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舞蝶》海纱

14、十四章

　　月上中天，河岸边的人渐渐少了。含羞带笑的少女轻徭莲步，而风华正茂的少年则捧着河灯，站在身旁，满眼的宠溺。
　　两情相悦，花好月圆，正是良辰美景，冠盖满香江。
　　不觉间，女子已挽起了城璧，巧笑倩兮，月色朦胧下，更显得容颜如玉。
　　那飒然而起的笑意，那样的舒坦平和，掩盖了一切的不谐，就连那道不可抹煞的伤痕在这样恬淡宁静的笑容中，也几乎消失殆尽。
　　城璧忽然觉得，这样的笑，很熟悉，似乎有一个人，也曾这般笑过，只是隔得太久，已然记不清是谁了。
　　谁都不愿打破这一时的宁静温馨，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沿着长长的河岸，直到尽头。
　　临别时城璧开口欲言，却被那女子抢了先。
　　“连公子，今晚一会，可合心意？”
　　城璧不知她此话何意，可想到如此风致氤迷，心里便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舒适来。笑道，“然。”
　　那女子听说，顿时笑开了眼，可城璧怎么看，都有些得意的味道。
　　正想着，女子伸出手来，露出那么一截皓腕，如月牙般柔亮的光泽。说道，“一共是七两七分钱。出门费五分，衣裳钱一两二分，相陪三两，揭了面纱算二两，还有今日正值七夕，打赏一两。童叟无欺，现款交迄。”
　　说罢，玉臂轻摇，摊开了手。
　　女子笑吟吟地望着他，那眼神，就跟偷了腥的猫儿没什么两样。
　　城璧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竟会被一个妓女戏耍。感情刚才她示弱哭泣，也是种引人上钩的法子罢。
　　人说婊子无情，原是一点都不错的。城璧叹了口气，伸手取钱，这才想起平日里出门都是亚佟带钱，自己却从不把这些俗物放在身上，看来，这习惯以后倒是要要改改了。面上一红，道，“今日出门却忘了带了带钱，改日给你送去好了。”
　　本还想着那女子恐怕不信，却听得她道，“好。”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城璧一愣，道，“你便这么信我？不怕我赖账？”
　　那女子“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自古江湖之人，以信义为重。连堡主义薄云天，又岂会失信于一个小女子？”
　　城璧心中暗叹，这便是给他下套子了。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她不仅聪明，更是通晓礼仪，之前倒是小觑她了。
　　想到此处，不禁觉得这女子倒也不是真的庸俗，只是在欢场中待得久了，满身的风尘味儿掩盖了原来的莲叶清香罢了。
　　月色稍拢，远处有星光绽亮，本来还只是模模糊糊的光晕，可到此时，已完全脱离了月的光环，独自伫立在南方。
　　是南极星。城璧收了目光，转而望向身边的女子，那一双勾勒浓彩的眼眸，晶莹透亮，竟与星光无二。心里隐隐涌出一种企盼的感觉来，看来，这事儿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回到堡里，看见屋中桌上放着一盘莲花糕，却是早些时候让厨房做的。粉色的糕点上镶着几缕金丝，用荷叶垫着，满屋里都充溢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荷叶是入晚时刚去塘里摘的，还带着夏日晚间沁凉的水气，润泽着有些细微干燥的糕点。
　　取出一个放在口中，微凉的口感，透着一股荷叶的清淡，糯米粉混合着蛋清，搭配均匀，使得这糕软硬适中，略有弹性。去掉了莲瓣的涩味，一入口，便是那萦绕不去的清香。
　　城璧心情甚好，见得亚佟进来，便说道，“这莲花糕口味不错，你也尝尝。”
　　亚佟听见此说，真有些受宠若惊，抬头看时，却见得城璧笑意拳拳，面部也柔和了几分。
　　暗自思索，莫非堡主今晚做了什么大事不成？可也不会啊——
　　不及细想，头上已挨了一记爆栗。
　　“胡想些什么？不吃就算了。”头顶上方有人冷斥，可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的不悦之意。
　　“那，亚佟就不客气了。”亚佟说着，便伸手抓去。毕竟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对美食，哪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事？
　　吃了两个，这才想起来这儿的目的，胡乱的抹了抹嘴，道，“堡主，九阙已然出动了。”
　　连城璧眸光一闪，慢慢放下手上的糕点，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依旧是笑着，可那气氛已然变了。再不似方才的融融暖意，却如同这夏末的夜风，依稀透出几许压迫的寒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