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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遇(二) ...

  •   这日练的是对打,夫子是前禁军副统领郑大河,正当初春午后,他下令所有人赤着膊先围着校场跑二十圈。

      校场很大,南苑以前是禁军的操练营。

      萧君白刚来的时候已经入秋了,还从来没有赤膊上过。官学里没有统一的训练服,平日里大家都是脱了外衫就上场了。

      郑夫子一说完话,大家都跑到靶子旁,将中衫也退了下来,一时间场上没有了花花绿绿,大家差不多都是穿的玄色或蓝色的裤子,只有两个人慢吞吞的地褪去外衫后,不知所措。

      萧君白一咬牙,终于把中衫退了,但是最后还剩下上衣,解了扣子后,羞赧就爬上心头。

      “你们两个叽叽歪歪干什么,想耽误大家时间吗,不练一边站着去!”郑大河粗暴的声音传过来,萧君白能感受到到学子们的眼一定是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他悠悠的看向程睦,他连中衫都脱得不情不愿,可能年纪小脸皮比较薄。萧君白先一步自暴自弃地脱下衣服,低着头往队伍走过去。

      站定后看见程睦才刚转过身来。少年青丝束起,皮肤极白,胳膊也生的滑嫩,丝毫没有这些粗老汉的肌肉。他年纪是真的小,退了外衫,只觉得更加小了,萧君白觉得自己十五岁的时候已经看上去有点像大人了,可是程睦给他的感觉就是一棵水萝卜。

      皮肤,应该是很软的吧。

      程睦第一天来校场,并不知道自己需要站在哪里,只好看着走到边上,周围的人几乎都是看着他走过来的,队里的笑声和窃窃私语声一直没有停。

      这些人真的是太无聊的,为什么总是喜欢看别人的笑话呢。萧君白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控制不住往程睦那边看。程睦是真的显小,背却如那日夜里般挺得很直。

      列队后就开始跑步,没多会儿,大家就发现有人撑不住了,程睦已经落后了半个校场,这之后,每次队伍超过他,队伍里就传出“嘘”的声音,到队伍跑完,有人打报告说程睦还剩下四圈。

      大家还以为程睦来南苑的底气应该是有些武学底子的,但目前瞧来,他们只需要等着看他那软绵绵一拳的好戏就行了。

      郑大河在从前训兵的台子上演示着几招擒拿的手势,这是他们从前几天就开始练得重点。两人对打首先是出奇招,再就是学以致用,这里的夫子也只是让这群家里早就请了武夫的公子哥们再多些实战技巧。

      “两两一组练习,老规矩,打到最后一个趴下为止。”

      郑大河有个不好的癖好,喜欢看他们互殴,常常是最后毫无章法的累瘫才能停下来,中途败了的人就去和木桩对练,反正全员最后回学堂都是没骨头没力气的。

      郑大河管这叫少年满身力气,都发出来才不会给他惹事。

      大家都找好了对打,萧君白没动,待会就会有人来做他的最后,因为自从他来到这里后,他从来都是最后留在场上那个。一开始大家不屑于和他对打,到后来发现打不过。

      本来对打也是很好的泄愤方式,张贺那群人却知道,在校场上碰上萧君白并没有好果子吃,几个人就跟商量好似的,累了就乖乖认输跑到木桩那里,不到他跟前来。

      萧君白有几次等着他过来,张贺那人看见了就把其他人扔过来,反正就是我就不跟你打,不是打不过,是我有脾气,不跟乡巴佬一般见识。

      但今天却不同,萧君白站在那里,程睦看了四周没人过来这边,就朝萧君白走过去。少年因为跑步出了一身汗,青丝贴在脖子上,眉毛上似乎还留着一滴汗液。本来白皙的皮肤因为烈日和剧烈奔跑而泛上了浓重的红色,让人看了十分的……怜惜。

      萧君白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来,身边刚组好队的人好奇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动作也渐渐慢下来,郑大河不悦地喊起来,“你们想造反吗,快点练,有什么好看的!”

      众人的眼仍然没有移开,然后他们看到程睦几乎毫无章法地朝萧君白冲过去,然后拳头被萧君白稳稳的接住。

      有人忍不住的,终于笑了出来。

      但是程睦没有放弃,虽然他的身高在萧君白面前没有任何优势,但因为萧君白一时的停顿,他抓住了一个小小的机会,左手反手握住萧君白的胳膊,企图将自己被擒住的手解放出来,但是力气太小了,萧君白几乎稳如泰山。

      有几组靠的近的笑到没有力气打下去。

      “你力气太小了。”萧君白小声说,“试试夫子刚说的巧劲吧。”瞧着少年本来累的通红的脸又红了几分,萧君白不忍心把他撂倒在地上。这样的身子,即使他轻轻把程睦摔到地上,应该也要红一片。平日还好,大家穿着中衫,最多在土上磨层皮,现在要是摔一下,应该要摔出血。

      少年领会了他的好意,萧君白放开他的手,于是程睦试探着将拳改成掌,看清萧君白的出手方向后拍打过去,然后左手抓住萧君白胳膊,右手往他的腹部侧边打去。这是郑大河教的,程睦第一天来校场,只能是做到三分样子,但是萧君白很配合他。

      程睦马上要打上去了,萧君白的臂上力气大了起来,程睦打空了。

      “力气太小了,可惜。”萧君白看得出,程睦是真的聪慧,虽然他有意让着程睦,但是他看了一遍就能学的像模像样,“文曲星”也不是浪得虚名啊。

      程睦没说话,作了个揖,自己朝木桩那边走了,郑大河没看到这边,萧君白等待着下一个挑战者。其实每次对打都是差不多那几个人陪他到最后,但是今天结束的尤为快,郑大河抓了几个偷懒的人罚扎马步举石锤,之后就来到萧君白这边和他过招。

      萧君白不是第一次和夫子过招了。虽然从前在青州经常有机会和将士们比试比试,师父是爹的副将,别人看他年纪小也没有出全力,但是郑大河不同,每个招式都招招狠辣,虽然像是闲着没事和学生过招,但是却也认真。

      萧君白被扔出去好几次,他觉得自己的背应该已经全是血了,但是他不想放过这次切磋的机会,郑大河虽然人看着不善,但是确是个不错的对手——这人能成为禁军副统领,是真枪真刀砍出来的。

      萧君白最后只能靠靶子支撑着身体,因为他仍是学生里的胜者,所以不需要和木桩练习对打。没有药,他的背火辣辣的疼,就连胳膊上也渗出好几道血。呼吸渐渐平复之后他又不敢穿上衣服,怕把衣服弄脏,只好继续趴在靶子上晾着。

      有人走过来,应该是拿衣服,萧君白累极了,已经闭上了眼。然后他感觉一个凉凉的东西戳到他背上,避开了他的伤口。

      “我叫你你也不应,这是父亲给我的药,你涂抹一些吧。”少年还赤着身,手里抱着衣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间滑到下巴上,萧君白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程睦的脸看。

      程睦好看吗,好看。明明长了张少年的脸,却偏偏要摆出大爷的神情,耳朵依然小巧,泛着一丝丝红,如今已经这副模样了,来日定是能虏获一群少女芳心的。

      萧君白道谢,接过瓷瓶往手上倒了一些,胡乱在自己背上抹了一些,因为没轻没重,把自己疼的都要落泪了。

      “还是我帮你吧。”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萧君白却愣住了,他想的很简单,怎么能让人家少爷替自己抹药呢,这么点小事而已。

      程睦却不许他拒绝,伸出手讨要药瓶,然后在指尖点了一些,往他背上涂过去。指尖温热且温柔,萧君白竟忽视了哪些许的疼痛,一想到他触碰着自己的皮肤,脸上顿时热起来。

      萧君白那日因为筋疲力尽,放课后就收拾回了家,走的时候看了眼坐在远处的程睦,他仍然是格格不入,仍然不与人说笑,但萧君白觉得,他一定不是个杀过人的孩子。

      几乎只要是天气好,午后都是要去校场联系的,第二日萧君白依然在那里,依然是程睦走过来,第一天的练习很有效,程睦比昨日已经熟练了很多,但还是力气太小,招式的四分之一的威力都施展不出来。

      虽然萧君白负了伤,但是这些安远城的公子哥还是因为数次的硬碰硬没了戾气,所以萧君白简单和他们过几招之后就灰头土脸的往木桩走过去。

      随着一天天的练习,程睦逐渐跟上了跑步的节奏,和他过招的时间也变长了,但是萧君白明明没有重伤过他,程睦的背上还是出现了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痕。

      清明后的几日天公不作美,日日阴雨,虽然不大,但是校场是去不得了,一群学子天天对着兵书眼睛都疼,恨不得拆了学堂当校场,对于一群习武成了每日功课的人来说,趴在桌子上看着书上勾心斗角玩谋略的故事简直是浪费生命。

      这种时候,也最容易滋生事端,正应了郑大河的一句话,全身力气没处使,然后就要闹事。

      那日是萧君白第一次见周文阳,也就是传闻中周夫子家的公子,他在北苑读书。停在南苑学堂外的时候,南苑的子弟们正在沙盘上杀得不可开交。

      萧君白端着《经史》,试策共有三题,平时虽然学的最多的是《兵策》和《兵法》,但武试的策论不仅要排兵布阵,还要以史为鉴,他在青州接触最多的也是一些兵书,要大考了他才了解需要学的这么多。

      去年的大考他是知道自己没机会的,看着他课上的批注,萧君白不禁摇头,字迹也是难看得很,在试策上根本没有优势。想到此处,他不禁又朝程睦的方向看过去,人都说同病相怜,萧君白颇有同感,至少程睦连刀挥的都困难,岂不是这条路更难走。

      正看着,一个人抱着几本书停在程睦面前,他看不见是什么书,但是有人看见了。还嚷嚷起来。

      “哟,程四公子,都来了南苑了还看《九义》啊,《兵策》不够看嘛。”

      程睦在家中排行第四,大哥早夭,二哥程时年前大婚,三哥程棠在北苑。

      周文阳尚与程睦说着话,没有理睬那人,萧君白觉得程睦就是这样的小孩,对待别人的挑衅一向耐得住性子,讥讽的话虽是信手拈来,只不过他懒得说。就像此刻,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问话人。

      “瞧瞧咱们‘文曲星’,捧着《九义》,是要再回去做文秀才嘛,周公子你就不怕你的状元没了啊。”

      萧君白觉得《九义》这个词挺熟的,后来才想起来,今年的文试新增了《九义》和《德书》,他们的试策并没有增减项目。

      所以程睦学习《九义》当真是要回北苑的?萧君白刚升起的同病相怜一下子消失殆尽。

      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周文阳被扰的有些烦。

      “阿睦学什么与你们有什么干系,少在这里碍眼!”

      “周大公子好大脾气,还‘阿睦’,我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你们北苑都这么酸兮兮的嘛。”一个看着就不好惹的大个坐在程睦前头的书案上,脚一摆一摆的,再过几丈就能踢到程睦的书案。

      “彦哥,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文曲星是在北苑呆腻了,下凡来咱南苑体察民情的,以后说不定受不了苦还要回去呢。”一个人附和。

      “你说咱们南苑也没人敢打你,没人敢骂你,哪里不好了,你还去学《九义》。”

      “周大公子,你是没见他在校场的那个弱鸡样,你们北苑能不能给我们送个像样点的人来吗?”不知道是谁在后面喊了一嗓了,一群散落在学堂的人都哈哈笑了出来。

      周文阳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一群武夫!你们欺人太甚!”

      周围几个人不甚在意,程睦却拽了周文阳的衣服,“周兄不必同他们见识,你说的这些我今日记下了,我有空会再去同周夫子请教的,你便先回吧。”

      周文阳气不过,拿起一本书泄愤似的指着南苑的人说,“他们平日里都是这么待你的,你为何不肯回北苑,是因为程棠吗?”

      众人就像听到了什么秘辛,竟都安静下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儿,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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