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年二十五》柳寄生

9、奇异的藤蔓

　　第二天是难得的休息日，周曜早早起身，吃了两片营养剂便出门了。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金色的光辉透过光亮的金属墙壁，照耀着整个外城。街道上的人并不多，偶尔有几个晨练慢跑的人从周曜身边经过。空中叽叽喳喳的飞过几只小鸟，若仔细辨认，则会发现这些鸟儿和传统意义上的鸟长得有些不同。

　　周曜在街边慢慢走着，这是他来到这边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着这个新世界。他发现外城内也生活着不少异种生物，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有土里长得，这些生物和他以往的认知或多或少都有些区别。

　　但外城的居民对于这些小型的异种却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他们而言，这些异种似乎已经和他们的生活融为了一体。周曜甚至还看到了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给一个狗身猫尾的小异种喂自己的口粮，显然已经和它成为了朋友。

　　居民区旁有一片树林，眼看着就要到正午了，阳光正盛，周曜为了躲避阳光进了林子。树林里长满了高耸入云的老树，阳光穿透过厚厚的树叶，只留下了点点淡淡的光亮。老树的四周布满了褐色枯萎的藤蔓，张牙舞爪，像是老人枯瘦的手指。

　　周曜慢慢散着步，林子深处传来了喧哗和争吵声，周曜脚步一转朝那边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轮椅被掀翻在地，一个小小的身影倒在了落叶里，一个小瓶子砸在了他身上，散落了满地的白色药丸。

　　“这个傻子，不是让你拿高级营养剂吗，谁让你拿这些低级的营养剂来糊弄我们了？”

　　四五个高大的男孩围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对着他恶语相向，为首的男孩个子很高，身形也很壮实，而坐在轮椅中的男孩身形瘦小，像是有些病态。

　　其中一个男孩拽着轮椅男孩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又重重的推到了地上，小男孩瘦弱的身子踉跄的跌在地上，若不是有这些藤蔓护着他，他一定会受伤。

　　“吃、吃，给，给！”轮椅中男孩露出了一抹傻傻的笑容，口齿不清。周曜微微皱了皱眉，这个男孩是个低智儿童，是残疾人。

　　“这小傻子，真是蠢，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另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孩没好气的瞪了地上的小傻子一眼，原本期待着今天能吃上香喷喷的高级营养剂，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男孩越想越气，又忍不住踢了一脚地上的小孩。

　　这一脚踢得很重，小男孩的嘴瘪了两下，然后便哇哇大哭了起来。男孩这一哭喊，欺负他的大男孩更加不耐烦了，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推倒了一边，把他的头使劲的往树上撞。

　　茂盛的藤曼阻隔了大部分的冲击力，小男孩虽然撞在了树干上，却并没有感到多少疼痛。反倒是那个欺负人的大男孩，在拉扯的途中被藤曼绊住了脚，整个人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其中一颗牙被磕掉，流了不少的血。

　　小男孩见了血，吓得忘记了哭泣，指着男孩的脸惊慌的喊道：“血……呜呜……痛痛”

　　大男孩显然怒了，他啐了一口血污，对身后的几个孩子吼道：“给我拿刀来，这些碍眼的藤曼，老子全部给它砍了，看它还敢碍事！”

　　旁边的孩子们忙不迭地给大男孩递上了刀，这几个孩子一看就是常年混迹于街上的混混，身上都装着砍－刀，小男孩见这些人要砍藤曼，一下子急了，挣扎着从地上做起来，拦在了这棵大树前：

　　“藤藤……好朋友……不可以……”

　　小男孩着急的眼眶通红，瘦小的身躯挡在了这几个高大的不良少年面前。为首的男孩显然被激怒了，抬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小男孩的肚子上。

　　小男孩再次被踢倒，倒在了藤蔓中，捂着肚子呜呜的哭了出来。

　　周曜实在是看不过去了，他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然而还没等他出声教训这几个人，他却惊讶的发现，事态出现了意外的发展。

　　那个欺负人的大男孩发现自己的右胳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藤曼缠住了。

　　“可恶，这藤曼怎么这么多！”男孩拿刀去砍，然而这些藤蔓像是能无限生长一样，越砍越多，渐渐的他的整个手腕都被藤曼包裹住了。

　　周围的小男孩都被吓住了，这藤蔓的生长速度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张牙舞爪的藤蔓在四周开始蠕动，仿佛突然活了一样。

　　周曜也怔住了，下意识的护住了身后的残疾小男孩。

　　紧接着，这些藤蔓突然长出了锋利尖锐的刺，一下子贯穿了男孩的手臂。

　　“啊——！！！”

　　藤蔓瞬间变化，男孩发出一阵惨叫，其余的少年见状，都面露惊恐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刀。藤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猩红色，血液像是被喝掉一样，从男孩的身体转到了藤蔓中。

　　“救命！救命！”

　　男孩朝身边的同伴们求救，可那些少年们早就被吓傻了，纷纷四散逃窜，只留下身边的小傻子。然而他此时也呆楞住，看着藤曼狰狞贪婪的吸着血，面露茫然。

　　“藤藤——？”

　　周曜想阻止残疾小男孩走上前，可那孩子却一点都不怕。看得出，残疾男孩把这支树藤当做了好朋友。他将手放在了藤蔓上，那失控的藤蔓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恢复了原状，猩红色的枝条也褪去了颜色。大男孩的右胳膊上伤痕累累，血顺着胳膊淌了下来。

　　大男孩显然被吓坏了，恢复神智之后，他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捂着胳膊飞快地跑走了。

　　残疾小男孩茫然的站在原地，身边没有了其他小朋友，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周曜扶起了男孩的轮椅，扶着他坐下。

　　“你没受伤吧？”周曜轻轻擦去了男孩脸上的污土。

　　小男孩歪着脑袋没说话。

　　不知道那群欺负人的孩子会不会回来，周曜提出送残疾小男孩回家，小男孩低着头，呜呜着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看他样子，显然是不想回家。

　　周曜很聪明，很快就明白了这个男孩的用意：他不想让自己的父母知道他在外面受人欺负了，不想让他们担心。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周曜微微叹了口气，他让男孩别乱动，去街上买了些消毒的药水和药膏，又把他身上的衣服整理干净。做完这一切，小男孩哇哇的乐了，他拽着周曜的袖子走到树藤面前，像是再给树藤介绍自己的这个好朋友。

　　那藤蔓摇晃着藤枝，枝蔓轻轻蹭着小男孩的脑袋。

　　“呵呵呵呵——”小男孩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这株藤蔓无疑是异种，可是与人类如此亲近的异种，周曜还是第一次见。他将男孩送到了家门口，古藤一直蔓延到院子边上，随风轻轻摇着，像是在和这孩子玩闹。

　　经过这一番插曲，周曜的肚子有些饿了。他吞了两片营养药丸，离开这片区域，在路上走走停停，走累了就坐下休息休息，就这么一直晃到了下午。远处的教堂传来了钟声，厚重而洪亮，声音仿佛带着穿透力，回荡在外城上空。路人们纷纷驻足，有一些穿着红袍的人虔诚的跪地祷告，面对着教堂的方向叩拜。街边上还有一些人并不是教徒，可他们对于这空灵清脆的钟声，也无不面露敬仰之色，默默的站在原地双手合十。

　　周曜想起来，麻子脸曾经给他介绍过，在天启有一个宗教组织名为曦光教，成立至今约莫二十多年，是人类生存之战期间形成起来的宗教。战争期间，天启政权还未稳固，各国为了有限的生存资源，互相残杀对方国家的子民，政权交替，民不聊生，灭国的事时有发生。曦光教是那时唯一一个不分国度、以救济难民，供给医疗、食物为主的教会组织，游离于战场之上，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后来，天启政权彻底结束了人类混战的局面，存活下来的人们纷纷进入了天启城，在这里繁衍生息。而曦光教在民间的声望也越来越高，各地自发成立了许多教堂，规模越来越大，渐渐便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现在想来，那日周曜在林中捡到的那个paradise的主人，或许就是曦光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