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不和（双重生）》妄宁

45、寒香散（一）

　　萧君白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仿佛被什么冰冰的东西贴着，他睁开眼，看到程睦、王城都站在他床边。

　　“谦儿，可还难受？”每回醒来都是王城，萧君白嗓子烧得干哑，但还是出声，“难受。”

　　屋外的两个大夫进来，一个把脉一个端着汤药，“王公子体内还有余毒，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是何种毒药。”把完脉大夫说，另一个将汤药递给王城告诉他这药的成分。

　　谢文冉已经命人传太医了，程睦找的人也在路上。萧君白尚不知自己躺在哪里，等入了夜才发现程睦和王城还在灯下，周文阳也坐在桌旁。

　　屋里很安静，萧君白听到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知道自己如今在程睦房中，隐约能闻到枕头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气，心头又焦躁又安宁，又睡了过去。

　　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在席上出的事情，周家上下也是人心惶惶。萧君白再次醒来，几个人又被叫到屋里，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一个年纪不大的人又是看脸色又揪他的眼皮看他的舌头，有银针从他大腿上拔出来，一番折腾后，那人终于开口说无碍了。

　　“你可确定？”王城问道。

　　来人正是贺小六，乃是“大昭第一圣手”贺严之孙，因其父得知一家族秘辛而遭人追杀，程睦一直收留贺家至今。

　　贺小六点头，程睦让周璞拿银子打点，贺小六不是卖身而来，如今身份不好说出，这人好财，他便只好如此答谢。

　　“那犬子如今可否挪动？”王城又问道。

　　“他如今脾脏脆弱，最好暂时不要活动，晚上醒来继续喂药，熬得稠一些。”

　　几个太医束手无策，幸好程睦找来的贺小六知道这种毒，是北契的寒香散。有几味药生长环境极为苛刻，产量也低，平时作为名贵的药引，一旦调和起来却能成为剧毒

　　“明日还要上朝，你再待下去可要我帮你朝假？”周文阳问道。

　　“不了，我倒要去看看是谁想害我家谦儿，”说着轻轻抚摸了下王云谦的额头，程睦憋着笑侧过头，好在萧君白没看到这幕，不然该吐血了。

　　“还要劳烦周太傅不要声张谦儿已经无碍的事情，不然我怕他们狐狸尾巴不肯露出来。”王城负手而立，威严尽显。

　　“看来王右相并不怀疑是我周家所为。”

　　王城轻笑：“周家的为人我自是清楚不过，今晚也十分感激再救犬子一命，待我收拾好人再来道谢。还有叔青，谦儿我就拜托你了，我与你父亲还要处理前朝的事情，还望你能多多照看，若有什么发现，齐墨那里尽管吩咐他做就行。”

　　不可一世的王城竟然朝周叔青作揖，程睦和周文阳都有些不可置信。

　　“那就劳烦王大人为我俩请课假了，此事，我定当相助。”周文阳看着自家小子脸色也是极为不好，就差拿刀出门砍人了，忽然想起了他持剑而立时候的场景。

　　王城出门，周文阳紧跟在后，“怎可将这么大的事情交给这孩子，你莫要太高看他。”

　　“你是害怕叔青也惹上麻烦吧。”王城挑眉。

　　周文阳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小时候他就追在程睦后面，我总担心他走上这条路。如今你也看到了，他接触的人我都闻所未闻，你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王城冷声道，“这是一代代人必须要走的路！新政他替我们铺开了，三年啊，都能被打回原样，只要朝廷的蛀虫在，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哪天是自己的？不都是前仆后继，此时不去磨砺，到最后畏手畏脚，就是你想见的结果了？”

　　周文阳不言，院子里的月光皎洁，“我原本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安就好。”他想起了黄珊，当初如果是程睦处理这个案子，结果应该是不同的吧。他无法去怨恨张贺，张贺也并非办事不力，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这件事情，如今张雷倒台，才是真真结束了十五年前的事情。

　　这天下难出奇才，他们这一辈只出了两个，一个如今还活着，却不知到底是不是个祸害。王城这一代如今只有他能抗事，再往后，刘真案后朝廷表面平静，各人夹着尾巴求生存，不希望出错，越发软弱无能。从皇帝想动萧君白和程睦的那天开始，整个大昭下面如同有股暗流，像是最终要走向不可想象的倾覆。

　　如果可以，他真想撬开方信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阴谋诡计，偏偏他一滴不漏，难让人拿捏。可怕至斯，不知道为什么王城会觉得自家儿子可以。

　　“国之大任，终付少年。”王城说完话，长长的叹息，周文阳也是思索，很多真相，必须得有人去寻，他的青儿长大了，他应该去信任。

　　晚上再醒来的时候，看见程睦趴在他床边，蜡烛很快就要烧尽了，没有月光，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偏头看他，虽然相貌、身份不同，但这人还是程睦。

　　老天是不是作弄他啊 ，重生以来一直让程睦为自己操心，三番两次。半年来，程睦已经除了张雷，还缴了三皇子的暗卫所，顺便捡了自己两次命。萧铮说过，有些人一辈子也追不上，但如果可以，你可以让他跑得更快更远。

　　要么变成疯狗撕咬他，要么变成朋友助力他。

　　他对程睦异样的情感，可能一开始就是因为他太过优秀了，优秀到心怀苍生，优秀到众人难敌。萧君白轻轻动了下胳膊，胳膊发出了清脆的“卡”，眼前的少年立马醒了过来。

　　程睦刚醒来眼前有些模糊，他本是没睡着的，但想着事情就倦了，方梦见萧君白给他作画就醒了过来。“你等一下，我喊人热一下药。”揉着还有些朦胧的眼睛，勉强走的不失规矩。

　　另换了两根蜡烛，程睦回到床前，发现萧君白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是不是太热了？”他伸手去碰，才意识过来盖的是他的被子，当时没顾忌这么多，大夫要扎针，齐墨给他退了外衣，到了傍晚有些转凉，就直接盖了床上的被子。

　　两人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怎么把我放你房里了？

　　“周家客房几年没打扫了，傍晚才打扫出来。”程睦一笑，“命都快没了，还在意在哪躺着。”

　　萧君白冷哼一声，萧君白说话哑哑的：“我就做了场梦，谁知道是在阴曹地府又走了一遭。”萧君白这两觉确实挺长的，程睦也有点好奇。

　　不等他问，齐墨端着药进来，程睦接过来，不敢吹勺中的药，又顿了几顿准备喂他。

　　“公子，我来吧。”齐墨站在旁边，不明白周小公子怎么还喂上自家公子了，就算不是那么对头，但也绝不到这个地步吧。

　　程睦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刚才就是顺势而为，等齐墨提醒，他也觉得不妥。萧君白也有点尴尬，让齐墨出去候着，自己接过药来喝。

　　很苦，萧君白皱了下眉头。

　　程睦见萧君白像是赴死一样的表情，喊周璞：“去后厨拿几个糖果子来。”

　　“你怎么不问下我，我怎会吃什么糖果子！”萧君白觉得自己有些丢脸，程睦竟让他吃孩子玩意，但转念一想，他们现在还真都是半大孩子。

　　“苦就是苦，不必逞强。”

　　“我……”

　　“你怎么着，皱眉的不是你啊。不苦你继续喝，我看着，喝完给您鼓个掌。”

　　周璞顶着两人一触即发的互呛放下了糖果子，一样被程睦撵了出去。程睦拿了一颗递给萧君白，“你现在最好别大张大合地活动。”他以为萧君白会拿手接过去，没想到这人伏下身子用嘴唇和舌头卷走了。

　　“谁让你……”动作太过亲昵，程睦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直接把盘子摔放在被子上，“自己拿。”

　　萧君白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药，瞧着程睦这羞怯的表情很有趣，逗一逗就这样了，“多大人了，这么经不得调戏。”

　　“你一个大爷们……我……别说混话！”程睦彻底站起来，之前镇定自若的人顿时没了分寸。

　　萧君白撇嘴，“喂女子就行，喂兄弟却不行，你可真是伤人心。”

　　“我，你是我哪门子兄弟！”

　　“难兄难弟啊，要不你跟我说说，咱们两个算什么？”萧君白咄咄逼人，将药一口全喝了下去，又拿过两颗糖果子，折腾这几下，身上出了汗，睡意也消了大半。

　　程睦语塞，“算同盟？”

　　“说得过去，老年人反击同盟嘛。”

　　程睦脸上鄙夷：“你看看谁老了，我才十五岁！”

　　“就你好意思说，装吧，里面装的还不是我认识的那个老头子。”

　　程睦气不过，把他喝完药的碗重重放到桌上，“怎么，你比我小吗，我……”

　　齐墨开门，急忙打断了两人说话，“在外面听着，以为二位公子打起来了。周公子，我家公子刚病愈，你照顾些。”齐墨身子高，掩住了周璞好奇的目光，程睦扶额让他俩离得远点，没吵架。

　　刚才的玩笑有些许尴尬，程睦竟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你应该很困吧，如今我占着你的房，你去客房睡？”萧君白淡淡道。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挤这儿？”初初说出话来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说完程睦才一阵子脸红燥热，再不敢抬头看人。

　　“你就胡闹吧，我瞧着你就是春满楼去多了，学了这些东西。”萧君白侧躺着，声音有些发闷，程睦嗔怪道：“外面那俩怕咱掐架呢，随口说说。你睡吧，我去把齐墨给你再叫过来。”

　　程睦走后，萧君白松了口气，想捋了下今天发生的一切，从中发现点蛛丝马迹，但最后都变成了程睦拿糖果子给他吃的脸。

　　“唉，色令智昏，古人诚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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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热度升级，成年人的喜欢，大胆而放肆，小孩子的喜欢，隐秘而小心
萧君白：所以程睦一定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