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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凉州行(一) ...

  •   “查出来了?”毛笔一丢,程睦把交代的事情都写好,少年的声音里藏着一丝怒气,不禁让进来报告的人有些背后冒汗,“是谁?”

      “还没有查出来,倒是得到一条线索,王昆的友人曾在典当行当过东西,问过掌柜的,那是北契的物件,恐怕这件事牵扯很深。”

      “好,我知道了,叫王基来,告诉他点一道‘西江月’。”

      凉州的事情不能耽搁,这件事情的后续只能交给王城,此去凉州不知需要多少时间,必须得找个能办事的人稳住局势,这个人就是谢文冉。谢文冉的心腹名叫江月,就是上次在万朗楼里打过照面那个,平日见不着,只能靠王基给他传些话。

      一旁的周璞和齐墨不敢说话,尤其是齐墨,总觉得寄人篱下,这小公子还面色不善,虽事情事关王家,但仍是不敢问他的打算。周叔青在王家查人审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眉宇间的杀伐果断,让他不寒而栗。

      “清三样”是一种药茶,入口清甜,萧君白转醒后,屋里的气氛才开始没那么凝重,周璞都觉得自己提在嗓子眼的心脏落了下去。真是头一次看见自家公子表情这么凝重,前前后后交代了一串事情,而且毫不避讳他与齐墨在旁边听着。

      “谢文冉能照看好这些事情吗?”萧君白在昏睡中听到了一星半点的话,知道程睦让人从旁和谢文冉通气,好照看周王两家。
      “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程睦抬头刚好对上周璞吃惊的眼,估计直接提五王爷的名讳也吓着他了。

      “你们两个回去收拾下东西,要出趟远门,这就启程。”有些话,他们在说着也不自在,知道得差不多就行。
      “你也要去?”门还没关上,周璞就看到王云谦抓住了自家公子的手,来不及惊讶就关上了。咦,是有些不对,他们一起出远门干什么?
      “凉州也是我兄弟的命换来的,如今更是大昭千万子民的命根,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去。”

      “朝廷这边可有了动静?”

      程睦摇头,“兵部一行人在御书房外边跪了两个时辰,求皇帝放弃凉州,选择退守上谷关,一则不必劳民伤财,去年我军损失惨重,新一季的粮食还没下来,如今捉襟见肘,二则北契人谈判,愿以一凉州而停战三年,目光短浅之人岂不觉得此乃休养生息机会。”

      萧君白的愠色一上来,程睦就按住了他的手,“刚醒过来,别为这事动气了,北契人如今兵强马壮,底气足,大昭如今想取胜,难上加难,还需从长计议。”

      “怕就怕都是些软骨头。”萧君白嗤笑。

      “王城和周文阳还有谢文冉如今都在宫里,应该是凑在一起想对策,路引的事情已办妥,对外就宣称你中的毒需要前往越州救治,想走就得准备了。”程睦心下烦躁,安远城内局势不稳,内忧外患,若这么一走,若生事端,难以两全,“路上目标不宜过大,只你我外加他两人,日夜兼程。”

      王城不敢反抗谢文泽的话,御书房外跪了一地,御书房内也没好到哪里去。
      “酒囊饭袋,通通都是草包,方信你不是说……”谢文泽拿起折子朝着最前头的人扔去,却只从手边划过,然后不再言语。
      “皇上恕罪。”御书房里的几个一品大员全都伏地。

      “拟旨,让张彦从越州调兵前往凉州,尽最大所能巩固上谷关,不得让北契再往前一步!”折子一封封砸到地上,有一本刚好到方信膝下,他拿起来奉上。

      王城看向方信,那张马上五十岁的脸,依然有威严,依然摄人,一直到这种时候,仍是八面不动,皇上除了嘴上说他几句,连责备都没有。一起把萧君白搞下来,也得一起担着这教训,把大昭葬送到这种地步的,正是这屋子里的人。

      周文阳等一群官员在门外,兵部在前面听着皇帝的雷霆盛怒抖了好几抖,而他们这些则是主战的,谢文泽连搭理都没搭理,看这势头,凉州像是要弃了,但是谈和也不可能。

      御书房的门被打开,房内只有方信和皇上,连王城都面如土色地出来了。谢文泽身边的大公公祈善扯着嗓子让众人退下,回到个子位子上好好反省得失,好好想想怎么对战北契。

      王城跟在谢文冉身后,百官也起身跟上,唯有方怀盛内心坎坷,一步三回头,不知房中如今势态。

      王家马车停在朱雀门外,小厮过来说了今天的调查情况,另有一封书信,王城迅速拆开,面色更是难看,两步就到了周文阳那边,用力拍着车窗,“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能,为何!”

      周文阳撩起窗帘,手上也有一封信,一声苦笑,“要追吗?这如局势不好,可你家孩儿……”

      荒唐荒唐,王城原地打了两个转,没听完周文阳的话,“来人,带上我的令牌,去城门拦住大公子。”王城的马车跟在后面疾驰,周围的官员不明就里,窃窃私语。

      “怕是他家那纨绔要不行了。”吴勉轻笑,看着周文阳的马车也跟着挥鞭跟上,这时才有人趴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因为不解,他皱起眉头。

      “消息可靠?”
      传话人点头,吴勉往方怀盛那边看去,摸了下右耳,方怀盛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一点头后上了马车。这是要今晚碰面商量事情。

      程睦四人走得早,哪是王城和周文阳能够拦下来的,王城回到府里竟发现除了齐墨其他人都没带,直接拍了桌子让王家的侍卫出城寻找公子,跟上他进行保护,紧接着去了周府,那气势汹汹,不知道的以为周家把他们公子怎么了。

      “偷偷走的,谁也不知。”王城冲进来的时候,周楚鹤端着茶碗,在书房里和周文阳谈话,神色也是无奈。

      “谦儿的病情到底是什么情况,是有什么不如意吗?”

      “我问了小厮,确实上午吐了两次血昏迷了,后来那个江湖医生来煎了药,到了下午,后院的马车就被周璞解了。”周文阳也是恼,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一声不吭,“这下好了,路上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

      王城没顾上坐下,说了句告辞就往外走,王家探子动静也大,到了晚上别提吴勉知道了,其他人也听说了一些。

      “周王两家哪来的情谊,都是表面和气,这回王大公子生死未卜,周家那个混小子不知道又干了什么事,都追出城去了。”吴勉抬头,“左相到底什么意思,我瞧着那个周叔青不是泛泛之辈,我家宣儿也和我讲了一些官学里的事情,真不知道为何不把他拿来审问。”

      方怀盛不太同意,“我家书闻和我说前些日子这个周家小子还替他教训了一通王云谦,就是个傻愣子有勇无谋吧。”

      “话不能这么说,王家前些日子查探子这事,你我都清楚,这周小公子去了一趟王家就搞得人仰马翻,本事还是有的。”

      方怀盛瞥了他一眼,拿起杯子灌了一口,“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到底是王城给他撑腰,平日仗着大人作威作福罢了。反倒是你,现在胆子怎么越来越小,连个孩子也开始觉得可疑,怎么,你觉得他们这次出城是去凉州领兵吗?”

      吴勉没了话,但心里还是觉得事情蹊跷,“我派人跟在王家探子后面了,希望我是多想了。”方怀盛给自己斟了一碗酒,晃着酒杯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当务之急,我们还是想想如今这局势吧,良将稀缺,皇帝不愿求和,余下几年必是鏖战,瞧着左相的意思,倒是对这决议没有意见,要我说田复此人,非大才,左相信错了。多事之秋,还是要先自保。”

      从安远城出来的时候,途经一处小客栈,萧君白还指给程睦看:“我上次回京还去过他家,里面的蛋花汤没有以前好喝了。”

      “是你老了口味变了。”他们没有时间可耽搁,自然不会进去尝尝一碗汤粥的味道,但还是多看了一眼这城外风光,想起一些事情。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了两天,刚出昌州就遇上大雨,程睦为求速度,走的山路,车上带的干粮已经有一点馊味,本想着沿路买点,没想到到了夜里还是没从林子里出去。哐当一声,马车下面的架子传来清脆的响声,周璞和齐墨惊慌的声音响起来,马车也停下了。

      “公子不好了,侧梁断了,再跑下去,要散架!”周璞瞧着那处地方,“都怪吴家那群人,当初就是他们把车子搞坏的,修了也是半残骨头架子,想想都来气。”

      齐墨撇嘴,“你们周家怎么连辆像样的马车都没有,是要让我们公子在山里过夜吗?”
      “我们太傅两袖清风,周家俭以养德,比不过你们王家富得流油娇生惯养!”周璞也在外面杠上了,好在萧君白止住两人。

      “我去看看,”萧君白下车,齐墨给他撑着伞,“绑一绑还能走几公里,往前走走看看有没有落脚的地方。”程睦点头,把包袱里放的金绞丝递给了萧君白,萧君白接过,熟练地绑起来。

      马车还是没有撑到有人家的地方,但总算出了大山,前面的路还算好走,四个人只好下车,周璞牵着马,齐墨抬着后面的粱,程睦和萧君白一左一右给两人撑着伞,但衣服还是湿了。
      辨不清楚时辰,只能拖着身子往前走,又冷又饿,小风一吹都能打好几个哆嗦,鞋子在泥水里踩来踩去,膝盖以下都开始没有知觉,程睦这小胳膊小腿差点撑不住,还得靠周璞扶一把。

      远方点点烛光下好像是个小村落,终于终于松了一口气,萧君白直接打头阵冒着雨跑下陡坡,找个能收容他们的地方。他这一跑急坏了齐墨,雨大,喊也喊不回来,齐墨拿着梁,一松马车就歪斜,可公子把伞塞给了他。

      “我的公子啊,哪受过这种苦。”他所不知道的是,萧君白受过的苦可能比他看过的山都多。

      带着斗笠的老伯和萧君白一起站在屋檐下,把其余几人迎到院子里,借着烛光,四个人看清楚对方都成了落汤鸡。程睦把一锭银子给了老伯,希望老伯能备点饭菜热水,山里人哪见过这么多钱,捧着出去差点摔跟头。

      夜色中换着衣服,静谧里有一丝尴尬,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房子只有三间连在一起,除了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柜子的前厅,就剩两间偏房,分别是老伯出去打仗的儿子的空房还有老伯自己的房间,外面还有一间伙房。齐墨和周璞自然不能与公子同用,两人在前厅里换衣服,两个公子一人一间,摸着黑把衣服换下来,萧君白更是赤脚走了出来。

      “给鞋子烤烤火,都别穿了,不嫌凉。”死死盯着程睦板板正正的一身衣服,就是落难,程睦也是最整洁那个。程睦看着脚上的写有些为难,但是周璞和齐墨反应的快,齐墨都拎着鞋子去伙房了。

      五个脚趾都露出来的时候,程睦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怎么把它们藏起来,老伯门口有些木柴被萧君白拿进来垫在脚下,粗糙的质感更让他脚底发痒。本来身上有些凉,萧君白瞧见程睦这副羞赧样,像是喝醉了一样浑身燥热。

      然后,真有酒香。

      “我们乡下人没什么驱寒的法子,屋里棉被也少,几位公子喝点烧酒,才能熬过去,不然淋了一晚再冻一晚,准得风寒。”老伯给缺了口的三个茶杯两个碗里都倒了酒,边倒边夸这是他们庄户人家自己酿的,准备城里那些掺了水的酒好喝。

      程睦看着酒有些犯难,两个小厮毫不避讳地灌下去,萧君白也举了杯子,他便也怕冻着,想着最多昏睡过去,不如痛快点别耽误脚程。
      那边萧君白完全是怕程睦看不起他,想着今晚拉着齐墨睡,就算再怎么折腾也不会捅破天去,装英雄装得起劲。

      之后发生了什么,萧君白脑子里有点乱,齐墨好像不愿意和他一间房子,被子好像不够盖,程睦全给了他,老伯好像还煮了姜汤,他嫌弃没喝还给打翻了。所以他现在鼻尖都是姜汤的味道,燥热的很。

      好不容易抱住一块良玉,偏生还不让碰,他便整块抱了过来,放在胸口凉着,恍惚间睁开眼,发现程睦在自己怀里。

      “你怎么会在我怀里呢,好辣的味道。”萧君白努着嘴,把怀里人的脸捧起来,从眉眼摸下去,“我不认识你。”迷糊的声音带着酒气,让怀里的人有些退缩。

      “是我。”程睦推着他却又舍不得,屋里太黑了,只能看到一点轮廓。

      萧君白把头放低一点,继续嗅着,发现怀里良玉有些熟悉的味道,“我又做梦了。”

      “做了什么梦?”

      萧君白用鼻尖在怀里人脸上磨蹭了一下,热热的气息沿着鼻梁向下喷吐出来,找到了另一处气息。简陋的屋里四处潮湿,屋外是连绵的雨,萧君白却热的像个火炉,他说:“我梦见,我喜欢的人在我怀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的几篇是回忆,这可不是两个人第一次同床,他们可是同床过很多次,不再剧透,谢谢各位的喜欢~依旧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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