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亂》龙香

9、8

　　衣袂飞扬。
　　那猛士一样的风度在风中潇洒。
　　众人如获大赦，纷纷跑动起来。气势有如风卷残云，翻而不绝。
　　篦岚不得不承认那是他一生当中最为感动的时刻。
　　大家如此的同心协力，谁在半路上跌倒了，都会有无数双手将他扶起来。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再舍弃任何一条生命，那个时候，人们无不感到原来团结才是胜利最好的火药。也是那个时候，如果没有那蓝衣小丫头再一次搭救，恐怕篦岚从此再无机会怀旧。

　　——尘风万里。
　　脚下是泥土和风尘交相的音色。人们前方便是一方净土，而身后髑髅恶鬼的追逐半分未减过。他们努力的狂奔着，仍是敌不过那一阵如风般飘涣的鬼类。孩子跌倒，被穷凶极恶的髑髅咬了一口，鲜血直流。下一秒被大人挣脱了虎口。人们不停的挥舞着手中不似武器胜似武器的包袱拍打着。老人跑得慢，眼见着即将被猛鬼纠身，竟然被个少汉一把背了起来，不一会健步如飞消失在人潮。很快了……很快了！篦岚此时心潮澎湃，他手中有鞭，和十几个士兵一起为百姓断去后路。
　　他反手一挥鞭，两只被打在了地上骷髅碎裂了些，接着一转身脚下一蹬马竟飞旋了起来，登时踹飞了六七只。眼见身边一护卫被髑髅群攻寡不敌众占了下风，篦岚一回手以掌风挥去将五只毒物震出十丈以外。
　　慌战中，一个武艺稍微高强的士兵低喝一声，“城主请随百姓一起吧，这里有我们！您可放心。”
　　篦岚闻声回头一看，是那不久前为百姓说情的护卫。“你叫什么名字？”他顺口问了句。
　　“西生！”士兵不敢怠慢的回话。
　　篦岚心底暗生好笑，这名字怎起得如此怪异，好似这一战下来他就要为此牺牲了一般。只是战中不可大意，他猛一挥鞭，扫去缠身的髑髅，“你们定要保重！不必多做无畏之战。我去了！”说罢扬鞭策马赶去前方追守城民。
　　谁知他刚一离开，那名唤西生的护卫眼底闪过一丝诡异之色，怪笑一声，手中的刀竟翻手刺入此时与他一同力战的同僚身上。那同僚竟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眼瞪得圆大随即倒翻在地，不能瞑目。
　　其他的护卫眼见得此景，纷纷诧异至极，有的甚至掉头就跑。
　　只见西生面上有嘲讽之色，低喝，“孬种！”将手中之刀掷了出去。瞄得精准，力道约恰，正中了那逃人的心口。他旋即笑喝，“髑髅们，吃了他们！”
　　惨声连连，大量的鬼类由隐秘之地一拥而出，泯灭了苦战人儿们的声与身。

　　奔腾了好一会了，仍是未见着前方有任何城民逃窜的身影。篦岚心底生了些疑惑。
　　再者说，一百里若骑马的话半个时辰依然绰绰有余，这一次，是怎么一回事。他勒紧缰绳停住了马儿，四下望了望着周围环境，明明与刚刚无异，又哪里来的终地将至，难道是那名唤西生的年轻护卫骗了他？篦岚细下琢磨，没道理啊！这即将灭城大难临头之际，若是任何一个有心肺之人都不会混到以自己恩怨为此念做了断，何况，他也是今日才得知那护卫姓甚名谁，哪来的梁子好结？除非……篦岚转念，除非他并非此城中人，而是鬼族派来的卧底？
　　不会不会！定是自己这般心生多疑，错怪了人家。篦岚摇了摇头。脸上如是饱经了沧桑的无奈。多年以来，战乱，阴谋，他经历了不少。自己虽说并未全被污浊，脑子里对人的概念却也是就那样一回事，不愿多想。但事若关己头一个便想到最坏的结果。这习惯并不好，他知道。
　　扬鞭，马儿再度飞奔，他倒是不信这一片荒地竟会有走不完的时候。
　　不知是天色愈渐变暗，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绯衣男子竟自觉自己为何越行越误入了黑暗。且是马不停蹄的跃然。他不禁开始慌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路上只有尘土作伴，连尸骨残骸他都未见一具，绷紧缰绳谁知这马儿竟然脱了缰撒了欢似的直往前奔去。那前方是深不见底的一片暗啊！篦岚脑中一嗡，霎时没了主意。他不知这一路去往哪里，也不知暗渊过后是否还有光明。两手揪紧那野马的鬓，一双眼顿时没了神采。
　　“……”
　　深入困境直觉此时毫无希望的篦岚，忽然听到有隐隐约约的声音时，旋即停下预跃下马背的动作。
　　凝神屏息。
　　“城主！”那声音越渐清楚，“请你现在闭上眼睛，静下心神，少时便可看到我。切记这一闭无论如何都不可再睁眼，否则结果不堪设想！”此言出罢，便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闭上眼……城主深吸一口气，乖乖照做。那声音听起来耳熟的很，只怪他这记性不好一时是想不得了。他开始努力调息心神。刚刚因未知变故搞得他六神无主，这下想要收回来并且做到心静如水，未免有些难为他了。
　　脑中飘忽过一件又一件的事，飘过一件，篦岚便强逼自己搁置一件。如此，重复。少时，脑海里闪过一袭蓝衣。只是一瞬，篦岚以为自己又想起了那蓝衣丫头，当下，努力甩开记忆。谁知那蓝衣女子定然立足，且身影由模糊渐变为清晰。篦岚有些难言。
　　那女子开了口，“城主现在可曾看到我？”
　　篦岚幡然醒悟，原来脑子里的成像并不是心中所想，那人影虽是虚幻，但映在他脑海里却异常的清晰。是那蓝衣丫头，一脸调皮的笑意未减。
　　“我看到了！是你！”好似过了长久未曾开口说话，一开口便是沙哑。
　　“好！城主你现在听好咯！”蓝衣丫头一脸俏皮，“你那群逃亡的人现在在本神仙的带领下已经被安置到震魂寺，你身边那只呢！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敬而远之。但是现在说还来得及，你是中了鬼界的摄灵幡了。若是再这么走下去，你怕是永远要活在黑暗与痛苦之中，最终以你的怨恨来洗净这摄灵幡，到时候鬼界又多了一个身手高强的帮手。人界哪里吃得消？”女子撇撇嘴。
　　“多谢丫……不！多些姑娘提点！”知觉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改口过来，“敢问姑娘我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走出这摄灵幡？”
　　“这个！好办，我现在设法让马儿停下来，你原地不动，千万别让马再次奔跑，不然你没救了！当你再次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便可睁开眼睛，到时候我们就可在震魂寺相见了！”女子嫣然，“我可是破了那设法的妖魔的结境才进来此地。不能多呆了！就此先告辞！”
　　那女子如蓝烟一般消逝于脑海深处，余音缭绕，“记住一定是要听到我的声音，不然你完蛋了！”音绝于此。耳边再度万籁俱寂。
　　果然，不多时马便停下了阵阵蹄声。
　　篦岚就那样绷紧神经，一动也不敢动的静候蓝衣丫头的指令。
　　只是那由身后方传来袅然叹息声，听得他登时毛骨悚然。心中恐惧不由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