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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都消失了 ...

  •   李唐嗯了一声,突然面色一白,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微微发着颤拨下三数字键——是家庭短号。
      电话那头响起来一个礼貌温和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请稍候再拨。The ……”
      这边张延的听筒里也是一样的声音。
      不在服务区?
      两人呆了半晌,又不死心地拨出自己父母的手机号,结果仍是一样。
      张延缓缓放下手机,像突然没了筋骨一样瘫软在凳子上。
      他的父母平时工作相对紧张,手机从不离身,且二十四小时开机,除非没电,否则一定能打通。
      他想,一定是手机没电了。
      可是……李唐呢,他为什么也打不通电话?
      “难道是学校附近的基站出了问题?”李唐脸色苍白地问。
      “也可能是全国各地的基站都出了问题。”张延沉默了好一阵子,回应道,“你用的什么卡?联通还是移动?”
      “移动,学校发的。”
      “我也是。”张延低叹一声,“看样子,移动公司貌似出了问题。”
      此刻,他们仍愿相信,那个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他们的亲人还好好的留在这世间。
      “可是……”终于,李唐忍不住开口,“为什么网络还是好好的?”
      “……你确定?”
      张延再次刷了一下朋友圈,最新的朋友动态是早上九点三十,也就是他刚出门的那一瞬间发布的。
      那条动态是他的高中室友、也是现今最铁的兄弟华晨发的。那是一张极其惨烈的车祸现场的图片,配文:“练科三居然遇上平生最惊险刺激的一幕———前六车追尾,后三车撞树,独我一车无恙。科三必过!”
      张延当即给华晨发了条语音:“你没事儿吧。”
      语音成功发送。随后,一丝寒意爬上他的脊梁。
      李唐说的没错,网络是好的,说明基站极有可能是没问题的。
      那么出问题的,难道是……人?
      翻了翻通讯录,再也没有勇气拨出任何一个电话。他害怕万一这件事真的像自己所猜测的那样,也害怕得知有更多的人消失在自己身边。李唐与他相反,疯了一样把通讯录里的号码挨个打了一遍,大约打了十来个,只有两个是通的,那头传来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嘈杂。
      李唐仓促用几句话汇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就结束了通话。
      “家人……还在吗?”张延小心翼翼地问。李唐摇了摇头,红了眼眶:“只剩一个堂哥了……刚才好像还出了车祸。”
      世间就算只剩一个亲人,也是一种慰藉。张延提醒他:“不赶过去看看?”
      “我不知道他具体位置……”
      张延沉默片刻,果断站起身:
      “走,去楼上看看。” 说罢,冲向宿舍门外的楼梯口。
      李唐深吸一口气抑住情绪,跟上去。二人飞奔上楼梯,首先来到三楼,一间一间地推门。这一层是数学院大三同胞的地盘,似乎为了印证学院高得吓人的考研率,大多数人早出晚归,过着自习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这个时间段,绝大多数房间门从外面上了锁,偶尔遇上没有锁门的房间,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李唐踮起脚,透过一扇门上的方形窗向里看了一眼:“这里也没人……对了师哥,听说数学院大佬们从大一到大三每天都上自习?”
      “差不多吧。”张延在前面走着,呼吸有些急促,“课上学的内容第一遍比较难理解,课下如果再不看,就很容易挂科。”
      “哦买噶,学霸!”李唐再一次竖起大拇指。
      正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李唐浑身一僵,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头顶,手脚冰凉。
      “哇啊啊啊!———”
      楼道里响起惨绝人寰的叫声,张延立刻从走廊尽头的屋子里冲出来,看见眼前的情景,眼珠瞪到极限,脸色赤橙黄绿交替变化一番,一派姹紫嫣红———
      “于,文,婷?!你怎么在这儿!”
      谁能告诉他,为何数学院男生宿舍也会有金屋藏娇的典型?且藏的这个娇,还是和他同屋共住了三年的室友的女朋友……
      华德刘同志,非常遗憾,堡垒已被敌人攻陷,您将一直头顶碧绿的天空驰骋。
      李唐听到这个名字,僵硬地扭过脸,看到在自己身后确实站着一个戴着无框眼镜气质优雅的御姐,瞬间扶着墙大口喘息起来。
      “哎呦我的姐,你可吓死我了。你怎么在……哦,没事儿。”李唐露出一个很懂的笑,“放心,我理解,不会说出去的。”
      “你是哪个院的?脑子里想的都是些啥玩意儿……”于文婷撇了他一眼,看向张延:“我和刘江华本来约好今天去逛街的,他上完课就来我们宿舍楼等我。但刚才我给他打电话,居然不在服务区。”
      于文婷指了指楼下,说:“刚才你们宿管大爷不知道是咋的,急匆匆地骑着电动三轮出去了,让我赶紧上楼看看,说是要出大事儿。我这不就上来了嘛……”
      “哎张延,刘江华人呢?没回宿舍吗?”
      张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现在的确面临着非常严峻且匪夷所思的问题——
      公元两千二十年五月十八号上午,许多人毫无征兆的,集体消失在这个世界。
      “你从哪儿过来的?”
      “图书馆,”于文婷面露忐忑,“如果……我说看到一个人在我眼前消失了,你们信吗?”
      “信。”张延低声回应,脑中忽然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如果整个学校都出现了匪夷所思的现象,那么这座城市,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呢?
      “你们快看教务群!”李唐把手机举到两人面前,声音有些发颤:“……老师没了,课也上不了,教务处老师也联系不上,群里已经炸了。”
      张延凑过去一看,只见群里对话框像潮水一样一浪盖着一浪向上翻涌,一眨眼就是20+。有人追问上课情况,有人咨询选课问题,有人嚷着换课,还有人不停地问期末考试——那哥们儿是大四学生,因为学分没修够无法毕业,赶着最后一个学期补救,谁知老教授突然消失,期末考试都成了问题。
      “刘江华他……”于文婷怔了半晌,眼底慢慢涌上了恐惧和悲伤。随后她从衣服口袋掏出手机,颤抖的手指划了几下才解开锁屏,从通话记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拨出去——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手机滑落在地,女孩捂住嘴靠着墙蹲下来,眼底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是“奶奶”。
      低低的抽泣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张延心里也堵的难受,默默地靠着墙根坐下来。
      对每个人来说,亲人和爱人突然从身边消失,如同被宣告了死亡,一下子要接受这个事实,对任何人来说都非常困难。
      但杳无音信却比死亡更折磨留在世上的人。它可以带给所有人一种仍能归来的希望,尽管这希望会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变质为绝望。但这段变质的时间,比接受死亡的时间更加漫长与煎熬,更令人难以承受。
      李唐抹了一把眼睛,哑着嗓子说:“我先去楼上看看,应该还有人。”
      说罢,迈着沉重的步伐上了楼梯。
      张延叫住他:“不用。”接着,气沉丹田,放开嗓子,似要将心中一切郁结尽数发泄:
      “楼里边还有活人吗?!都来三楼!三楼!”
      十分钟过后,楼梯处又出现了五个男同胞,各自报上学院姓名,其中三个来自物理工程学院,两个来自体育科学学院。
      互相认识后,一个来自物理系的、名叫陈曦的男生扶了扶眼镜,沉声分析了现在的情况:
      “目前为止,集体消失、世界末日、预言这类关键字微博热搜上已经冲过两次顶,但很快被撤下来了。应该是国家有意控制舆论,防止造成社会恐慌。新闻报道中已经有专家在辟谣,并且让大家呆在原地不要随意外出。但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集体消失并不只出现在咱们这里,它是个覆盖全国范围的事件。”
      “……刚刚我在贴吧里看到了很多照片,现在各地交通瘫痪,秩序无法维持,社会治安也无法保证。据说监狱里已经有犯人越狱,还有境外毒贩团伙趁机流窜内地,不少盗窃团伙……”
      “停,停一下。”李唐打断了这个书卷气十足的仁兄饱含“先天下之忧而忧”情怀的发言,蹙眉说,“这些问题虽然严重,但暂时不属于我们能掌控的范围。我们目前最要紧的问题是不是得找找看这些消失的人去了哪里?然后为接下来的生活好好打算?”
      “你们有人报过警吗?”
      一个名叫周宏林的体院男生发问,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没报警,还想自己找线索?”周宏林略带嘲讽地笑了。
      于文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总有意无意略过自己,下意识往一旁退了退。
      张延注意到这些异样,不露痕迹地挡在她身前,接话道:“这不,还没来得及呢。”
      “那现在报警呗。”周宏林眯起眼睛,挤到张延身边,把手伸向张延后面的于文婷,“美女,手机借用一下呗?”
      于文婷沉默了两秒,看了看张延,张延冲周宏林挑眉笑道:“你手机呢哥们儿?”
      “放宿舍里了,没来得及拿。”周宏林耸肩。
      李唐见事不对,大剌剌地举起手机开了免提:“我打我打,大家一起听。”
      电话那头清晰地响起悦耳的电子女声:“这里是xx市公安局xx分局………”
      众人屏住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到那方小小的屏幕上。周宏林收回暗沉的目光,嘟囔了一句什么。
      于文婷松了一口气,就算她再迟钝,也能感觉到那人方才举动并不是普通的搭讪。
      她心里哀叹,自己贸然出现在男生宿舍楼,大概被人当成那种随便的女生了。
      张延却并不这么想。他一直在仔细观察周宏林的眼神,大概能猜出这个周宏林心里头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如今在开放的社会风气之下,处于合法年龄段的男人对待男女之事早就过了青涩懵懂的憧憬期,进入了跃跃欲试的体验期,这是高校的普遍现象,他们宿舍几个人夜谈会时也常聊这些话题,更深一层的也探讨过。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有人会赤裸裸的付诸实施。
      此刻,张延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如果维持社会秩序的机构——诸如警局、派出所、交管局、法院之类陷入瘫痪,那么维持校园秩序的保安,主持学生工作的辅导员和学院领导们,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对校园人员的约束力?
      在这种无约束的情况下,将会发生什么?
      外有来自社会的不安定因素威胁,内有学生与职工个体之间甚至不同团体之间的矛盾冲突。
      这时的学校,还是一片安静祥和、仅被书香与理想包裹的净土吗?
      张延不敢再想下去。他希望这是自己杞人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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