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梅灼（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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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风洵费力地睁开眼，入目即是昏昏沉沉的浓郁的黑色，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瞳孔骤然缩紧，右手一把撑在了地上，未料想到胸口传来刺痛，他“嘶”了一声，疼的不断抽气。
这是哪？？
我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定神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血色斑驳的几顶军帐，地上七七八八的躺倒了许多人，血液从他们的残破不堪的身体里流出，一道道的慢慢地流淌汇聚，最后形成了大大小小的血泊。
他们身上的轻铠已经成了破烂，被砍得七零八碎。有的人仰着头，眼球凸出眼眶，脸上溅满了鲜血，血液凝结变黑，嘴巴大张，就那样无声的望着虚空。
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不忍苦痛的冤魂。
他看见了摇摇欲坠的破烂不堪的军旗，看见了刀剑插在地上不肯倒下最终尸体僵硬在那里的将士，看见了岭秋道下被铁骑蹂躏的花田和农田，看见了京城被大火侵蚀，耀眼明亮的火舌慢慢地温柔地舔砥着宫墙，分外的深情，却不容任何抗拒。
这是怎么回事？？
并没有人回答他，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他瞪大了眼，不敢相信面前的景象，尽管它很真实。
倏然一阵轻风从岭秋道掠过，浓郁的血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蓦地他察觉到了那与血腥味糅合而难以辨别的某种香气，心脏猛地一下子往上提起，又重重的落回胸腔，发出沉重的“嘭嘭”声。
他慢慢地扭过身子，明明是一瞬就能完成的事，他却觉得漫长的可怕。
仿佛他的背后不是那个人，而是一个从炼狱而来的索命的恶鬼。
尚沢。
他一袭白衣上尽是斑斑点点的鲜血，红艳得仿佛梅花绽开。乌黑的头发披散，双手垂下。定定地站在那里。
越过尚沢，前面是一个低着头的人，身形高大，一把剑直直地插在他的胸口，血一滴一滴的顺着轻铠的凹缝流下，洇湿了地面。
“扑”的一声，那人双膝跪地，双臂无力地垂拉着，继而倒在地上，脸上糊满了血和泥，狼狈不堪。
那个人分明就是自己。
他嘴唇发着抖，嗫嚅着想叫出声来，想唤一声尚沢，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
可他说不出话。
像是某种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能呼吸，但就是发不出声音，似乎连发声的权利都被剥夺。
尚沢动了。
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谁，他弯下腰颤着手去扶了扶躺在地上的林风洵，将他的上半身紧紧抱在怀中，呆呆地用袖子一下下地仔细地擦去林风洵脸上的血污。
霎时间他的眼泪汹涌而出，一滴一滴地打在林风洵脸上，他慌着去擦，却没想到弄得一塌糊涂，林风洵整个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看起来滑稽可笑至极。
尚沢好像是个不小心打碎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手脚慌乱地不知该往何处放，“不...我、我给你擦干净、你你醒来后就能发现自己还是干干净净的了...”
林风洵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尚沢侧方，却不敢上前一步。
明明根本听不到声音，但他就是觉得尚沢说的就是这些话。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最终尚沢发现于事无补，抱着林风洵的头无声的呜咽。
眼泪却流的越来越凶，止不住的。
所以...这些都是尚沢做的？？
他忽的感到一阵阵的眩晕，耳鸣似潮水凶猛地冲上来，整个人都溺在了温水中似的，感受不到呼吸，感受不到一丁点来自世界的声响，静静地，好像能忘了所有人情的悲欢。
忽然他猛地呛进了一口水，突然有了痛苦的感觉，捂着嗓子咳了起来。
“将军？？将军您醒了？？”
“快，快去叫孙先生和尚公子...将军醒了！！”
旁人的声音仿佛隔过了一道水墙，模模糊糊的从身旁传来。
原来我是做梦么？
“你们是怎么喂药的，都洒成这样了？！”蓦地一声熟悉的包含怒火的嗓音穿透重重阻碍，直直地刺到他耳边。
昏迷的三日里，照顾林风洵的那些守卫哪里见过尚沢发火，平常温温润润文质彬彬的如兰公子，发起怒来竟是颇有威压，唬的那几个人立刻就噤了声。
他努力想睁开眼，睁开眼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尚沢。
他的...尚沢...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连带着那个梦里的阴影与心悸，又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梅灼（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