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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十六字令(二) ...

  •   户部的腰牌什么样他是真的没有见过,如今谁能不避讳地给他展示一番呢。眼前闪过几个人,但是贸然去找都不合适,忽然记起个名不见经传的,程睦转头问周璞:“大小姐周潇的夫婿如今是什么职位?”

      周璞茫然片刻,急急忙忙上去抓住程睦的衣袖:“公子,老爷不是不让你继续查案子了!”
      程睦一看周璞这副模样就觉得好笑:“怎么,不想跟着公子干了,你说日后我飞黄腾达了,出去独自建个府,府里缺个大总管,看来你……”

      周璞把手放开,义正言辞的说:“六品,是六品,但是具体职务不是很清楚,公子您要是想知道具体的,我这就去找王基问。”

      周璞果然是个既忠诚又可爱的孩子。

      “瞧把你吓得,给你留着。也不用去问了,我只是想看看他那牌子,会不会和常岁身上的一样,这些句子,初读不觉有问题,但总有一丝怪异在里面。”

      桌上躺着的腰牌,也是竖排两行字:户,雨顺风调万谷丰;艰辛路,日月存心间。乍一看,和户部总管天下赋税,感恩风调雨顺日月辛劳的调子也算搭,但为何那么多词牌名不选,非要选十六字令写一首完整的小词。
      是户部故意拽文风,还是这腰牌中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常年和这些官员打交道,程睦认为后者可能性更高一些,这首诗无论是从风韵上还是意境上,并非上佳,作为腰牌题字,尚显青涩。再者,明明是度支郎中,为何没有雕刻上官位,让人匪夷所思。

      若想证实他所疑惑地,就必须找一枚户部的腰牌瞧上一眼。周璞见他还在思量,就顺着程睦所想往下说:“公子可以叫上二公子一起去云家,二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

      周仲杰如今已是举人,来年要参加会试,如今一直在家中读书,大门不出。这几天程睦在家,看见周文阳给他请了翰林院的老教授,估计天天听讲习。

      “会揣摩心思了。”程睦脸上的沉思尽去,周仲杰和周大小姐毕竟是一个姨娘生的,有这层关系在,他去才不失礼节。

      程睦到周仲杰房里的时候,周仲杰还有些惊异。

      “发热好了,怎么想来看二哥了?”
      桌上散落着书本和文章,程睦拿起两张开始看:“在房里闷,想换个地方喘口气。”

      周仲杰此人如今性子温顺,字里行间也是中规中矩,说起治理也是温和的调节。若是邻里街坊的小打小闹那自当春风化雨,但言及州府起义还是如此,那便是庸才。
      “对待良民自当体恤安抚,但你瞧此题,何谓饥饿月余,何谓暴乱,这种时候,再多的大道理都进不了他们的耳朵,如今越州就是如此。流民饥荒要的是粮食,‘朝廷已经在想办法了,我们会渡过难关’这些话有何意义?”

      周仲杰略显失落。他不是不明白翰林院老先生和周叔青的话,但是一想到要压制百姓,一想到只能诓骗和杀鸡儆猴,就心生厌恶。

      “青儿当何如?”

      程睦将纸放下,轻轻吐了一个字:“借。”

      “何解?”他原以为周叔青也会和老先生一样的点评,先要保证一方安定,擒贼擒王,将主要起哄者压制,再将暴民集中安置,等待朝廷救济。

      程睦直挺挺地站在书桌一侧,目光微冷:“如今四海升平,确实好多年没有流民了。等待朝廷拨粮是个漫长的过程,更别提路上有人有二心,还有些贪墨、延迟,递折子到粮食来这一遭,怕是最快半月不止。”

      周仲杰悠悠地看着周叔青,觉得他这弟弟说起话来老气横秋,自己明明比他还多吃了两年盐巴。

      “千里良驹两日送信,皇帝一日批复是出赈灾款,还是粮食,可能从周边调度,但无论哪种,脚程都不会快。若是来的是粮食还好,若是赈灾款,免不了从周边州府买粮运粮。你可想过,如此等待,要有多少信你安抚的人死于饥饿,又有多少人最终成了施暴者和偷窃犯。”

      “当真?朝廷效率怎会如此低。”
      未入朝的人,总觉得朝廷是个十二时辰运转着的大转盘,禀报之事上达天听,皇帝笔一挥,招来几个人就安排妥当,但事实并非如此。

      “折子由谁替你秉承,皇帝什么时候看见你的折子,皇帝看了折子之后派谁作为赈灾使,赈粮还是赈款,点哪些人跟着,沿道如何行路住宿,是否有流民阻挠或者半路杀出贼子,其中曲折,如何快得起来。”程睦已经看得出周仲杰有些疲倦,俗世不易,常人光是绞尽脑汁想一个点子已经头痛,居官位的人遇到这些岂不是更加烦闷。

      “所以最好的方式是直接朝旁边的州府、贵商借粮,再等赈灾来补上这个缺口,方可减少损失。”

      周仲杰听得呆呆的,没了之前问询的从容不迫,程睦怕打击到他,转又一言:
      “我瞧着这篇文章文刺伤已成气候但若真的想了解为官之道,大可找人问问。”

      周仲杰终于从抱头的姿势里抬起眼来:“找爹和爷爷吗,我被他们考学问考得胆战心惊。大哥又忙,每天见不着人,还能问谁。”

      程睦心想自己倒可以,但是说多了恐怕会惹人猜疑,略微指导一二还是做得到的。但他不会说,只能说他现在的意图:“你姐夫云信,不是在户部做官吗,找他问问这些民生的题再好不过了。”

      周仲杰被一点点说动,想来自己也很久没见姐姐了,就去了云府。云信没什么心眼,程睦想看腰牌就拿来看了,问及越州赈灾的事情,云信还是一筹莫展。

      “越州大战粮草一定是要供应的,但分两批运过去,折子还是上奏说不够。方左相怀疑张彦将军谎报军情,是狮子大开口,前去调查的人还没回来,不知是赈灾不到位还是确实有猫腻。”

      程睦颠着牌子,问这牌子是怎么分配的,外面如今都说常岁的腰牌意义重大,到底是怎么个重大法。

      “我们这种牌子是用来对账或者交接事情的,但像常度□□种牌子,估计是要掌着账本的。腰牌入朝时候就发一个,直到我被提拔或者贬官才会换一枚。”

      云信这枚腰牌边缘已经光滑,许是用了很久,一代代传下来的,牌面已经有些泛黄,背面亦是八字。

      “原来不全是一样的啊,我瞧过刑部的。”程睦展露出好像发现了什么,周仲杰也凑过来。

      “户部大多数也是一样的,不过或许也有例外,毕竟国库关系重大,机密众多,层层关系复杂也是正常。”

      但是一个没有官位的腰牌,一个新到手没几天的腰牌,一个火烧眉毛还要喝花酒的度支中郎,就全是不正常。最大的可能就是私改赈灾粮款贪墨了,又或者得了一笔不义之财,亦或者与关市有关,其中必少不了张雷的影子。

      张雷也是沉得住气,跟在刑部后面又差了几天的案子,其他动静一点也没有。程睦盯着这十六字,想着这是暗号还是一个藏匿信息,但两者出现在腰牌上都太过招摇。

      程睦把这些字拆开读了几遍,还是没有准确的信息。正是十五日月圆夜,前两日又下了场雪,如今寒风还吹着窗户,周璞踏着急切地脚步进来,进门就把手捂到火炉上,赶紧和程睦禀报。

      “公子,张雷带人去了左相府。”

      程睦几乎在一瞬间就有了明确的判断:“案子发生第一时间他不去,今天才找人求救,这件事怕是方信也毫不知情。”

      一个五品度支,是如何得到一个户部侍郎的青睐,交给一个重大的任务的。蜡烛在光下闪烁着凄冷的光芒,纸上的十六个字倒全是为官拳拳之情。

      一个灵光,程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户部侍郎一品,度支郎中五品,十六字令,四句。

      户,雨顺风调万谷丰;艰辛路,日月存心间。

      程睦圈出了“户”和“日月存心间”,眼眸须臾冷了几分:“看来咱们还有个三品和七品的官员参与了其中,胆子真不小。”

      三品的艰辛路,怪不得说起关市的事情,好久没看到这个官职出事了,这是终于觉得钱不够花了。只不过这个七品就有些难猜的,这两次运送赈灾物资的不知回来了没。

      周璞听自家公子这么说也了然了,户字指的是户部一品侍郎,日月存心间应该就是指五品的常岁。但仍有一些不解:“这么重要的东西,常岁为什么要戴在身上?”

      “我一开始也在思索这个问题,这个腰牌很重要但又不是寻常能用到的,隐蔽性也做得滴水不漏,戴在身上并没有什么用。但周璞你记住,要善于从常岁这个人本身的性格想问题。”

      程睦杵着书案,手里拿着那串钥匙:“常岁并不害怕东窗事发,因为他上面有人替他顶着,而且他好大喜功,一点值得庆祝的事情他就满世界说出来还跑去花楼,可见这人贯是喜欢招摇。”

      常岁的那串钥匙很重,足足二十几个,都挂在身上实在没有必要。柜子上的钥匙完全可以放在书案或者其他地方,但他不嫌麻烦全都挂在一起。

      “管家会带着每一间房的钥匙吗?”
      周璞摇头。
      “但是常岁连小匣子的钥匙和很久不用生锈了的钥匙都戴在身上,一是小心,二是炫耀。如果我没猜错,他真正的腰牌应该被他放在其他地方了,挂两个腰牌的官员我是没见过,他想炫耀自己的不同,必然挂那个放在心尖尖的。”

      张雷紧张腰牌吗,不,他是紧张钥匙。如果这是四个人每人一把,死了一个人他应该高兴才对,但瞧着这关心劲,很有可能这个秘密需要四个人同时在才能打开。

      程睦让周璞守好房门,今晚他要出去一趟,到了明天,白的也能让方信说成黑的,若真是他猜得这般,再想行动就麻烦了。
      “公子为何不派别人去?”周璞本来想跟着,但是程睦让他把门。
      “还有谁能和这两个人周旋。”程睦拍了下周璞的肩,“你只要记好,我走后半个时辰你就去告诉周文阳,我到户部张雷的府上做幕僚了,回来的时候给他搞下一个侍郎来,他要是敢阻挠,只能添乱。”

      周璞挡在门口,紧闭门口不让:“太危险了!”
      屋里的烛光闪烁,屋外的月光皎洁,程睦看着小孩子关心的神情,但此番事关重大,他带人去不合适,不然张雷露不出马脚。
      “周璞,再危险的事情都得有人去做,明天的安排你都记好,你家公子的命如今一半也在你手上!”
      周璞见程睦坚定的神色才渐渐平静下来,侧身让开路。

      程睦拿着腰牌在一个门口执著地敲门,终于等来了门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披着外套,半信半疑地把腰牌收好,又送走了程睦。

      张雷攥着一手汗津坐在马车上,想起方信对他的斥责,但总比丢了这笔钱强。他们好不容易等到这次机会,如今大昭和南梁的关市势头这般好,千载难逢,他不能错过。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只能期盼着把钥匙找到,不然只能把房子掀了找人掘地,皇城脚下,众目睽睽,太过危险。

      马车摇摇晃晃,车夫吁了一声,车终于停住,张雷和一名护卫下车,看见张府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玄色大氅的人。张雷想要上前,侍卫拦住他往前一步。

      “来者何人?”

      程睦缓缓将大氅的帽子摘下,未束冠的头发在脑后拍打了两下。

      “张大人可认识我?”程睦和张雷交手数次,在朝堂上谢文泽却总是偏袒张雷,明面上对新政提出反对最多的也是他,暗地里贪得最多的估计也是他谢文泽吃了方信什么迷魂药,竟对他手下的人如此信任,这就让他瞧瞧过度信任的后果。

      张雷辨不清楚,程睦眉眼一弯说道:“我是周文阳三子周叔青,今晚想和侍郎大人聊聊十六字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十六字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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