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座》七月流火星

34、摄政

　　在匈人的传统里，一个部落、一个部族必须要有一个强力的领袖，就像一个家庭要有一个强壮的父亲一样。曾经的匈人是一盘散沙，他们各自为战，依附于不同的部落，寻求庇护或趁机劫掠，以此苟活，直到鲁嘉大王统一部族。

　　不像南边的罗马人，匈人的继承法很简单，被继承人如果有安排则直接执行安排，如果没有，则依据儿子、女儿、其他血亲的顺序来继承，如无人继承，则其地位和财产则交由其所属部落的长老来处置。

　　而通常这样的处置会被匈人称为“托管”，这借用了罗马人的概念，不论这个人是拥有爵位还是财富，在这个人恢复之前或寻找到继承人之前，托管人有权处置他的财富，并有义务保护他的名誉。

　　但摄政是匈人的历史中没有的概念。匈人崇拜强者，他们难以想象一个失去了对自己权力的控制的大王需要这样的，近乎于保护弱者的法令。但民众们和商会愿意给鲁嘉大王这个机会，草原上的雄鹰即使暂时折翼，也曾翱翔天空。

　　据执剑者报告，波斯和罗马已经媾和，波斯已向匈人宣战，战败的东罗马极可能随同入侵。潘诺尼亚的精锐骑兵和主力步兵已经随两位王子前往希腊和高卢。布莱达王子不日即将返回塞格德，而阿提拉王子所在的东罗马此刻很可能已经变成了敌国。

　　大丞相瓦格萨站在内城的战神门上，望着不远处正在修复穆列什河闸门和“天空之墙”的士兵和平民，心里为即将到来的防御战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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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城墙，塞格德南门鲁嘉门上，青砖铺的城门顶端岗哨十分平坦，站在这里，天蓝色的颜料把这里映衬得就像站在不远处的天空上。

　　此刻这里十分安静。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受损的城墙主要集中在西边闸门和东边，另一部分原因就是从高卢和希腊回来的军团和平民已经进城多时，城内的长老们、祭司们和将官们已经在忙着登记安置了。

　　在德尔斐遇险之后，东方兵团就决定迅速返回潘诺尼亚。阿提拉昏迷三天后在返回的路上醒来，随军祭司判断他是靠自己挺过了箭毒。路曜把普尔喀丽亚送回了罗马皇室直辖的地区，听附近的老农说，君士坦丁堡刚刚遭遇了离奇的大火。可路曜现在也无心安慰她了。

　　路曜他们刚刚抵达塞格德就接到了大丞相瓦格萨的书信，请王子去鲁嘉门上讨论摄政事宜。路曜听说布莱达王子也回来了，心中自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王鲁嘉久病，虽然在高层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但高层们从未将其公之于众。此刻大丞相瓦格萨将其点破，必然是这消息已为一般公众所知。

　　路曜不知道大丞相瓦格萨的目的是什么，事实上，他一直看不太懂这个严肃的中年人。他只是听说，大丞相年轻时候一直跟随大王，负过伤，救过大王的命，大王身体好的时候，曾正式颁布过法令，赋予大丞相大王本人不在时的绝对权力，并可以否决一次王子们的意见。这时由他主持摄政是合理的。

　　阿提拉在得知这一消息时先回王廷看了叔叔，然后坚持要带路曜一起上鲁嘉门，参加摄政会议，但被丞相的亲兵阻拦住了。路曜自知不合适参加这样的会议，劝了王子几句，然后找了个理由，去看着修复“天空之墙”的现场了。

　　登上同样是天蓝色的台阶，阿提拉站到了平台上，看到了严肃的大丞相瓦格萨、衣着华丽的布莱达和低着头的临时首席大祭司已经来到了这里。“你们来得够早的啊。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开会？我们难道不应该去王廷，在大王的面前发誓吗？”阿提拉很是不满地说。

　　“我亲爱的兄长啊，并不是只有你才尊重敬爱大王，我们都是，同时我们还爱部族，此刻危机重重，大丞相觉得在这里开会比关在城堡里开会更好，你有什么意见吗？”布莱达语带嘲讽地说，把自己的左臂不着痕迹地往衣服里掖了掖。

　　但阿提拉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大丞相面前，微微行了一礼，站到了他旁边。这是当年大王的吩咐，让他的这两个侄子要尊敬大丞相瓦格萨和商会会长裴丽尔夫人，远行归来要行礼问安，像对待自己的长辈一样。

　　大丞相瓦格萨见阿提拉也来了，走到前面，向两位王子恭敬行礼，“两位王子，还有教会临时首席大祭司格尔姆，加上我，将在大王身体康复之前组成摄政会，暂时代行王权。大王卧病以来，其实一直是我们几个在操持，这次其实就是名义上再确认一下。”

　　他见其余三人没说什么，便继续：“这次的摄政会，主要是为了应对波斯和罗马的入侵。摄政会里，两位王子是首席，还请拿个主意，我好去执行。”他说完看向两位王子。

　　“匈人怎么可能让敌人打到自己家里？那样的部族，不用敌人来消灭，龙神的怒火就会将我们吞噬。我带兵去东方，一定用巴赫拉姆的血祭祀众神！”一贯沉默的阿提拉此刻突然说。

　　布莱达扭头看他的兄弟，“哟亚诺什，你不是不信七神吗？怎么这会儿又要献祭七神了？怕不是被那个东方小子迷了心窍吧？你说是不是啊格尔姆？”那年迈的大祭司仍旧低着头，始终没有说话。

　　阿提拉用眼神扫了一眼被布莱达遮起来的左臂，“你还不是一样？那么好面子的人，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像东方来的孔雀，竟然在高卢丢了左手。”布莱达闻言皱眉，怒容渐起，正要发作，被瓦格萨的声音打断。

　　“好了！”这中年人的声音浑厚有力，迅速制止了他们惯常的争吵。“裴丽尔夫人本来也该参加摄政会，但她拒绝了，说商会会以自己的方式支持王廷。”听到裴丽尔夫人的名字，两位王子本因被触及自己的软肋而恼火的情绪迅速得到平复。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往城墙下的外城看了一眼。

　　在塞格德，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女人的名字就像母亲一样温暖。

　　临时首席大祭司格尔姆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像他平时在教会做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的眼神余光看着旁边大丞相手里的书卷。

　　那是一封经邮路的书卷，上面盖满了沿路驿站的印记，可见所经距离不近。根据格尔姆自己的经验，这样的书卷一般来自于东方。

　　此刻瓦格萨心情十分复杂。他刚刚收到了一封书卷，它来自匈人东方防线。它的内容是：

　　萨珊波斯已经撤退，沿路劫掠并彻底焚烧了东部商路沿线六座城池。东罗马遭遇大火，没有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