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捍卫埃迪》洪林

5、第 5 章

　　（五）

　　“过来，威廉，这是埃迪。” 母亲赫莉娜身着剪裁服贴优雅的连衣裙，向十四岁的男孩介绍新搬来的邻居。

　　“嗨，” 威廉教养上佳，抬手伸向那叫做埃迪的少年。

　　埃迪看了看那只传递友好的手，没有从善如流地握上去，他抿嘴笑了笑，眼神灼人，伸出手掌，横着拍向威廉的手。

　　很街头的礼节。

　　“埃迪！我没教过你握手礼吗？” 漂亮的金发女人，埃迪的母亲低声斥责。

　　“怎么？这是我打招呼的方式。”埃迪对母亲说，“你懂的吧？bro” 他看向威廉，扬了扬下巴。

　　威廉瞧着初次见面的邻居—牛仔裤有破洞，裤腰松垮地挂在腰际，上衣宽大，皱皱巴巴，脚上的球鞋脏兮兮。他站得歪歪扭扭，东张西望，他微微皱眉，以严苛的目光审视周围的人和物。

　　他的一只脚尖摁在精修的草坪上，踢一下蹭一下，这是威廉家造价不菲的后院草地，而埃迪正在破坏它。

　　“是的，格林夫人，这没什么，我的一些朋友最近也迷上街头风格。”威廉宽容地对埃迪的母亲说。

　　“我看出来了，你是个绅士。” 格林夫人手持香槟杯，对着威廉和赫莉娜举了举。
　　“有意思。” 赫莉娜看看两个男孩，随即挽着埃迪母亲的手臂，开始漫步闲聊。

　　“听说你的丈夫经营酒庄，还是酿酒厂？” 赫莉娜问。

　　“我倒希望艾瑞克改行，这桩生意，首先把他整日弄得醉醺醺了……”

　　待到两位母亲走远些，埃迪双手插兜，再度朝威廉抬了抬下巴，随意叫道：“嘿！”

　　威廉看向埃迪，对方正坏笑着，打量自己。

　　“骗子。” 埃迪眯起眼睛。

　　“什么？”

　　“你才没有像我一样的朋友呢。你是乖孩子，好宝宝。而我嘛，恰恰与你相反，我超屌的。”

　　潜台词是我很逊？

　　威廉看着他，硬要说的话，埃迪的确挺酷，估计是打架好手？他的嗓音也比同龄人低沉沙哑，透着股成熟劲儿。不过，自诩超酷超屌的男孩，多半脑子不太好使，埃迪他，虽然彼此初次见面，威廉对他做出概括的评价—傻乎乎的。

　　可威廉不打算揭穿他。看上去离经叛道的埃迪，自信满满，意气风发，他意外地对坏坏的他有点着迷。

　　“好吧，你说是就是，基本上没错。” 威廉耸耸肩。问：“你上几年级？我猜，你和我是上同一所学校？”

　　这时，威廉的几个朋友跑了过来。他只得暂且把新朋友晾在一边，参与到老朋友们的谈话中。他向来是小群体中的核心人物，被大伙儿围住，悠闲地聊着天。等到他们把事情讲完，威廉再去找寻埃迪，那块他站立过的地方，已是空空荡荡。

　　这里是威廉家主办的社区派对。这个街区的居民，按照年收入来划分，全都属于中产以上的阶层。他们热衷于举办这样的社交活动，尤其是当有新邻居到来时。格林一家在前几天正式入驻刚买下的大房子，初来乍到的新人，社区的人们自然充满好奇。威廉家的派对来得恰逢其时。

　　威廉在诺大的后花园走来走去，寻找埃迪。被父母和保姆们簇拥着的小小孩们扎堆的地方，期望离成年人越远越好的青少年的各个小团体中，包括冷餐台边，迷你吧台旁，都遍寻不着那个颇为与众不同的身影。

　　威廉有些低落，类似的派对他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次了，此时只感到乏味无趣。他继续往人少的地方走，想着，找不到那个男孩的话，不如回屋里看看书。在快要靠近家里的工具小屋时，他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烟草味。担心是否有火灾隐患，他循着味道走到小屋的另一侧，一缕缕烟雾从木质墙板的背面飘出。
　　“你-藏-在-这-儿。” 威廉从墙角探头过去，刻意压低声音，作出吓唬人的样子。他早从另一个角度看清，那吞云吐雾的人的相貌。

　　“啊！操！”

　　威廉期待的效果达到了。埃迪吓得双脚蹦得老高，迅速掷出手里的烟头。

　　等到看清了来人，埃迪抬手捂住心口，气喘吁吁。

　　“操，会吓死人的啊！” 埃迪瞪着威廉，弯腰去捡还在燃烧的香烟。

　　“你不会还要继续抽它吧？” 威廉不赞成地发问。

　　埃迪用两根手指从地上夹起那根烟，撅起嘴唇，朝烟嘴部分用力吹，食指弹弹肉眼不可见的脏东西。他撇了眼威廉，眼神万分地不以为然。

　　“十秒原则，宇宙基本定律，没听过吗？” 他说完，张嘴咬住烟屁股，狠狠嘬了口，扬起修长的脖子，作出一副老烟枪享受尼古丁的沉醉模样，吐出长长的烟雾，得意洋洋地看着威廉。

　　“是三秒定律。” 威廉纠正他，不过显然已经太迟了。

　　“管他呢。” 埃迪动了动嘴唇，吐出一串圆圆的烟圈，像天使头顶上的光环。

　　威廉惊喜地盯着一个个烟圈成型，然后小时，他对埃迪点刮目相看。

　　埃迪注意到威廉惊叹的眼神，十分受用，眨眨眼。

　　“这不算什么。如果我能吐出一个骷髅型的烟，那才酷呢。。。嗯，当然了，那是电影或者卡通里的特效，不过，万一我能做到呢？没人想过这个问题吧，通过练习什么的，或者使用某种道具？”

　　埃迪似乎被他自己的理论说服，真的开始努力制造骷髅烟。

　　埃迪，真的不太聪明吧？威廉想。

　　当然，埃迪不可能成功，倒是制造出一团团恼人难闻的烟雾。威廉快被二手烟給呛死。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威廉说。

　　“开玩笑的，打发时间嘛。”埃迪笑了笑，“这个派对太无聊了。你抽过烟吗？” 埃迪扔掉烟蒂，烟头上仍有一丝火星在燃烧。

　　“没有，更不打算学。你最好戒掉，我看过一篇文章，吸烟的危害有……”威廉认为有必要向笨蛋埃迪传播一些科学常识。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男人很高大，留着络腮胡子，一阵微风拂过，威廉闻到他身上飘出的酒气—上等好酒的气味。

　　“爸爸。。。” 埃迪看着男人，目光中透出畏惧。

　　被喊作爸爸的男人似乎对烟酒的气味颇为敏感，他吸了吸鼻子，捕捉到空气中没来及散去的香烟燃烧后的味道，然后看向了埃迪。

　　“你又抽烟？” 埃迪的父亲瞪着他，眼球因醉酒而有稀疏的血丝出现。威廉看了眼埃迪，发觉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不安地搓来搓去。

　　超屌的男孩在害怕。

　　“不，他没有，格林先生。” 威廉插话。

　　埃迪的父亲把注意力投向威廉。

　　“我们闻到烟味，才找到这里。不知是谁抽了眼，随手乱扔，看，还没熄灭呢。太危险了。我可不想我家起火。”

　　威廉用脚彻底碾灭烟头的火光灰烬，面上是礼貌而乖巧的微笑。

　　埃迪的父亲看着两个男孩，咯咯咯地笑了几声，对埃迪说：

　　“好吧，你别给我惹麻烦，准备回家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
　　埃迪松了口气，感激地看着威廉。

　　“很上道啊你。谢了。” 说完轻轻抱了抱威廉，慌慌忙忙地，想要跟上他那个已经走出去十米远距离的父亲。

　　“等一下。” 威廉叫住他，从衣兜里摸出一盒彩虹糖，往手心里倒了一把。

　　“吃点，你嘴里有烟味。” 威廉的直觉告诉他，埃迪的父亲不好惹。他不希望埃迪回家后被收拾。

　　“嘿，不抽烟的孩子比我想得周到。” 埃迪接过糖果，全数倒进嘴里。“你比我更适合干坏事，威廉王子。” 他笑了笑，小跑着转过墙角。

　　威廉开着车往法院赶去。

　　埃迪走后，他没有了在工作日呆在家里的理由。卡罗琳一直刨根问底，那些问题，他不愿回答，或暂且无法回答。索性打发走女友，换上正装，直接去上班。
　　说是上班，不如说是威廉怀着隐秘的打算—凭借职务之便，他得好好查查黑星这个帮派，为了埃迪。

　　等红绿灯的空档，威廉拿出驾驶座旁置物槽里的一小罐彩虹糖，送了颗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