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座》七月流火星

68、算计

　　潘诺尼亚平原的某处，距离蒂萨河已经有些距离的东方邮路上，此刻因匈人与萨珊波斯的东方战事而沉寂萧条。而已被经年累月的商队马蹄践踏和打磨光滑、不再生长杂草的路面上，此刻正行走着一队骑兵。

　　得知王子与王廷和塞格德失联后，路曜就打定主意去支援王子。他体内的血之石和他本身的直觉都给了他极不好的预感，而他绝不会愿意去冒险，冒着很可能永远失去王子的风险。

　　上一次，他被阿提拉从萨珊波斯手里救出来，而这一次，还是那些波斯人，但路曜不想再给他们机会，他无法承受那个长老们没有明说的最坏的结果。

　　召集了自己的卫队，并招募了自愿随同他前往东方的将官和骑兵，路曜迅速做好了准备，直接率领一队骑兵快速从塞格德出发，前往东方援助失去联系的王国抗击波斯入侵的主力军队。

　　按照法令，这不符合规矩，军队的调动，尤其是驻守塞格德的军队调动，因涉及王廷安全和王国根本，往往需要繁杂的手续和王权的直接许可，但因路曜的东方兵团司令身份和保民官官职，军营的人和高级将官们没有为难他，司库官还为他们提供了后勤保障。

　　路曜带出来的士兵数量并不多，匈人守军主力的指挥权还在摄政们和高级将官的手里。路曜他们连夜离开后，摄政和部分长老才开始在军营召集会议，决定王廷是否派大军去接应王子们。面对庞大而强大的萨珊波斯侵略军，路曜带去的人只是杯水车薪，摄政之所以同意他离开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主力溃退，可以有可靠的亲兵保护王子们西返。

　　按照王廷得到的线索，路曜他们来到了东方邮路上十分重要的驿站要塞纳塞霍，这里也是保卫塞格德的最重要大门。但当他们的骑兵队伍进入要塞的大院，却并没有驿站官员和雇员前来接应和安排，只是一片寂静。路曜多了几分警惕，命令部下暂且勒马，不贸然进入屋内。

　　为谨慎起见，路曜拿起自己的弓箭，搭弓向缺乏照明、白天仍显昏暗的屋内地面空地射了一箭。箭矢应声射向地面，随即弹开，响动惊起了几只乌鸦，让它们聒噪着飞高离开。乌鸦是鬼神的象征，路曜和部下纷纷低头致意，向众神表达对死亡的敬畏。

　　乌鸦的出现，代表众神已经放弃了这里，这里显然已经被坍圮与荒废所主宰。路曜让众人小心，下马谨慎走进这里。房屋还算完整，但屋内已经被完全摧毁，所有桌椅设施和摆放物件，连同房屋的装饰，均遭到诸如刀砍和焚烧等破坏，还有倒在地上正被分食的身着士兵盔甲的残缺尸体，都说明了一个问题，这处要塞确实已因战乱等原因被袭击摧毁。

　　路曜让卫兵托格撒收集整理四散的书卷碎片，自己拿起一个肮脏污浊的金属器物，正准备辨识上面的文字，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从天而降的巨石和火球笼罩了这里，顷刻间就让院内的数匹骏马毙命，也砸倒了几个士兵。“快，快各自找掩护！马上躲到墙角里，准备战斗！”路曜已因身体的特殊提前一点预测了一块巨石的降临，迅速避开后冲部下们吼道。

　　但袭击实在来得太突然，许多士兵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巨石砸成了肉泥，被火球和它携带的助燃燃料的火焰吞噬。路曜拔出佩剑，又挡下了一个不算太大的飞石，脑子飞快地转着，寻找自救和拜托困境的方法。当下一轮攻击间隔几秒又开始后，他已经调整好状态，让体内的血之石力量强化和加固了本已经不坚实的房屋，护住了还活着的其他人。

　　那些石块和火球从天而降，撞击在重新坚固的房顶、房梁上，似乎撞在什么金属障碍物上，各自弹开。那些攻击者似乎发现了遭遇的抵抗，很快就停止了投掷石块火球。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路曜正准备吩咐部下迅速离开，却听到又一声投石机的响声，紧接着，一卷精致的羊皮卷捆扎完好，与一块普通的小石头绑在一起，顺着天花板上的破洞，扔到了房屋里空地上路曜的面前。

　　下一刻，路曜的意识里，本能地出现了一些画面。画面里，波斯将军率领的长生军远远包围了这里，将军刚刚命令投石机停止投掷攻击，把一封信扔了进来。

　　意识有些恍惚后，路曜甩了甩头，眨了眨眼，开始看那封书信。那羊皮卷上，用黑色的墨汁庄重地写道：

　　“尊敬的司令路曜阁下，愿全知全能的阿胡拉·玛兹达庇佑您的健康，并保佑和平早日到来。

　　“我们非常遗憾地发现，因盟友、附庸和黑海高加索领土纠纷，伟大的埃兰沙赫尔（1）与同样伟大的匈人王国之间发生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冲突，流了一些义人和英雄的血，陛下和将士们都非常痛心。而更令人沮丧的是，贵国王子阿提拉殿下率领的军队无礼冒犯了众王之王。而作为最伟大的皇帝陛下，他不得不击溃了那些士兵，并俘虏了阿提拉。另一位匈人王子似乎欠缺一些同胞亲情和男子汉担当，抛下他的哥哥不知所踪。

　　“我们谦卑地建议双方停火，贵部也好清点伤亡、安葬死者，并请司令阁下亲自拨冗前来不远处的波斯营地一叙。为表示我们的诚意和信誉，特随信附上一枚信物，相信阁下会明白。”

　　读完这封“信”，路曜轻轻一抖，从卷着的书卷最里面抖出一枚戒指。那枚戒指的样式路曜简直不能再熟悉，它式样古朴，花纹精巧，与路曜现在手上戴着的十分相似。这是阿提拉王子的私人戒指，上面的阳刻花纹专门用来密封火漆或蜡封的书信。

　　破败的房屋里异常沉默，远处还有几个藤条编制的火球没有燃烧殆尽，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还能动的士兵们看着蹲在地上低着头的司令，已经重伤的士兵们压抑着声音低声□□。

　　路曜感觉自己的左手手腕忽然发热了一下，尽管那里此时什么都没有。下一秒，低着头的他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不合时宜的诡异的微笑。“准备突围了。”他吩咐部下们。

　　同样受伤了的卫兵托格撒呲着牙忍着疼痛，正准备询问司令，却看见这青年司令站起身来，脸上仍保持着那种微笑，对他们说：“我有把握能赢。你们包扎伤者，安葬死者，聚拢战马，我去波斯军营。两个小时后，不论我是不是出来，你们即可整兵掉头回塞格德，回军营报道。”

　　说完，他没有管欲言又止的将官和试图阻拦的部下，走到院子里，牵过自己的战马，策马离开，向东侧的一片树林走去。

　　............

　　塞格德，外城罗马广场附近，一处相对宽阔的小巷尽头，是一座规模不算很大的罗马式浴场。南来北往的罗马客商、使臣和长期定居南方的匈人，带来了罗马人传统的浴场文化，在塞格德城内修建了数座这样的浴场，但都规模不大。

　　这处浴场建在人流密集的外城罗马广场附近，紧邻城市里最繁华的山托尔市场和最杂乱的贫民区，因此尽管正值战争管制期间，人流仍不见明显减少。

　　而在不大的浴场最深处，一扇厚重的木门前，站着身穿宽松浴衣但表情严肃的几个守卫。这里是浴场的小温水厅，一般只接待提前预约的尊贵客人。

　　木门里面，几个年龄各异、身材不等的男人陆续脱去衣服，或解开裹着身子的毛巾，走进阶梯一样缓缓深入温水的水池。一个没有下水的年轻男人仍旧裹着毛巾，坐在池边的躺椅上，拿了一个点心在手里吃，边吃边问池子里的中年男人：“您说咱们这次安排的怎么样？我总觉得没底啊。”

　　水池里靠着池壁的的中年男人享受着温水，闭着眼睛没有睁开，但回答那青年说：“放心，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了城东的几座驿站要塞，阻断了东西通信，纳塞霍等三个关键要塞就在其中。我们的假情报因通路堵塞，摄政也无从证伪，只能按照我们的安排应对。

　　“只有阿提拉的失联和遇险，才能让路曜冒险离开塞格德，才能让我们把他送到头儿的面前。头儿说了大可以让北线的阿提拉主力大获全胜甚至反攻进波斯领土，以此牵制住这个好胜的莽撞青年，也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长久得不到路曜的回信。头儿的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一击必杀，而在塞格德，我们带动引导的长老会的决议就是为头儿的计划掩护的最好保护。”

　　那中年人说完睁开眼，看着刚刚发问的青年，“之前的失败根本就不重要，那些低级潜藏者的死刚好可以为我们洗脱嫌疑，你不要有顾虑，在教会的行动可以大胆一些，除了格尔姆，你谁也不用顾虑。”

　　水池里，都在各自享受的其他几个人一直没有搭话，但也都顺着中年人的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在水池边，他们各自的躺椅上，放着他们刚刚脱下来的衣服，材质略有不同，但一律都绣着金线和点缀着高贵的罗马式样紫色条带，在塞格德，这就代表了德高望重的尊贵的长老们。

　　注1：是萨珊波斯人对自己的国家的自称，前文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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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单章字数首次突破3000，撒花～一个阴谋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