心放下小孩儿，只能殷切恳求地看着督公。
“身边人是死的吗？就让夫人抱着？”宁原道语气无波无澜，面容平静。
这是答应了，翠花赶紧把小孩儿接过来。
但住持师父不敢轻易答应，督公凶名在外，谁知道把小和尚怎么样，万一一刀下去怎么办？
“大师，我肯定待这孩子好，今日为母亲做法事碰见他，也该是我们命中缘分。”
乐游转头又向住持师父说情。
宁原道对着住持很是不豫，“大师是怕咱家苛待小东西么？或者，他是大师的什么血亲？”
住持师父唬得魂飞魄散，他一生干干净净，不能临了临了被这阎王毁了名声。
他念了一声佛，“他是贫僧从山门外捡来的，既然与施主有缘，自然是他的福分。”
他又问小沙弥是否自愿。
于是乐游到家的时候，怀里抱着个小秃驴。她还让宁原道又捐了一笔香油钱，专门给和尚们做手套。
指挥人收拾出一间厢房，半个时辰之后，趁小沙弥洗澡的功夫乐游去跟督公说话。
今日她太莽撞了，这相当于现代没经配偶同意就领养了个孩子，但是看着小沙弥身上的冻伤，她还是不后悔带小孩子回来。
宁原道此时穿着出门那身衣裳坐在炕沿翻书，见她进来都没搭理。
乐游知道这是闹脾气了，小情小意地上前给人换衣服，柔声说：“妾身看他小小的个子扛个扫把扫地手上都是伤口，一时想起来妾身以前的事儿了，再加上今儿给母亲做法事碰见他，就没忍住想带回来。
还要谢谢督公有度量，没在住持面前给妾身没脸。
他一个小孩子，咱们拉扯一把就长大了，要不是遇上督公，得打扫一辈子院子。”
宁原道嗤笑一声，“那么多和尚，偏他娇贵打扫不得？”
肯说话就好，乐游再接再厉。
“妾身一个内宅妇人，难免没督公想的宽广。看着小孩儿可怜就难免没忍住，督公别跟我这么个小女子计较了嘛。”尾音往上勾着，一双柔荑也搭住人家肩膀，眼睛要眨不眨。
“你就不怕他以后知道这是阉人府邸之后恨你？”
宁原道带着她转身，乐游惊呼一声，已然坐在人家腿上。
“恨就恨吧，妾身想对他好，不图他日后如何回报。一样米养百样人，普天之下，只要督公不恨，妾身就什么都不怕。”
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比章台走马的浪荡公子还会哄人。
不过乐游真是这样想的，她想对小沙弥好，但不会对他提出什么养老啊孝顺啊这些要求。
她付出精力照顾孩子，在这过程中也获得乐趣，这就足够了。人在意的越多，越不容易快乐。
乐游不贪心，只要宁原道待她好就可以，其他人的态度并没有那么重要。
小狐狸自始至终都只需要一个小王子啊。
宁原道冷哼一声，“说的轻巧。”
但也没再臭着一张脸了。
“督公，您说各处都有慈幼院，为什么还要把孩子扔进寺庙呢？”
“慈幼院暗地里倒卖幼童，卖去做苦力和别的，还不如放进庙里。这小秃驴也是有福气，他爹娘没把他卖出去，还找了个好地方。”语气里有丝丝不甘。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两人都是亲缘淡薄，乐游赶紧转移视线，“督公，妾身想开一家糕饼铺子。”
话题跳跃太大，宁原道直觉拒绝，皱着眉说，“家里又不是没钱，你出去开铺子做什么？”
乐游哎了一声，“妾身开着玩儿嘛。外头点心没有妾身会的式样多，眼瞅着快到年底了，谁家不装几个点心盒子。说不定就能赚大钱呢。
如今家里也算添丁进口了呢，妾身得想辙开源节流呀。”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添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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