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梦》遥水

9、第 9 章

　　第九章

　　那天从闹市回来后，关云浩一有时间就用他那奇怪的眼神盯住我，就好比我是从哪个外星来的外星人。看得我火气直线上升，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火山大爆发了。

　　今天是初五，公司有事，关云浩要回去处理，上午就出门了，说了中午会回来吃饭，宝贝们又跟着吴妈去找她孙子玩去了，无聊的我只好跑到书房去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书看。

　　家里的书房就真的是书房，可以和房顶比齐的几个大书柜靠着墙，旁边还放着可供人攀爬的人字梯，方便拿阅书本。书房中间放着几张贵妃椅和一张古色古香的雕花木桌，整个房间散发着浓厚的书墨味道。

　　我站在其中一个大书柜前，仔细地盯住它，希望找到几本我喜欢看的书。在那几乎一模一样的书堆中，我看见了一本放在最角落的书，那一本是全书房中最破旧的书。破烂的外表，灰黄的颜色，每每说明了他的年代。在这个有着许多珍贵书籍的书房里，它显得那么的不值钱和普通。那是一本故事书，名叫一千零一夜。

　　我拿着它左看右看，不明白这么一本破旧的书会出现在这里。手抚着它那已经不是太清楚的外皮，打开了它，在它第一页的目录里，我看见了两个写得歪歪斜斜的大字，忆南。

　　看到那两个字，我的内心深处仿佛出现了一道很深的伤口，那伤口是如此的大，大到连我的手也跟着一起发抖。我的手拿不住它，它在我颤抖的手中滑落。书掉在了地上，叮地一声响，一件小小的、发亮的东西从书本掉了出来。

　　我凝视着那一件东西，眼泪再也止不住从眼眶滑落，无声地落入了地板。那是一把小小的钥匙。一个我可能早已经忘记的约定，再一次出现在我心头。

　　对了，那个地方还在那里，我现在可能还可以找到。我握紧了手中的钥匙，起身往门口跑去。穿上鞋子，打开门正准备往外冲时，却在门口遇到了想开门进屋的关云浩。

　　关云浩看着我的样子有些吃惊，我知道我现在的狼狈样。眼睛红通通地活像兔子眼，衣服乱糟糟活像十天没有洗过，头发乱蓬蓬活像一个大扫把。可我却顾不到那么多了，对我来说，关云浩出现地正是时候，他有车，我可以请他载我去现在想去的地方。

　　我拉住关云浩往外走，连说话的机会也不给他。拉着他坐在车上后，我报了个地址就扭过头去，我不想回答任何的问题，至少现在不想。

　　车上平稳地开在路上，道路两旁的风景飞快从我眼中闪过，那仿佛是前尘往事一样，占满了我的心头。

　　车子渐渐开进了我十分熟悉的地方，那是一个老旧的小区，墙上斑斑驳驳的痕迹说明了他的年岁。小区两旁的树木还是和以前一样，生长得十分茂盛，只是它比以前更加粗壮、更加高耸了。这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我居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车子在小区前停下了，我没有心思去怀念这里，我只想找到我想要的。我从小区后面穿过，笔直地朝离小区不远的小山丘跑去，在那的最高处有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那是一棵不知道年龄的老榕树，从我们搬来这里的很久以前就已经在这里伫立不倒了。

　　我停在老榕树的跟前，细细地抚摸着那刻在他的树干上的，那几乎已经看不见的记号。那个快乐的小女孩嘴里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那模糊的身影可以看出个大概。

　　我在那个记号前蹲下，看着那满是泥土的地面。我将双手放在地上，以双手不断往泥地下挖，双手很快沾满了泥土，身上也满是灰尘，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那深埋在地下，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尾随我来的关云浩看到我那疯狂的样子，也想上前帮忙，可被我拒绝了，那是只属于我的东西，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扰。

　　在我挖的洞越来越深的时候，我想要的东西终于露出它那小小的一角。我看见后，更是努力地继续我的动作。

　　很快地，那东西露出了它全部的样子，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它轻轻地以双手捧着，使它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那是一个小小的盒子，稚气的小孩子图案告诉着我们，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小小化妆盒。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那把钥匙，将它插入了盒子的钥匙孔，嗒一声，那久未见光的东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小小盒子里只能放下几件小物品，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和几件小巧可爱的小玩具。我拿起了照片将其抱在了胸口，那是我的宝物，我为什么忘记了呢。

　　等到我的心情平服，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关云浩拉住了失神的我，两人坐在了离老榕树不远的草地上，寒冷的风从我们身上吹过，吹回了我那沉醉在回忆中的心思。

　　我主动将手中的照片递给关云浩，苦笑着对他说：“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的事，但是我现在却想把所有的事说给你听，不告诉人的话，我想我可能会一直一直地去想着这些事。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是我爸爸，他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我，那是我在7岁生日那年，他带我去照的。”

　　我转头看着有点灰暗的天空，缓缓说出放在我内心深处的所有事：“我的父亲是个警察，一个小警察，薪水不多，要养活三个人一点也不容易。所以，我的母亲在我三岁时，受不了困顿的生活，抛弃了我和父亲，跟着一个有钱的男人离家出走了。我对母亲一点映象也没有，有的也只是对父亲的。父亲是个很好的人，他没有像我母亲一样，抛弃我，离开我。他也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一句母亲的坏话，他只是说是他给不了母亲好的生活，无法给她想要的生活。

　　我呼出口气，再次开口：“从我有意识开始，我就能看见我父亲用他的方法爱着我。我们家的日子虽然难过，我却不会觉得苦，因为我知道，父亲为了我，吃下了许多苦头。我也没有很多的玩具，但我的生活却不会无聊，因为父亲会用他知道的知识带我去看一些有趣的事。我父亲会很多种功夫，散打、空手道、射击他样样精通，跟着他，我也学到了一点。”

　　“他也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记得我之前去那个旧货市场吗？那是父亲最喜欢带着我去的地方。那里有许多有历史有故事的小东西。他每次放假带我去，都能够看上好几个小时，一直到老板来赶人为止。可他却一件也没有买过。他只在那里买过一个小小的小孩子玩的小盒子，那个就是我7岁的生日礼物。也就是那个被我们埋在这里的那个盒子。”我的手抚摸着这个老旧的小盒子，笑得凄惨。

　　“在我7岁生日那一天，他带着我来到了这个地方，将我和他的照片和我的
　　最喜欢的小玩具埋在这里，钥匙被我们藏在我那本一千零一夜的童话书的最后夹页中，我们约定在我十八岁那一年，两个人一起来这里将放在时光盒里的宝物拿出来。可是我们两个人都失约了。那是我十四岁那年，父亲出去执行任务，却再也没有回来，我是在医院看见他最后一面的。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挺过来。回到家，我仿佛依然能够看见父亲的影子，他好像依然在我身边一样，对着我笑。他们给我了一笔钱，却不可以给回我一个父亲。”

　　“我讨厌这里给我的感觉，所以，我在十五岁那年也离开了这里，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就连这个约定也被我忘在了内心深处。上帝可能是知道这东西对我的重要，在今天把它重现在我面前，将我失落在最深处的心给找回来。虽然，这对我来说，并不算是好事。”

　　在说完了一切的故事，我的心变得无比轻松。原本痛苦的一件事，变成了现在美好的回忆。所以，我不后悔寻回这份记忆。

　　我抬起头对关云浩报以一笑，感谢他陪我一起回到这个地方来。我正想站起身来，关云浩却突然拉住我的手，我惊呼着朝关云浩身边跌去。一下子天旋地转，等我回过神来，我就已经被关云浩抱在了怀里。

　　我在他怀中挣扎起来，要求他放开我，可是他的一个动作化解了我全部的力气，他抬起他的手，抚上我的背，一下一下地拍抚着我。他的动作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哭着要妈妈时，爸爸也像他现在一样，抱着我，用他那粗糙却非常温暖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

　　他的怀抱是多么的温暖，是多么的平静，让我那还在哭泣中的心找到可以停靠的地方。就这样，我在他的怀中静静靠着，他的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风渐渐变得寒冷，却吹不进我们两人环抱的这一片天地中。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关云浩牵着我的手，我们两人慢慢地离开了这里，途中我们都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我们觉得对我们来说，话语已经不重要了。我回头看着那被夜色掩盖的榕树，树叶在夜色中闪闪发亮。风吹动叶子沙沙声响。一切是那么柔和而迷人。

　　回到家后，宝贝们已经在家了。我和关云浩身上满是灰尘，脏兮兮的样子被宝贝们看到后狠狠取笑了一番。我们在吴妈的催促下上楼洗澡换衣服，上了楼准备分开才发现我们的手一直紧握着不放。我红着脸放开了他的手，然后跟他说了一声谢谢，转身朝我的房间跑去。回房后，我看着被关云浩握过的手，心中泛起了阵阵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