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座》七月流火星

52、我是谁？

　　我是路曜，一个不知来处的人。

　　今天早上我从桌上醒来，头很疼，周围都是我最讨厌的那种酒的味道。我讨厌酒，这种恶劣的饮料会浪费宝贵的粮食，毁坏人的理智和品格。但每次我从混沌中醒来，陪着我的，都只有这种东西。

　　不，这不很准确，此刻我的面前的地毯上，还躺着一个精壮结实的英俊青年，身边同样有这些该死的酒。混沌中我还记得，他是王子阿提拉。昨天的争吵后，他一个人离开，谁都找不到，但却在深夜出现在我的帐篷里，把我的酒喝了无数，然后与我的记忆一起消失在晕眩和混沌里。

　　头好疼...那么，我是谁？我是匈人的司令，是王国兵团的核心，是执剑者的创始人。王子昨晚突然闯进了我的帐篷，进来什么都没说就开始喝酒。我抢在他醉倒之前跟他解释了手上暗红色手镯的来历。

　　我不知道他怎么得知手镯与诅咒宝库和血王座相关，但我也听说了发生在色雷斯的异变，很理解他的心情。这是超脱于世间的神力，足以把一切战场冲杀、阴谋诡计全部抹杀，让胜利与失败都沦为笑话。发生的争吵我很后悔，但我太了解王子了，没有人能求得他的原谅，除非他自己原谅彼此。

　　所以我并不意外他的突然进入，只是诧异他抓回来的两个罗马间谍。王子到底还是匈人的雄鹰，在那样的心情和那样的状态，还能抓住秘密潜伏的罗马间谍。以我对罗马的了解，这两个人应该来自拉文纳。

　　手镯在我进入那扇门后突然出现在我手上，是诅咒宝库的象征和核心。老师在离开之前，曾对这东西做过解读。它是诅咒的化身，将长久诅咒佩戴者，直至血王座的主人登临血王座。我从来就不关心什么血王座什么权柄，但这个手镯根本就无法取下。我不知道这是否来自于鬼神，只隐约觉得我的人生被什么东西改变了。

　　我还是跟王子妥协了。我跟他一起长大，比谁都清楚他的痛苦，他的野心，他的梦想。很明显血王座的一切线索都是有的人刻意送到我们面前的。既然这背后的阴谋如此阴险，刻意的回避已经完全无效，那去面对和解决它就是我们唯一可以做的。我正要提醒他小心这里的陷阱和阴谋，却发现他已经昏睡在了地毯上。

　　头好疼...我是谁？我是身份未知的东方小子，是亚诺什捡回来的奴隶小孩，是寄人篱下的别人家孩子。我没有父母，记忆的开始就是在各种奴隶市场里颠沛流离。儿时的我身体瘦弱，是奴隶市场的“赔钱货”。我只记得我来自东方，若不是亚诺什让大王把我买回来，也许我会死在寻找东方的路上。

　　我大他四岁，自回到塞格德、成为一个匈人之后，从一开始的麻木、抗拒，到后来的逐渐习惯，我慢慢熟悉了寒冷的塞格德，渐渐学会了像爱自己，甚至更多地去爱这个出身高贵但内心孤独的弟弟。

　　对于德耶罗姆长老的女儿，我知道得不多，但王子必须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后代。大王是个严厉薄情的人，但他从来都是最合格的匈人王。在生病卧床之前，他让两个侄子替自己管理王国，并宣布他们成为王储，将来共治王国。但匈人认可强者，只有诞生后嗣的王子才是未来潘诺尼亚全境最强大的王。

　　在亚诺什的成年礼上，我曾向他发誓，要尽我最大的能力，让他去追寻自由，让他快乐。尽管我只是大王病倒后才被王子提拔起来的司令，尽管我拥有的一切只是他为我量身定制的东方兵团，但我还是想要保护他，让他不用做自己不爱做的事，不娶自己不爱的人。

　　我食言了。在塞格德，在君士坦丁堡，在罗马，在拉文纳，在我和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在为他寻找那个他爱的人，寻找他眼睛里那种特别的眼神。越寻找我越烦躁，也越焦虑，担心找不到那个人，又怕真的找到那个人。

　　但我始终看不到他眼中那种特别的眼神。从塞格德到罗马，数不清的女子排着队请求王子看一眼，数不清的名门望族想要联姻这欧洲最强大的男人，但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昨夜他喝多了，拔出佩刀，非要切下自己的手指来证明自己绝不会娶自己不爱的长老的女儿克雷卡。我对他说，你现在真想娶人家德耶罗姆长老还未必肯把女儿嫁给你。长老脾气很急，未必会喜欢跟他一样的你这种倔脾气。他可不管你是不是王子。

　　那时他已经喝多了，嘴里的话已经开始含混不清。“你别逼我约书亚，我...我不结婚，不结！你再逼我我真的把你的小侍女塞涅卡娶了...”“塞内卡。”我又无奈纠正。

　　“你就知道逼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你其实就喜欢女魔头，结果人家还不是嫁人了？我们都一样，永远都不能为自己的事情做主，哪怕是要爱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渐渐没了声音。他睡着了。

　　头还在疼...我是谁？我究竟想要什么？一幕幕画面从我的意识里划过，就像一出经典的希腊戏剧。

　　我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奴隶，“曜”是奴隶贩子们吆喝喊骂我的声音。我瑟缩在肮脏的船舱的角落，躲避着凶恶的他们的皮鞭打在自己身上。

　　我是胆怯地躲在军营里的小男孩，彼时大王在进攻敌对的匈人部落，刚刚命人撤销了亚诺什给我的特殊待遇，把我扔在了一个普通军营。这是每一个匈人男子必要经历的考验，但我是被扔进去之后那一刻才知道了这个传统考验。

　　我是东方兵团的司令，刚刚离开塞格德，走在去高加索的路上。我刚跟亚诺什大吵一架，现在还气得头疼。我正要叫侍卫长过来，却发现自己一阵头疼。

　　门帘被掀开来，侍卫长屈达尔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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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比较重要的关于路曜自我认知的章节，后面可能会有更详细的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