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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怪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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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月,这里人多,你——”
还没听西门寂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山下的那一群人,已经来到小木屋前了。
“公子,这么晚打扰了。请问余大夫是不是住在这里?我家小姐有急病想请余大夫帮忙诊治。”一个家仆急急上前向西门寂行礼。
“在下西门寂,是余大夫的徒儿,家师父出门採草药去了。敢问你家小姐身患何疾?”
“万山出去了?你是西门寂?西门?”穿着上好绸缎的高大男人立在人群中,身上的衣衫都已被山草割得破烂不堪。看到西门寂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还在喘着粗气。
“在下正是西门寂,请问这位大爷是?”
“大胆!”刚才上来问话的的家仆一下子气势如虹。
“慢——小兄弟,我是当今大宋吏部尚书,曾与你师父一同拜师学艺,我是他的师兄。你应该是万收养的儿子了,没想到一眨眼就已经十几年了。”
听到这话西门寂稍稍有些错愕,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镇定淡然。
“尚书大人,救人要紧,请容在下替小姐诊一诊脉。师父天亮就会回来的了。这边请。”西门寂一边把那一群人引进小木屋里一边用眼角余光搜寻着什么。
“我在这儿,别担心。”飘于西门寂身侧,我轻声对他说。我看着他苍白的脸,似乎有些惊,又似有些喜,却还是要强将所有情绪压下领着一群人进了小木屋。
我也凝神静气,随着众人飘进屋内,停在西门寂他常放药草的柜子的顶上,看到他们把一个穿着莹白暗花罗裙的女子抬了进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那女子满身满脸都是红点,很多地方都肿了起来,还有一些地方还有皮屑脱落,已看不清相貌来。一阵阵让人如堕万里冰封的寒冬般的凄楚的呻吟声从女子口中艰难地吐出,显然是被身上的红疹折磨得想要就这么昏死过去,但却无法如愿。
“碧儿,碧儿,没事的,不用怕,爹爹帮你找到更好的大夫了,很快就没事的了。”那个尚书大人伏到女子身边,轻声地安慰着面露狰狞的她。
正当他伸出的手就要握着女子那乱晃的手时,那女子却像是被无情的火舌舔过刚被利器划出的伤痕那般,发狠地一挥手,竟把他扇出了一尺之外!
“老爷……”众人惶恐地上前把被扇倒在地的尚书大人扶起来。看来,他们也从来不知自己的小姐竟有如此蛮力。
“没事。”那个尚书大人眼中既有不安担忧又有惶恐疑虑,抹了抹嘴角渗出来的鲜血,重新坐回床边。
刚刚靠近床边的西门寂一手按着那女子满是红疹的手,女子的手刚被按着的那一刻只听得她一声凄厉的尖叫,另一只手便马上向西门寂袭来。西门寂似是心里早有准备一般不躲也不闪,任凭女子的指甲在他的右手上抓出了几条深深的血痕来。
不顾身上被抓出的伤痕,西门寂另一只手把着女子的脉,双眼先是闪过一丝惊异,随即俊眉紧锁起来,那好看的薄唇也紧抿着。
良久,他才把女子放开。转到桌前,拿起笔,沾了些墨,写了起来。
女子的皮肤没有再受到触碰,也就没有刚才的蛮力又是扇人又是抓人,算是稍稍安静下来。但是那让人听着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尚书大人,请麻烦你的家丁回去请一位女仆过来照顾令千金。她的病症很奇怪,在下觉得最好还是请她留在山上,先观察一段时间。我现在开一些安心宁神的药让她服下,以缓一缓她的疼楚,等下师父回来了再替小姐看看。毕竟在下只是书看多了,有时,难免会纸上谈兵。”
那个尚书大人二话不说,转过头就说:“天生,你回去请刘嫂过来。”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应声下去了。
“尚书大人,请问令千金端阳节那天,发生什么事了?她之前吃过了些什么药?她,是不是被什么咬到了?”西门寂转着轮椅,在我身下的柜子上翻着些什么,时而拿出一点这种草药放在桌上的盘子上,一下又拿起另一种草药再放进去。
没两三下子,盘子里放满了药材:“小哥,麻烦你帮我拿这些草药到厨房里熬药吧。”
“是,西门公子。”一个小厮接过药,转身往旁边的厨房去了。
看着西门寂利落地做完了三件事,那若有所思的尚书大人才缓过神来。
“没想到万山竟给我教出一个奇才来。”他低声地感叹。
“尚书大人,西门寂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如果,小姐的事不便相告,那有劳王爷先在寒舍等等,家师回来了对小姐的病自会再作定夺。”
很显然,西门寂一定没有听到那人赞他的说话,还一个劲在那边谦虚。
“哦,不是不是。此事说来话长。端阳节当天,镇上举行一年一度的龙舟大会,我们一家也应邀出席观赏。龙舟大会过了一半的时候,我娘子和女儿就觉得累了,我便差人先送她们回去。谁知,在半路,在半路”那尚书大人声音有一些哽咽:“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东西,黑漆漆的,慢天飞舞,见人就咬。有不少家丁被那些东西当场咬死。而我的娘子也被咬了,她捏着一口气,硬是撑到见着了我才咽了气。而我的碧儿,想来应该也是被咬了,只是,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说到这里尚书大人满眼悲伤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到口的话终究说不出来。
“尚书大人,你看令千金确实是被咬了。只是为什么她……西门也不明白。”西门寂不敢再说什么刺激这情绪不稳的王爷,只是转过身用右手轻轻地拨开女子左耳后的头发,指了指发根处一个不明显的痕迹。“通体漆黑,齿利如兽,飞如黑鸟,爬如昆虫,昼伏夜出,嗜血如命。令夫人可有跟你提及那东西可是长这样?”
尚书大人听到西门寂一翻背书一般的话,如被雷击,整个人呆在当场。然后,他发狠一般捉住西门寂的手:“你,你也能过目不忘?”
“尚书大人——”从西门寂有些无奈的表情上来看,我很明显地感到那个王爷与西门寂所关注的重点并不一样。
“是,夫人跟我说那东西,就如你所说,通体漆黑,如鸟如兽,嗜血如命。被它咬过而死的人,全身干枯,脸白如纸,仿佛血肉都被吸干似的,只剩下皮和骨,死相很可怕。”很快尚书大人便从那不能自已的惊愕中缓过来,使劲握着西门寂的手也松开来,当提及那可怕的异兽时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
“那碧儿她——”
“尚书大人,在下明白你刚刚痛失挚爱,而今令千金又病重,心里定然不好受。可是,请恕西门寂得罪,西门还请大人心里有所准备。令千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必须好好照料,而且,我不知道,她能撑到什么时候。她这样的病,我还是第一次碰上,或许,师父会有更好的办法。”
“公子,药煎好了。”
“好,拿进来。”西门寂头也不抬地吩咐道,似乎还在想着些什么。
小厮小心翼翼地从厨房里端出盛着煎好了的药的碗,慢慢地走到西门寂面前,把药放在桌子上。一股浓郁的药味充斥在整个小木屋里,比起平时那些干草的味道不知浓上几倍。
西门寂拿起碗,移到女子床前,一手过挠过女子的后颈从后扶着她的头,一手把药碗递到女子嘴边。
可是一有人碰到女子的肌肤,她又再控制不住地尖叫起来,伸手就要将药碗给打下来。还好尚书大人眼疾手快,在药碗就要被打翻的时候一手将它从西门寂手上接过来,然后把药喂到女子嘴里。
女子仿佛知道要喝药才能治好自己的病一般,出奇顺从地咕噜咕噜一口气就把满满一碗药喝了下去。待王爷松了手,擦了擦额上的薄薄的一层细汗,那女子竟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之后,刚喝下去的药汤竟悉数被女子吐了出来,喷在了床上、西门寂和王爷的衣衫上。西门寂他们还没来得及擦一擦身上的药汁,女子又是一阵咳嗽,她吐子里的东西便如排山倒海一般都涌了出来,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呕吐声,那污秽物漫满了她的衣衫、床铺,还有一些滴到地上。自然,西门寂和和王爷又是无法幸免了。
见到一番如此狼狈的景象,周围的小厮们都慌得不知该站着还是蹲着,手也不知道要放在前面还是放在后面。
“你,替小姐再去煎药。你去打水,替小姐弄干净床铺;你去扫地,清理好这地方。还有你们,不要围得那么近,让你们小姐透透气。把门窗打开一点。”西门寂给那七八个家仆几乎每人都安排了任务,然后,递给王爷一快干净的布,自己也找了一块布擦了擦,便不顾屋内弥漫的和着酸嗖味和药味的怪异味道,握起了女子的手,再次把起脉来。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很累,累得身体几乎要整个倒在那药柜子上。
一定是要月落了。我得走了,虽然我现在的精力比刚可以元神出窍时好了很多,但是我还是必须在月落之前回到我的花身里,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每当看着快要落尽的满月,我的花身似乎就会呼叫我回去一般。似乎我不回去,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我小心地躲开屋里剩下的几个人,飘到了西门寂身边,轻声对他说:“寂,月落了,我要走了。”
西门寂先是一震,然后伸出手来,竟精准地一下就将我的手握进手心。
“盈月,小心了,对不起。”
“寂儿,你怎么说这话呢,你不是很努力地在救我的女儿吗。”尚书大人听到西门寂的话,说道。
我挣脱了西门寂的紧握,凝神飘了出去。在满月落尽前,回到我的花身。
我走了之后,小木屋内一夜都没有安静下来,那位名唤碧儿的女子痛苦的低吟反反复复复,让人也感觉到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而西门寂和尚书大人更是一刻也不曾松懈,守在碧儿身边,时时命人煎药,喂药,碧儿吐出来了,就再煎药,再喂,这样让人难安的一夜吵闹使得平常安静悠闲的小木屋,今天散发出不一样的气息来。
似乎余大夫也感觉到了不一样一般,天才刚泛起鱼肚白,他已经背着满满一箩筐的草药站在小晒场上。余大夫看到晒场又是桥子又是担架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开口道:“寂儿,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
“万山!”
西门寂和王爷都从小屋里出来的。
余大夫见到王爷仍旧从容但眉头却紧锁:“师兄,多年未见,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什么风吹王爷来这荒山野岭之地?”
“万山,你我多年师兄弟,你现在来跟我来这一套?我女儿染了急病,你快快来帮我看看,其他的事,我们日后再说吧。”救女心切,连吏部尚书也得低声下气跟这个很有脾气的余大夫说话。
“师父,王爷的千金被异兽所咬,被伤痛已经煎熬有十天了,我给她开了服安神药,现在她正在房内休息。可是——”
“这个——寂儿,我们先进去看看。”
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和轮椅声,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余大夫开口:“师兄,令千金的情况——”借着晨风,我隐约听到一下轻轻的叹息。
“万山,碧儿她到底怎样了?”尚书大人的语气是说不出的紧张。“我是不是太迟送碧儿过来了?”
“师兄,寂儿虽是初初行医,但是,今天他替碧儿把脉的结果并无误。你早送碧儿过来,也只能让她少受些苦,其他的,都一样。而且——”
“我的碧儿的真命不久已?”
“也不是。只怕,会是红颜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