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梦》失眠的睡神

1、上

　　于是我离开了，因为我无法确定每日面对的那个人到底还是不是记忆中的维拉德。马在厚厚的积雪中走得很吃力，回头再一次望着雄踞在峭壁上的城堡，以尸体的腐肉为生的乌鸦成群的绕着城墙盘旋，仿佛不祥的阴云笼罩着山头。戒指虽然摘了下来，留在手指上的印记却不会轻易褪去，叹了口气，我将戒指抛在雪里，策马离去，要不了多久维拉德就会发现我的不辞而别，所以必须要抓紧时间。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穿越了特兰瓦尼亚白雪茫茫的原野，进入了匈牙利境内，维拉德无法触及的地方。我没有停留，我不知道脚下的路将把我带到哪里，在这一生中我唯一知道的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就是我刚刚逃离的那个男人身边，已经回不去了。从来没有这么寂寞过，孤独就像冬天的寒意无处不在，每向前走一步，每远离特兰瓦尼亚一寸，心中的痛就深上一分，我不敢想象维拉德是怎样面对我离去的事实，对他的思念与内疚就像影子一样就缠着我，撕扯着我的灵魂。也许这就是对我的惩罚，为了流过我双手的无数无辜者的鲜血。我不后悔离开，因为如果留下我会更后悔。维拉德……我仍会下意识地呼唤着这个名字，在心底的最深处，无数遍的……维拉德……

　　我且走且停，在春天到来时从北面离开了匈牙利，离开我所熟悉的世界，离开十字架和新月的战场，彻彻底底的退出了我最牵挂的人的生活。并不是刻意的选择了北国，只是厌倦了上帝和安拉，单纯的想去一个既没有基督教也没有□□教的地方。不管是不信神的我，还是笃信上帝的维拉德，，我们都身不由己地卷入了两大宗教的争锋，被扭曲得面目全非。虽然总是讲着神爱世人，可是自从有记忆起，我目睹的只有仇恨和杀戮，所谓神明的慈悲，对我而言从来是抽象的不能在抽象的概念。即使是维拉德对基督教的执着，也很难说清是真的出于对上帝的爱，亦或是对被强迫灌输的□□教义的逆反。对于被夹在基督教世界和□□世界中的我们，人生就是一场浸满鲜血的噩梦，既是受害者又是施暴者，暴虐的践踏着别人的生活也同样暴虐的践踏着自己的灵魂。现在大约没人会相信，当我们刚回到特兰瓦尼亚时，除了不受人摆布的的生活别无所求；也没人会相信，高踞在尸骸王座上的暴君会在深夜惊醒，冷汗淋淋，惊恐莫名，肆虐喀尔巴阡山的死亡使者会因为蜡烛的影子疑神疑鬼。我不是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这世道，我们之所以会成为这样的人归根到底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但是我们也只是简单的想活下去而已。如果没有战争，没有那么多无谓的仇恨，该有多好……

　　我在北国的荒野中漫游，如同野兽一样生活，有时仿佛连心魂都迷失在少有人烟的旷野上。这片寒冷的土地上人烟稀少，偶尔会遇到北方人的部落。大自然对他们并不宽容，可是这些人生活的单纯而快乐，没有以信仰为名的屠戮和迫害，没有莫名其妙的罪孽和救赎，北方人尊崇古老的诸神，相信神明们仍生活在他们中间，遵循着同样古老的自然的法则，虽然从几乎各方面而言他们都远落后于南面的所谓文明世界，和他们在一起时我的心是平静的。有时我会想，如果维拉德和我出生在这些质朴的人中，我们的命运又会怎样？离开特兰瓦尼亚已经三年了，维拉德的影子却从来没有从我心中淡去，我相信他也不曾忘记我，也许仍在他势力可及的土地上徒劳的搜索着我的踪影，因为有时我仿佛听到了他在呼唤我的名字，绝望而执拗。我并不奢望你的原谅，维拉德。

　　北国的生活让我充分体验到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我能做的只有握紧短剑，挣扎着求生。我仍然带着旧日的武器，这对短剑陪伴着我度过了苏丹王庭中的漫长岁月，又在特兰瓦尼亚饮足了鲜血，保护着我和维拉德熬过一次又一次敌袭，也同样结束了不知多少无辜者的生命，我厌弃它们血腥的历史，却又无法真的将其抛下，在漫游中由于种种原因我几乎失去了离开时带着的所有家当，唯有这对短剑不论情况多么危急都无法放弃，如今这已是我和过往生活唯一的联系与证明了。

　　苍翠的浓密森林广阔无垠，满眼的绿色令人心碎……维拉德和我的城堡也是被这样茂密的浓荫所环绕，夏日的山风吹过，青绿色的群山宛如碧波荡漾的海洋，风声和枝叶摆动的声响交织成悦耳的涛声……维拉德，你此时是否和我一样眺望着浓绿的树海？北方的冬天比特兰瓦尼亚还难熬，肆虐的风雪仿佛没有止休，但是天气晴朗的时候夜晚的天空里却会出现美丽的光，像是大的不可想象的五彩帘幕，在满天繁星下闪烁着，飘动着……还有其他种种美丽的光，超越了我贫乏的语言可以形容的极限。我常常看得出神，甚至会忘了冬夜的寒冷，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该有多好，维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