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颜色》寻找失落的天堂

14、同林鸟惊飞

　　随后的半年时间里，蔓心感觉着明哲的变化，他慢慢变得快乐起来，嘴角总是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他慢慢变得衣着讲究起来，出门前总要照照镜子、梳梳头，就连男士香水也必不可少。偶尔深夜回家，见到蔓心还在客厅等待，明哲总是含糊其词的说和同事、朋友喝酒去了。然后径直就躲进了冲凉房，从他那躲闪的眼神中，蔓心看到了秘密。

　　蔓心开始有点失眠，却不想让明哲感觉到，总是背对着明哲一动不动，眼睛也只是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脑海里像放幻灯片一般，一幕幕回忆着曾经的美好时光。恋爱时的青涩还依稀在脑海中留存，他们总是坐在球场的台阶上，蔓心仰着头，听着明哲略带激动的畅想着两个人的未来，似乎，那个幸福的从内心里仰视着恋人的小女孩，根本不是自己，那个满心以为明哲会不顾一切照顾好自己，就像自己不顾一切非明哲不嫁的蔓心早已消失在空气里。

　　如果想留住明哲，蔓心相信自己做得到，只要她多一点点温柔，就够了，可是天知道，蔓心却做不到，只是一天天看着明哲自然流露的开心的表情，看着明哲偶尔闪现的内疚的眼神的，看着明哲逐渐远去的心。蔓心觉得这似乎是必然的结果，两个人之间没有了爱，生活是一种负累。对于蔓心来说，不是在意明哲的收入太少，不是在意明哲不再对自己百依百顺，而是在意明哲不再是自己爱过的那个男人，或者从来就不曾是过，像是上天和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这个玩笑却是要用一生的幸福作赌注，蔓心有些累了，那么坚定的自己，早已对生活感到迷惘和不知所踪。

　　回想起曾经和明哲在一起发生的一切，蔓心感到有些伧然。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蔓心在意料之外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接到了明哲的电话。

　　“蔓心，下班先别回家吧。。。，我有些事想找你谈谈。。。”

　　“什么事？重要吗？”蔓心听着明哲紧张的语调，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骤然也有些紧张起来。

　　“恩。。。，反正比较重要，下了班来一趟我们家附近的“品上品”咖啡店吧。”

　　蔓心犹豫了一下；“好吧。”

　　听到电话那边明哲松了一口气，挂上了电话。蔓心怔怔的有些出神，隐隐约约觉得如此不安，有些不愿意去深想。匆匆收拾了东西，交代了一些事情，就赶紧往外冲。

　　在车上，蔓心想了很多，是不是明哲要找我摊牌了？是不是明哲让别的女人怀孕了？是不是明哲。。。，脑海里总闪着斗大的两个字：“离婚”，曾经很渴望的事情，现在却又有些隐隐难过。

　　远远的，就看到明哲坐在窗边的侧影，紧锁着眉头，桌子的对面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子，似乎在逗弄着明哲开心。蔓心努力吸了口气，在门口停留了几秒，让自己心思沉静下来，然后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迎宾小姐赶紧帮忙拉开了门，蔓心指了指明哲的方向，轻声的说：“有位了”，然后径直走到了明哲身边。

　　尽管早有准备，明哲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紧张的站了起来，对面的女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笑意也不知不觉僵住了。

　　倒是蔓心自己拉开了身边的椅子，勉强的笑道：“坐吧。”

　　三人一起坐了下来。

　　蔓心略略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她的皮肤很白皙，稍稍有点丰满，五官还算端正，着装介于时尚和守旧之间，有着中年女子特有的风韵。面对蔓心的从容，似乎让她有些紧张，不经意的玩弄着手指，显出了她的局促不安，不停的和明哲交换着眼神，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蔓心有些自嘲的裂嘴笑了笑，问明哲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明哲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唯唯诺诺的说：“她叫于青，一个……朋友。”明哲态度中胆怯一目了然。

　　于青听到朋友两个字，狠狠的白了明哲一眼，蔓心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什么性质的朋友？”

　　“女朋友。”于青忍不住理直气壮的说道，一张脸涨得通红。

　　“是吗？那说说你们的想法吧。”蔓心慢条斯理的说着，内心涌上一丝悲哀。

　　于青和明哲似乎被蔓心的平静怔住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蔓心苦笑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说着眼眶不由得红了，见两人不言语，蔓心叹了口气

　　“该来的迟早都是要来的，你们今天来是想我同意离婚是吗？”

　　于青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明哲则低头不语，脸上的神色除了内疚还是内疚。

　　“这个，我同意，离婚了，贝贝我要，房子的问题，你们应该想过了吧？”

　　“我和明哲商量过，房子还是留给你吧，不过，你要给我们三十万。”于青急促的一口气说完，暗暗的吁了一口气。

　　蔓心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明哲，明哲却连头也不敢抬。蔓心有些怜悯的想着，为什么明哲永远都是这样？没有勇气面对生活，没有勇气面对选择。

　　沉默了半晌，蔓心点了点头：“也好，家里的东西不多，也没别的可分了，不过房子的钱，我一下子拿不出来，可能要分几年才能给清。”

　　“两年够了吗？”于青试探性的问道。

　　蔓心直直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急于拿到钱的女人，内心有些恼怒，于青也识趣的缩回了身子。

　　“我尽量。”蔓心有些冷冷的说：“协议书，就你们写吧。”

　　“已经写好了。”于青怯怯的说着，还是硬着头皮，从包里拿出了两张折好的纸，递给蔓心。

　　抬头赫赫的写着：“离婚协议书”，蔓心看着有些刺眼。

　　内容和谈论的结果无异，原来他们早已算好了结果，蔓心看着不由心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草草看完，蔓心毫不犹豫的拿出笔，在协议书上写上了自己名字。

　　“登记处也下班了，手续明天再办吧。”蔓心冷冷的仍下这句话，一个人径自离开了。

　　走到咖啡馆门外，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这么多年的婚姻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回想起来，到底错在哪里？蔓心此时不想见任何人，上了一辆的士，却不知自己想去哪里。

　　“小姐去哪？”司机回头看着泪流满面的蔓心，有些不知所措。

　　“去费士酒吧。”蔓心想了想，拿出纸巾擦眼泪。

　　坐在酒吧里，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蔓心依然清醒着，婚姻原来这么容易就解体了，半天还在脑海里问自己：我离婚了？我单身了？

　　偶尔会有一两个男人过来搭讪，蔓心置之不理，对方也就识趣的离开了。来酒吧只是为了逃避家人，不是来放纵自己的。坐到11点，蔓心想着大家都应该睡了，于是也起身离开了酒吧。

　　果然，打开大门，房间里都是黑的，所有人都睡去了，蔓心小声的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脱掉鞋，溜进了房间。

　　躺到床上时，看到旁边的明哲，居然有些别扭，明哲转过身来，怔怔的看着蔓心。

　　两人一天下来，似乎是第一次对视对方，仅仅只是一天而已，感觉却像过了一个世纪。

　　“还没睡？”

　　“睡不着”明哲张嘴想说什么，蔓心用手指堵住了明哲的嘴，摇了摇头道

　　“别道歉”说着，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明哲伸手来擦蔓心脸上的泪水，抚在脸上的手，如此依恋，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亲近的机会了。

　　良久，蔓心喃喃道“好好跟人家过，不要太惯着女人。”

　　明哲的眼泪也流了出来，“对不起，蔓心，我知道是我委屈了你。我无能……，我只是想给你自由。”

　　“别说了……，你一定要幸福。”蔓心忍不住抱住明哲，压抑着哭声，眼泪已经滂沱而出，将明哲的背湿了一大块。

　　这样拥抱着，哭泣着，一宿无眠。

　　这样似乎算不得明哲抛弃了蔓心，蔓心想，我是否真正了解过他的难处，他的痛楚？

　　第二天，天微亮，蔓心和明哲在老人的房门外通报了一下，赶紧偷偷跑出去了，让老人家看到两双红肿的眼睛，一定会不依不饶的问个究竟。

　　两个人走在林荫小道上，偶尔晨跑的男女跑过去，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都是缘于那两双哭了一夜的眼睛吧。

　　“离民政局上班时间还很早吧？”明哲有些失落的问道。

　　“恩，应该是。”蔓心舒了口气，居然不敢正视明哲的眼睛，内心里有些不忍和愧疚。想想这几年来，她将时间交给了工作，将爱给了女儿，对明哲刻意的冷落，和潜意识里的鄙视，他定然是有所知的，不知道明哲的内心里，是一种怎样的苦楚。

　　离婚不是很好吗？至少对不再有爱的两个人是一种解脱，形式上有些残忍，但是改变后的生活，或许可以弥补它带来的伤害。这样想着蔓心又觉得似乎在给自己找借口，生活总是要改变，至少明哲有了于青。自己不能再爱明哲，蔓心一直希望有个女人能代替自己去好好爱他，疼惜他，将没有在自己身上得到的都补回去。

　　也许一直都是这样为明哲打算，替明哲思考，等到明哲不再为生活打算了，不再自己思考了，蔓心又觉得是难以承受的重负，说到底，似乎是曾经过度的爱，宠掉了明哲作为一个男人的雄心和霸气。对于喜欢安静的蔓心来说，明哲在日常生活中的絮絮叨叨，蔓心很难忍受，茶杯没有盖好，毛巾放错了位置，这样的事情对蔓心来说没有任何影响，可是却是明哲的心头大患，是无所事事让明哲有了女人的各种毛病，还是明哲的个性里一直隐含着这些毛病？今天这样的局面，倒成了蔓心自己的错。谁对谁错，还能说得清吗？

　　因为时间尚早，明哲和蔓心决定走路去民政局，大概1个小时的路程，两人都走得有些慢，步伐有些沉重，蔓心还记得曾经在这条路上，两人一人牵着贝贝的一只手，谈笑着走过，很多美好的记忆，一下子又涌现出来，也许面临着别离，心中的不舍，让蔓心牵住了明哲的手。明哲转过头来看了一下蔓心，也紧紧的握住了蔓心的手。

　　曾经明哲很不喜欢握蔓心的手，因为蔓心的手爱出汗，总有些黏乎乎的感觉，当蔓心主动牵手却被拒绝的次数多了，蔓心也很少再去握明哲的手了。没想到多年后再次手牵手不是为了留住爱，而是因为分离的不舍。

　　牵手虽然不再有心动的感觉，却还有着温暖，如果一直这样忍耐着走下去，蔓心觉得或许也能走到白头偕老的那一天，只是走得会很牵强、很辛苦。现在的蔓心已经很累了，需要停下来休息，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

　　在民政局里递资料、办手续似乎很简单，办事人员随口问了两句话，半个小时就拿到了证书，后面陆陆续续有好几对走进民政局的男女，有的来办结婚手续，也有的来办离婚手续的，从表情上都能感觉得到，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从民政局走出来，蔓心倒自觉的不再牵明哲的手，从法律上来说，两人不再是夫妻关系了，蔓心打了个电话回公司，以家中有事的借口，请一周的假，刚开始宋强并不同意，但是从蔓心疲倦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端倪，也就不再坚持。关上电话，明哲也正在说电话，一听就知是于青，明哲轻声的、不耐烦的连说着好，几分钟后挂了电话，看到蔓心看着他，明哲的神色有些尴尬。

　　“我们是不是该分道扬镳了？”蔓心故做轻松的问道。

　　“时间还很早，不如我请你去咖啡馆喝早茶吧，”明哲有些羞涩的说：“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单独和你一起在外面吃过一顿饭呢。”

　　蔓心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坐在咖啡馆的藤椅上，看着对面的明哲，蔓心有些感慨，婚后的确是没有单独在外吃过饭，在家乡时，都是在公婆家吃，初来深圳经济条件有限，总是跟着子倩在外混饭吃，等到有经济条件宽裕了，早已失去了独享二人世界的情趣。

　　两人半天没有吭声，忽然明哲伸手握住了蔓心手，诚恳的说：“蔓心，谢谢你！”瞬间，蔓心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让明哲将话又咽了回去，嘴里说着：“别哭了…”自己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适时，明哲的手机响了，他赶紧别过脸去，眼睛望着窗外，看着明哲听电话，很少开口讲什么，开始只是不开心的说着不行，慢慢神色缓和下来，终于说了好字，挂了电话。

　　“于青说想过来….”明哲小心翼翼的看着蔓心的脸色，蔓心用手擦了擦眼泪，说：”没事的。”两人一时无语。

　　于青很快就赶了过来，从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来看，她很紧张明哲，至少这一点，蔓心还是很安慰，明哲能得到幸福，她会少很多牵挂。看着于青执意的握着明哲的手，蔓心恍惚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与明哲恋爱的自己，也是如此固执，一眨眼，时间就这样走过了，曾经爱的，不再爱了，曾经拥有的，不再拥有了，却不心痛反而解脱，感情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同样是一个人，只是十年前看他的感觉和十年后看他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了，不是心变了，不是人变了，只是感觉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