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灯火故人归》无味谓无畏

22、生死

　　深秋已至，日渐寒凉。鸿雁锦书未至，徘徊一字燕南飞。
　　我给沙荷写了信，交代了感灵子的缘由，让她再沧汨帮忙寻找那人下落。要说找人记路，沙荷绝对是靠谱的。沧汨没一处是没有被我们走过的。正因为沙荷太靠谱，导致我到如今记路无能，毫无方向感。沙荷，你还好吗？根穆是不是又酿新的酒了？是不是更好喝了？除了二哥，你是否遇到了心仪之人？今年你要做花灯吗？肯定会很好看。其实沙荷干活可利索了，又快又好。她的花灯做得一点儿也不差，只是我一直给她捣乱罢了。经常是我看她做着做着便来了兴致，就会在花灯上这里改一改，那里画一画，打乱了她的构想。有一次，她快做成了，我突然来了“灵感”，非要给花灯加了个底托，正好被二哥瞧见了，他笑得前俯后仰，沙荷气得一个星期都没理我。这样的日子真如白驹过隙，一晃眼就不见了。
　　还有一封，是写给二哥的。这有段时间身体没有疼了，想必是战事越来越少了，是不是就离回京越来越近了？也不知道那边是不是也天凉了，冬衣是否带够了？有没有想我？等回来是不是就要娶妻生子了？那还会不会带我去看花灯了？越想越难过，算了，还是让他报个平安吧。
　　没多久，莘河姐姐就派人来取信了。来的那人应该是用了易容术之类的秘法，掩去了她们的金发碧眼，与普通人无异。
　　父亲那边已有好久没来家信了，虽然一直传来得胜的战报。想必父亲也快回来了。
　　“夫人，宫中来报。”我正和母亲吃午饭，小厮急匆匆跑来。
　　“快请。”我心下一紧，我来京中这么久，从未曾见过宫中人传信。
　　“将军夫人，请节哀。陈老将军回京途中旧病复发，殁了。”
　　我看见母亲怔怔地跪着，如同磐石一样。
　　“大人，还有别的事吗？”我告诉自己不能哭，我还要陪着母亲，我一定要坚强。
　　“没了，公子也请节哀。奴家就先回去了，公子不用送。”
　　“母亲，您快起来，现在天冷，别冻着了。”我拉不动，真是没用。“珍儿，快过来帮我把母亲扶起来。”
　　我和珍儿扶起母亲，春和她们赶紧迎来，把母亲送回了房。
　　“你们都下去吧。”挥退了她们，我倒是不争气的哭了出来。
　　“母亲，你看看我，舒儿还在，还有我在。母亲想哭就哭出来吧，不要憋着。”我抱着母亲，她还是一动不动，冷得让我害怕。
　　许久，母亲才开口，嘶哑着声音跟我说，“舒儿，你知道吗，我从十七岁就跟着你父亲了。那时你父亲意气风发，带兵打仗归来后会和我们这些小民一起吃饭喝酒。他笑声爽朗，平易近人，我鼓起勇气给他了一个荷包。他看了我许久，笑着收下了。我只不过是一个老兵的女儿，而他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我都不敢想他会接受，可他就是收了。之后他问跟了他就再也过不了安稳日子，整日东奔西走，提心吊胆可愿意？我想也没想，告诉他此生定生死相随。”说着说着，母亲已泣不成声。“之后我便随他去南方剿匪，大漠吃沙，每次他出战，我都会提心吊胆，怕他一去不回。这么多年，多少次了，我还是会做噩梦，怕他不回来，怕他尸首无归，怕他粉身碎骨。但是他每次都回来了，他说因为我在，他不管如何都会回来。后来逸儿出生了，我想让他辞官，过过太平日子，可他说山河未定，四周群狼环伺，边境之地的人民正遭受苦难，他不能抛却不管。因此，我带着逸儿随他四处征战。再后来琛儿出生，你来到我身边，后来就随他在沧汨戍边。那几年虽然大小战事不断，却也是我觉得最新回复最安稳的几年。”我拍着母亲的背，静静听她说着。“可是自从逸儿身死，我们调回京中，我就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头了。我就知道。”
　　“母亲，父亲肯定是想回来陪你的。我和二哥还在，我们会陪着你的。母亲，您一定要坚强。”我说不下去了，我真的说不下去了。
　　我抱着母亲，听她说完所有的事，道尽所有心酸的，无奈的，开心的，难过的，直到母亲哭累了，躺着休息。
　　我从没有觉得父亲会这样离开，在我心里，他就是无坚不摧的大英雄，没有他摆不平的战乱，没有他摆不平的敌人。他总是战胜回来后给母亲一个坚实的拥抱，告诉她，他回来了。她的将军回来了，她的丈夫回来了。可自从大哥身死，我们回到京中，我才发现父亲老了，没有了意气风发，没有了爽朗笑声。京中，就像是一滩淤泥，把我们裹挟其中，一点点埋没。

作者有话说

　　疫情期间，终于鼓起勇气写完一小篇故事，多有不足，敬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