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不和（双重生）》妄宁

3、归来（三）

　　萧君白走出胡同，永新坊热热闹闹的市井气息将那刚走过的土地撕裂开，怎么也抓不住。到了王府，看门的小厮立马跑进去找来管家，看了下大公子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来。

　　萧君白除了知道原身是个家喻户晓的纨绔，其他因为自己少在安远城一概不知。任由别人把自己架到床上，喂了药后就躺下了。活得累了，上辈子浮浮沉沉总归有个追不上的目标，这辈子瞧着没什么盼头。
　　到底，自己也是红尘俗人。

　　程家不知道能不能好好渡劫，若真有人打定主意斩草除根，日后怕是难以消停。

　　回到家的程睦就没有这待遇，刚和周璞进家门，就被周老太爷叫到房里。程睦觉得这一天过得着实有点顺心，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总得来个添堵的。

　　周老太爷周楚鹤，年六十九，膝下三女一儿，一位是五皇子生母，一位是国舅夫人，一位是萧世承的夫人。先帝的妃嫔疯的疯死的死，熬过一番动荡的周太妃是如今皇宫里最大辈份的人；皇后娘娘萧氏只有一个弟弟，因此这国舅夫人也是顶大的面子；萧世承是镇远大将军，三十多娶亲，十里红妆不叔皇族。

　　这样拆开看周家这一辈，周老太爷在这安远城也可以横着走。撇开他这仨女儿，程睦这个右相是他的学生，太子太傅周文阳是他的儿子，萧君白这个将军是他女婿。
　　再看周文阳的俩女儿，一个嫁给了户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一个还未及笄。大公子好像在御史台，输了输了，周老太爷人生赢家。

　　这么想着，周家“得意门生”跨进了周老太爷屋里，还没摸清爷孙俩平时相处的底，周老太爷的拐杖就砸了过来。
　　“青儿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上进啊！”砸完还长长的叹了口气。

　　得，是个扶不上墙的孙子。

　　程睦上次来看周老爷子已经是两年前，这两年新政一直处在废与留的当口上，程睦身体状况也急转直下。又牵扯到立太子，程睦朝堂上和周文阳闹得凶，也就避嫌没过来这边。上了六十的人，似乎苍老得特别快。

　　“爷爷也没指望你有多大本事，之前就同你说过，收收心，放在正道上，咱们周家盛了三十载，谁知道日后怎么样。”

　　“现在你程伯父和你萧姑父都去了，你爹一个人还站着队，明晃晃的刀尖上走路，你能不能懂点事！”老爷子的拐杖一下下敲在地上，程睦听了也很难受，老爷子也知道他们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程睦跪下来，老实磕了三个头，绷直身体。

　　“任着性子活得自在，总会有一天摔跟头。”周楚鹤让程睦起身，“明天休沐结束，切记，别回官学再惹事了。”

　　差点忘了，这么大的孩子，还得上学。

　　“尤其是吴家那几个小子，绕远点，还有王家那个纨绔，这次就当长记性吧。”周楚鹤端起茶杯，心想这小子今天还挺乖的。

　　到了吃饭桌上，程睦才认全了家里的人。看着其他几个人母慈子孝，程睦想起一件往事，这个孩子没娘亲的原因，和他有关。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有些债冥冥之中已有定数。

　　周文阳没在席上再把事拿出来说，倒是周家二公子总是往他这边瞟。于是晚膳后，程睦故意拖拖拉拉慢慢吞吞，在花园里转了两圈，终于等来了周二公子。

　　“阿青，我前天拜托你的策论你写了没，我知道你刚落了水受了惊吓，但是你也知道，这次的策论关系到年前大考的名额，我自己一定是写不出什么好的，所以你就再帮二哥这次吧。”

　　周叔青还是个兄友弟恭帮人写策论的好人？不写吧，肯定会遭到怀疑，说不定还要打破两兄弟间的“情谊”，写吧，怕写的这小子承受不起。

　　从周璞那里他还没摸清他现在的水平，但能当代写，应该还凑合。就算为了周老爷子一家的安宁，他也该帮这一遭。

　　边写策论，边旁敲侧击理清了些这周家的事情。冤家不成气候的二儿子周仲杰欢天喜地捧着新鲜出炉的策论屁颠屁颠跑了后，鉴于才在周老爷子面前磕了头服了软，程睦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抄写自己的留堂作业，转眼看到屋里挂着的剑，好巧不巧，是自己曾经放在程家没来得及收走的佩剑。
　　这一切，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落水一时爽，人家病床，我在书案。”王纨绔那样子明天一定不用去上学吧，爽哉爽哉。

　　看到书页上画了个孔老夫子，程睦笑了一声道：“鬼的文曲星，还得上学。”程睦看着周璞研磨，无聊至极，站起身来翻看着书架上的书，等看到批注的时候有点惊讶。

　　没想到……这连笔迹都像，真见鬼了。
　　这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自己真是有苦也道不清。
　　“幸好周家都是纯良。”程睦把翻开的书都好好好放回去

　　“公子，你可省省吧，要说文曲星，咱大昭只认程右相一位。就连吴宣那小子，也就是那张肖丞相的脸，加上夫子的称赞，才勉强有个‘小文曲’的称号。”

　　一说像他，他就有印象了，不满地坐到案前，摊开纸张，执笔写字：“还‘小文曲’，吴家干的那些龌龊事，都不害臊的。”

　　吴氏子弟，强取豪夺，趁人之危，他那年纪轻轻的小姨，最终年纪轻轻香消玉殒。

　　程睦写完时候都丑时了，没顾上收拾就和衣而睡了，周璞早就研着墨睡着了。第二天周璞被吓醒，看到自家少爷已经起身。

　　什么情况，公子起了？还是曾经叫三遍的公子吗？

　　“备水洗漱吧。”

　　上朝习惯了，夜里的梦又反复挣扎，早上起来忘了大半，只剩一身冷汗。程睦囫囵吃了个羊肉饼，看着周璞把自己誊抄好自己的文章收拾好，瞧着周璞没有感到奇怪的地方，打着哈欠就出去了。

　　天有点凉，刚露出一点鱼肚皮。程睦有点怀念自己有暖炉的大轿子了，由奢入俭难，如今只有两条腿。

　　没一会儿，后面有脚步声追过来，近了听到周仲杰的声音，“青儿。”
　　也没马车，一视同仁。

　　“马车还没修好啊。”程睦走得快，周仲杰是后面追上来的，有点气喘吁吁，听到这话拍了下程睦说道：“马车，你还好意思说，都是被你连累的！”

　　所以周叔青又干过什么好事，能让周家两个少爷没马车坐？

　　“所以你这回千万别惹吴家小子了，这次把车卸了，大家门清谁干的。下次要是把咱俩麻袋一套打一顿，有苦也说不出。”

　　“爹昨天也嘱咐我了，和王家牵扯的那几个孩子也能避就避，你这次把王云谦打了，他们几个肯定要上门找茬。”

　　王纨绔名字倒比自己的好听多了，亏周叔青他爹是太傅，起的名字没有半分书香之气。

　　“所以二哥觉得我就该忍气吞声？”程睦挑眉，觉得周家简直是将“和同”挂在嘴边的儒家人，到了官场，周仲杰还这样实在不妥。

　　“青儿啊，你刚惹了这档子事，如今左相和王尚书风光正盛，咱最好不要招惹。”周仲杰瞧着自家弟弟神情中透着不满，继续相劝。
　　畏畏缩缩，不成气候，程睦偏头道：“你为何不觉得是他们在找死？”

　　人越来越多，到了官学附近，马车一架一架挨着走着道，将路占了大块。

　　“你脾气就收一下，算二哥哥求你了，我身在南苑，北苑的事情我难免顾不上，那几个武莽子，脑子一根筋，要我说就当耳朵长茧。”周二公子有点他爹当年和事佬的模样，但周家现在势头也不算差，怎么一个个还是放不开手脚。
　　想起周楚鹤嘱咐过他，倒也没再争辩。

　　官学改革是经了程睦手的，之前他上学那会儿，北文南武，随着文试武试的分离，昭国的文官一个个文弱的要死，武官又多是头脑简单的匹夫，于是老三登基之后就拿官学开刀，改进科举进士制度，所以将官学划分了上中下三官。
　　西苑下官，北苑中官，南苑上官，要么你年纪到了，要么你学业成了，层层递进一直到参加科举。

　　“看来只能早日入朝才能清净。”程睦看了看不少进入官学的少年人，一个个萎靡不振，又不禁摇摇头。

　　“我这一大早，好像听到有人还在说梦话！”身后传来揉着嗓子怪里怪气的声音。
　　周家的人一转头，看见马车上下来几个少年，为首那个转着书袋，俨然一个小霸王模样，“你看我做什么，就你这样，别以为文采好点就以为自己多厉害，宣爷还没升到上官，你甭想！”身后小厮也跟着朝周家吐舌头，几个人在轻笑。

　　说话少年也十四五年纪，几个帮腔的穿的也不赖，应该是吴家小子们。
　　吴家可真能生，可惜质量都不怎么样。知道当年跟你程爷爷这么说话的人结局怎么样了吗？他们这辈子都没爬起来！！

　　程睦想说话，周仲杰把他拉到身后，叹了口气缓缓开口：“吴公子，每次说话都这么难听，早上是没有漱口吗，还是吃了臭豆腐。”

　　程睦本来要骂出口的话刚到嗓子眼就忍不住笑起来，真的是兄友弟恭，看不出周二小爷这么护弟弟，一篇策论倒是值了。

　　“周二公子好大口气啊，你也不瞧瞧你弟弟这资质，管好他那张嘴，说出来的话才不好笑。”
　　两家以来我往，周围马车也越来越多，下来的学子都是匆匆进去，不敢看热闹。

　　“好，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嘴，不然事情传到各家大人那里，都不好看。”周仲杰拿过书童手里的书，拉着程睦准备进门。

　　“还有，赔一下修马车的钱吧，我走的腿累了。”程睦还是没忍住要多说几句，周仲杰拉了几下他的袖口才让他回头。

　　“别说了，当心。”
　　“没事。”程睦一笑，周仲杰竟有几分惊讶，原来自家弟弟笑起来还能这么好看。

　　周家两位说完就自顾自进去了，吴家少年脸上从怒到乐，一个少年开口道，“你们说，周叔青打了王云谦，现在不用咱们出手他也没得安宁了吧。”
　　“而且今天感觉他越来越乖戾了，落水泡傻了吗？”
　　“他爹不让大哥当太子陪读，还暗讽咱家，这梁子算是不可能解开！”

　　“吴正，谨言！”后面马车里出来一个少年，个子略微高一些，身上的衣服也是一品丝绸，拿过书童手中的书，来到众吴氏子弟面前。

　　“妄议政事是想回家挨板子吗？”葱白的手指拍了下袖子，“心知肚明即可。”
　　少年说完领着四五个儿郎进了门，如同往常一般，端着豪门大族的架子。

　　程睦觉得自己背上冷飕飕的，回头，看到同自己有五六分像的脸，和一双欠揍的眼。

　　爷爷没打算来搞事情，但是教训孙子们是本分！

　　萧君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桌边坐着个小厮，可能是担心打扰他休息，窗帘拉了下来，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药味，萧君白刚直起身来，身边的人就察觉了。

　　“大公子可醒了，要不要叫人来伺候起床？”小厮一边说着一边将窗帘挑上去，透进来点光，将整个屋子的全貌铺开。

　　萧君白昨天逃去程家走得急，回来天也暗了，现在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屋里的布局，有点难以适应。

　　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琉璃和珊瑚闪瞎他贫穷了半辈子的眼。

　　“你叫什么？”萧君白右胳膊拖着左胳膊下了床，小厮看见上前搭手，萧君白踉踉跄跄几步走到窗边坐下。
　　“公子，我是齐墨，您的伴读。”

　　“奥，那我呢。”
　　“公子是……”

　　“哥哥叫王云谦，我叫王云翰，哥哥十六，我十一。哥哥！”窗外有个小孩笑着跑到前门，萧君白示意齐墨去开门。

　　小孩笑着跑过来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都是周叔青那家伙害的，不过哥哥你要在家呆几天，是不是准备年前不去官学了？”

　　“小伤，官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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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手戏马上安排，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