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座》七月流火星

49、解读

　　匈人的主力兵团明天就要离开色雷斯了。和谈的消息已经送往了萨瓦河畔，匈人联军司令路曜和罗马第七军团司令马尔西安已经得知了这里的变化。阿提拉已经重新联系上了路曜，报了平安，而经历这次的事情，罗马皇帝狄奥多西逮捕了被匈人释放回来的多罗斯托尔总督，并重新将和谈有功的马尔西安任命为了两位执政官之一。

　　阿格里帕的请求得到了在场的两位摄政的允许，明天部队返回北方时，这位本不是匈人、但在部族服役多年的老者就可以自由地去任何地方。阿提拉让自己卫队里自愿追随这老者的几位卫兵陪着他，布莱达也把首批罗马贡金里他自己的分成全部送给了这位老者，这对这个以追逐金钱为乐趣的王子来说殊为不易。

　　此刻这位老者正在自己帐篷外的空地上，接受许多士兵的提问和请教。阿格里帕在上古历史、文学、哲学和数学等方面造诣颇高，是塞格德和东方许多家境殷实的贵族子弟们的崇拜对象。

　　匈人尊重知识，虽然靠刀剑兵马立足，但无论是商人还是士兵，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会为自己的孩子或自己寻求一个文法或算术老师，哪怕是最贫穷的贫民，也会让孩子努力进教会的讲经班或收费的周日学校，多少认几个字。这是诸神信仰的教义，也是王廷倡导的民风。

　　阿格里帕是远近闻名的学者，不止是匈人，许多罗马士兵也慕名而来，向这位睿智的老者请教自己的问题，或只是来听他讲那些来自各地的离奇的故事。

　　“孩子们，你们都是神的孩子，是祂所喜悦的，是祂的选民。但你们也都有罪，都背弃了祂的意志，远离了祂的国。

　　“你们背弃了宁静，而选择喧嚣。你们背弃了克制，而选择欲望。那个邪恶的镇子里什么都没有，它是鬼神给你们的考验，而你们却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邪恶。污秽已经主宰了你们，唯有重新诵念祂的名，践行祂的义，才能重新回到祂的国。”这老者首先就抨击了刚刚从镇子上癫狂和纵欲后回到这里听讲的士兵们。

　　这老者对七神的圣典理解很独特，他选择信奉的是七神本合一的派别，因此很受已经接受基督信仰的罗马人和东哥特人的欢迎，而遭到坚持七神分立的教会的反对。早些年，他不常提及这些有分歧的教义，更多谈及文法、哲学和数学，也许是他年龄大了，现在他时常坚持传播合一的教义，也许这也是他最终选择离开的原因之一。

　　讲了许久，他严肃地对周围的年轻士兵们说：“欲望是堕落的深渊，是灾难的源泉。永远不要被欲望主宰。记住你是谁，记住你想要什么，想保护谁。当你明白了这些，才能发现神始终在这一切试炼和诱惑背后庇护着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强大的无上权柄，美丽的幻象后只有无尽的深渊。”

　　老者犀利的眼神看着人群外稍远处王子们的帐篷片刻，然后开始回答一位罗马士兵提出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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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格德，外城靠近穆列什河的一片废墟，原本是被称为尤若夫学院的连片建筑，是王廷资助的最高等级学校，即使在私人学校和讲经班遍布的塞格德也是规模宏大引人瞩目的存在。

　　因为它所处的位置正好位于穆列什河进入塞格德的第一道闸门附近，之前的洪水彻底摧毁了这里，也包括许多珍藏在这里的珍贵典籍和书卷。唯一幸运的是，彼时绝大多数学士和学生都受邀在内城的王廷里为摄政讲解上古历史，躲过了这场灾难。

　　应学士们的请求，这里并没有被列入王廷的修复计划，而是将由学士们带着学生自己慢慢修复。长老们说，这是神的试炼。部分学士不愿耽搁讨论与研究，便在河的北岸几处空置的完好房屋内恢复学习与研究。一栋这样的普通房屋内，透过略显破旧的木质窗户，可以看到几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和几个衣着朴素的男人正聚在一起，聚在一张宽阔的桌面前，各自拿着几张莎草纸，仔细看着上面的符号。

　　木桌前，一个穿全身罩袍、神情严肃的年迈长者正盯着手中的纸张，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研读。有时手微微颤抖，字看不清了，他就揉揉眼睛，拿起桌上的油灯凑近，让那些字迹和纸张更明亮。他旁边是一个满脸黑色坚硬胡须的高个子男人，也拿着几张纸。

　　“斯宾塞，我觉得这些记载上古隐秘的文字符号都是古希伯来文。很显然夫人让人搜集的这些符号本身就混杂着很多无意义的护身符或胡乱编造的垃圾。我对这种失传的文字研究不深，你怎么看？”这年迈老者问旁边的高个子男人。

　　被称作斯宾塞的高个子男人思索了一下，“大祭司，我认为这的确是古希伯来文。可现在找一个活着的犹太人都很难了，更何况他们也不会认识这种上古的文字。我之前对它们有一些研究，很多手稿都被洪水冲走了，好在重要的我都随身带着，多亏了那天我带着学士们去了王廷，给你讲我的发现。”

　　大祭司格尔姆并不着急，“有什么发现吗？夫人的意思是，宝库已经打开，我们也不需要太赶时间了...”“不不不，”格尔姆的话被这男人打断，也吸引了其他正在研究纸张的学士们的注意。

　　“昨天晚上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这些莎草纸，按照学士们的研究，我把第52组和第7组比对了一下，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内容。我还没有告诉大家，今天就可以让大家来看一下我的推测了。”

　　他让带着的一个谨慎低着头的学生把这间屋子全部窗户上的帘子都拉上，把下午的明媚阳光阻挡在外面。然后，他把木桌上的两盏灯和身后学士递过来的角落里的一盏灯都集中在一起，随后把凌乱的桌面清空，把标着“52”和“7”罗马数字的纸张都堆在桌上。

　　他迅速排列组合着这些纸张，最后把有这两个编号的七张纸按次序排在桌上。格尔姆很疑惑，“我说斯宾塞，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男人没有回答摄政的提问，只是把这些纸叠在了一起，对着刚刚聚拢的灯光。

　　这些纸张上，都各有一个字符被用红色重重描了一遍，此刻写在薄薄的纸张上的红色字符透过明亮的灯光，组成了一句短句，还有一个简陋的座椅图样。斯宾塞举着这摞纸，对摄政和学士们说：“我还无法确认这句话的准确意思，但可以肯定这与血王座有关。这些被描红的字符在各个来源的纸张里都出现频率最高，且最清晰，说明这些字符已经遍布塞格德的每一个地方。

　　“我们不可能在那些明显的异变出现后，再忽略血王座重新出现的可能。但矛盾的是，在无数现存的书卷里，这几个符号都象征时间这个概念，而据我推测，后面的字符又极可能代表缺少和等待的意思。如果这些字符是在告诉我们，血王座终将出现，但时机未到，那么是谁在对我们说？是有人的阴谋？还是属于血王座本身的异变？”

　　学士们听完都皱紧了眉头，疑惑地摇头。有的学士已经开始继续低头研究纸张和符号，试图作自己的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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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通向西方的邮路上，一队持有特许状的商队刚刚通过卫兵的查验，离开塞格德，前往西边，展开新一轮的行程。

　　在商队刚刚经过的城外树林里，在视线之外的一块空地上，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正看着商队离开。她穿着朴素的深色长袍，看着前往西罗马和日耳曼诸部的这个商队，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伸手接过侍女手里捧着的一卷书卷。那书卷上，覆盖着许多暗红和黄褐色的陈旧污渍，似乎已很有些年头。她吩咐道：“我们回去吧，天气凉了，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