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琼绯

7、第7章

　　“你继续你的。”钦嵘扫了他一眼，淡道。

　　书远松了口气，大大咧咧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老大你刚才听到我吹……”

　　“你吹？”

　　书远顿了一下，脑瓜子飞快地转动着：“什么吹，我没说吹啊。哎呦，我刚刚表白到哪儿来着，哦哦，想起来了，泰哥，那什么……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一生唯一……”

　　说到这儿，他忽然感觉整个人凉飕飕的，旁边有一道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就知道你……”

　　那道眼神存在感太强，让他想忽视都不行。

　　“我就知道……”

　　被盯得死死的。

　　“我就……”

　　再而衰，三而竭。

　　“我、我……”

　　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嘴皮子突然不顺溜了，当即就有人哄笑：“书远你怎么还结巴了呢。”

　　“我……”书远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了，“老大，你别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看啊，我紧张、我哆嗦。”

　　钦嵘不但没有收回目光，反而上下游离打量着，悠悠地“嗯？”了一声。

　　虎沅感觉到有些怪怪的，不由侧过头瞄了身边的人一眼，此刻在场的许多人的注意力都因为书远的话集中在这两人身上，因而虎沅的目光并不算突兀。

　　钦嵘的眼神、神态确实与往常大不相同，但虎沅并没有辨出什么“凶狠”来，甚至他觉得应该是有些醉意的缘故，钦嵘的眼睛里光彩都是有些漂浮四散的。

　　虎沅不由陷入了深思，忍不住看向书远，特别想问一句，他是不是近视今天忘带眼镜了，不然这眼神未免有点太不好使了吧。

　　可能是虎沅盯着他眼睛看的视线太过明显，书远笑嘻嘻地“哎呦”道：“泰哥怎么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是不是被我刚才的表白感动到了，忍不住要接受了？”

　　虎沅其实有些心不在焉，看着书远眼睛的时候，脑海里闪过的是前一秒他看到的钦嵘的眼睛。他们两人的眼型有些相似，但虎沅莫名就觉得长在钦嵘脸上更好看。

　　尤其是刚才短暂地一瞥，醉意朦胧的男人，眼角眉梢染上他说不上来的令他心痒的感觉，好半天他才在脑海里无数的形容中抓到一个还算恰当的词汇——风情。

　　“泰哥！行不行给句话啊！”

　　虎沅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繁杂的思绪中抽空应了声：“什么话？”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不自觉地瞟向身边的钦嵘，他敏感地捕捉到对方的目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果然，并不是他的错觉，两人的目光就如此碰撞到了一起。

　　虎沅惊讶地发现，前一刻还漂浮四散并不聚焦的眼神，此刻却专注又认真地盯着他，眼神中传递着他读不懂的情绪，让他不自觉地想闪躲，又忍住了。

　　“泰哥，嗨~泰哥，是我在跟你说话呢~”书远举着双手在虎沅眼前晃啊晃，“跟你表白的是我，你看老大干啥！”

　　虎沅差点以为自己也醉得眼花，回过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书远的手，后知后觉道：“……什么？”

　　“what the……”书远唇唇欲动，深吸一口气又给憋回去了，“玩儿我呢！”

　　朝落在对面嘲笑：“这还不懂么？泰哥是说你表白得不如老大。”

　　虎沅的心猛地一跳，那一刻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些什么，直接脱口而出：“没，钦嵘没跟我表白……”

　　话音未落，甚至还听到自己的尾音回荡。

　　喧闹的包厢内迎来今晚的第一次寂静。

　　所有人仿佛都被定住了一般，惊诧地看着语出惊人的虎沅。

　　“泰、泰哥你这是——”

　　虎沅只觉得耳边嗡嗡的，CPU有些滞后地处理着刚才的信息，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脑子是混乱的，但是他的神情却是镇定的，他甚至清晰地听到自己口齿清楚地回应：“我说错了吗？”

　　由于虎沅表现得过于寻常，反倒让刚才有那么一瞬想多了的人拍了拍自己的脑壳——一定是平常配剧太多了！

　　书远愿赌服输，没有完成任务，仰头干了一杯，完事后，趁机起哄：“听到了没，泰哥想听老大表白，一会儿要是老大抽到了鬼，不管谁是国王，知道怎么出题了吧！也好让我学习学习。”

　　钦嵘冷不丁冲他道：“就你刚才那台词——”

　　顿了一瞬：“确实得好好回炉重学过。”

　　书远一脸心痛又夸张地捂着心口。

　　朝落看热闹不嫌事大：“秦书远，知道自己为什么表白从来没成功过了吧？母胎solo不冤诶。”

　　“滚滚滚。”

　　傅正安慰地拍了拍书远的肩膀：“没事，别听你老大那么说你，他自己还不是找不到对象。”

　　书远看了看钦嵘那张明显比自己帅得不是一丁半点儿的脸，忽然觉得似乎有被安慰到。

　　好兄弟朝落扑哧一刀就捅过来：“其实吧，找不到和不想找区别还是挺大的，表白被别人拒和拒绝别人的表白也是有本质上的差别的。”

　　“闭嘴吧，你洗了。”

　　游戏后半段，书远立志想抽到国王牌，想让钦嵘当场表演个表白。

　　“我这也是想圆泰哥的梦啊，多么无私。”

　　可惜他没什么运气，之后几局，没抽中国王牌不说，自己还又抽中两回鬼牌，气到摔牌！

　　他直嚷嚷着是座次的问题，硬是挤到钦嵘的上首换了个座，他觉得坐到钦嵘的上位肯定能心想事成抽到国王牌压制他！

　　钦嵘居然也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往下首挪了挪。

　　每个人坐得中间的间隙并不是很大，钦嵘这么一挪，跟坐在他下边的虎沅直接腿与腿亲密地贴贴了。可他还仿若未觉地又继续往这边靠。

　　大腿外侧，透过单薄的夏裤传来不属于自己的体感温度。

　　他一定很热。虎沅不禁想，传染得自己的体温也节节高升。

　　有点过分，他离得实在有些近了，他的呼吸甚至已经吹动了自己的发丝。

　　隐忍了片刻，虎沅终于还是没忍住，在感受到脸侧传来对方温热的气息时，往下首挪了一下，然后右腿才有些麻木地跟上。

　　可偏偏，都没等他坐稳，他上边的人紧跟着他坐过来了。

　　虎沅一时闹不准他是故意的还是……

　　如果不是今晚才被对方沉默地拒绝了一次，虎沅都要忍不住多想了。

　　“钦……”虎沅想提醒他，扭过头却看到钦嵘往后仰靠着，一手按着太阳穴双眸微合眉头略蹙，不太舒服的样子。

　　好像是虎沅的轻唤打扰到了他，他微微睁开双目，疑惑地看向他。

　　一时间，虎沅心情有些复杂，如果不是自己的位置确确实实发生了改变……

　　“谁抽到了国王牌和鬼牌？”

　　书远遗憾地看着自己的黑桃A，好气！所以果然不是座位的原因，就是他人衰呗！

　　看到钦嵘面前的纸牌还未翻动，书远一个手痒就帮他翻了，然后下一秒就跟joker四目相对，太过意外，让他噤声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他妈是鬼牌啊！

　　我他妈又抽到——不对，这是老大的牌啊！

　　“鬼牌在老大这边！！！”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喜悦。

　　“谁是国王，赶紧让老大跟泰哥表白啊！”

　　钦嵘只是淡淡地从自己的那张鬼牌上一扫而过，面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书远一个个扫过，突然发现了什么：“泰哥，你是什么牌？”

　　虎沅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牌没翻，但不会那么——

　　他随手一翻。

　　巧吧。

　　是这一局定下的国王牌红桃A.

　　国王牌虎沅，鬼牌钦嵘。虎沅可以惩罚钦嵘。

　　书远激动地搓手：“泰哥！快啊，让老大给你表白！”

　　自己抽到鬼牌都没太大反应的钦嵘，在听到国王是虎沅时，几乎整个人侧朝向他。

　　半晌，他声音微哑道：“想让我做什么？”

　　书远在一旁不甘寂寞：“表白啊，说了多久的表白，老大你别想赖过去！”

　　钦嵘没有理会他，只看着虎沅不动。

　　虎沅终于有反应了，微暗的光线下，他抬起头对上他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钦嵘说。

　　无人发现他回应这句话时，放在腿侧的手，食指有些躁动地划着圆圈。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听得书远一愣，对于表白太过执着的他都已经忘了还有真心话这一个选择：“当然要大冒险啊！真心话有什么意思！”

　　钦嵘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好像只听得到虎沅说的话。

　　空白了几秒，他低声问：“你想让我选哪个？”

　　虎沅看了看他，钦嵘也正无声地盯着他。

　　“我选么……”

　　没有听到回应，但他好像看到对方点了头。

　　“那就真心话吧。”

　　钦嵘定定地看着他，动了动唇：“可以。”

　　旁边终于有人忍不住插话道：“这玩的，我差点以为泰哥才是拿到鬼牌那一个！”

　　书远还在纠结：“为什么不让老大来大冒险，为什么为什么……”

　　虎沅半天没声音，像是在思索要问什么。

　　钦嵘微微收拢五指，大拇指按压着食指的指关节，如此反复数下后，终于先按捺不住。

　　“想问什么？”

　　本来这对虎沅来说该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如果没有晚餐时发生的那个小插曲，他或许会直接直白地询问钦嵘的性向，又或许会问一个趁机了解他择偶标准的问题，再大胆些，冲动之下，他也许会直接问他，如果我向你表白你会答应吗？

　　但现在，此时此刻，他的头脑竟无比清醒。

　　“那就问一下……”虎沅仿佛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但问出的问题却很千篇一律，“钦嵘老师入行的契机是什么呢？”

　　书远先不干了：“这是什么问题！泰哥你别太仁慈了啊，这种问题随便去翻翻老大之前的访问就有啊！”

　　钦嵘停顿了半晌，像是在等他反悔。

　　“就这个？”

　　“嗯，”虎沅毫不犹豫地点头，“就这个。”

　　钦嵘“哦”了声，声音下掩藏着淡淡的遗憾。

　　“以前说起过，我的父亲是一名配音演员。”

　　工作室的人有不少点头应和的，说明这已经是大家公开知道的事情了。

　　所以书远就替虎沅懊悔啊：“这个问题，你现场随便逮个人问都能回答你呀，白白浪费了一次大好机会，哎！

　　“还有以前没说过的……”

　　钦嵘继续的话，令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向他。

　　“还有别的？”就连傅正都很意外。

　　“想听吗？”

　　傅正：“当然想啊！”

　　结果抬头一看，人根本没问他，看的是虎沅呢，得了，自作多情了。

　　虎沅直觉钦嵘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真正的真心话，不知为什么，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说：“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钦嵘轻笑一声：“倒没什么不方便的。”

　　虎沅没看他，直直地盯着桌子上自己的那张国王牌看，直把那个红桃A的图像恍惚地看出重影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钦嵘用舌尖顶了下上颚，许是头一次对人言，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用贴切的语言来描述，“我第一次喜欢的人……”

　　仅仅一个开头，就让工作室众人露出了八卦的表情——初恋！这是他们从来没听过的老大的八卦！

　　钦嵘无视掉那一双双泛光的眼神，看着虎沅留给他的侧脸，忽而眼眸微微上挑，思索过后，他转而改换了说法：“第一次喜欢的男生，他喜欢配音。”

　　短短的一句话，钦嵘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许多讯息，包括他的性取向。

　　虎沅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但偏偏又是在他决定放弃之后，真有意思。

　　这个回答意外，又不那么让他意外。

　　毕竟虎沅自己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因为某个特定的人喜欢上某样东西。他不也曾因为某个人喜欢上了英文和粤语么，跟钦嵘因为喜欢的人喜欢上配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显然钦嵘应该喜欢得挺情深，爱到直接入了行，将喜欢的人的爱好变成了自己的职业。

　　“你喜欢的人？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傅正忍不住追问，“我tm一直以为你的心秤砣做的，锤都锤不动呢。”

　　“原来正哥也不知道，怪不得之前从正哥嘴里都扒不到一点儿。”

　　“然后呢然后呢？初恋也是配音演员吗？那你们后来有没有合作过？”

　　脑子转得快又足够八卦的，已经绞尽脑汁开始回忆钦嵘跟哪个配音演员合作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异常了，但显然根本想不到一点。

　　钦嵘闭口不提了。

　　“泰哥快说你不满意，让老大继续说啊，千万不要放过他！”

　　“对啊对啊，下次这么好的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趁他醉，撬他嘴！”

　　虎沅却说：“可以了。”

　　连傅正都忍不住道：“这就可以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想继续挖，除了虎沅这个国王。

　　不知是谁开了原唱，R&B天王独具特色的唱腔在包厢里响起。

　　“I love you”

　　“无法不爱你 baby”

　　“说你也爱我”

　　“I love you”

　　“永远不愿意 baby”

　　“失去你”

　　虎沅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将近11点了，几近深夜。

　　他起身打算去趟厕所。

　　包厢门一推一关，晃晃悠悠中将男歌手的歌声隔绝在走廊。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

　　“有一种感觉”

　　包厢里虽然开着冷气，但是人多又围在一起，玩嗨了之后不知不觉就开始升温。

　　一到走廊，两边的冷气一对吹，冷不丁的虎沅就打了个寒颤。

　　厕所里很安静，偶尔有那么两声从离得最近的包厢里传出来的音乐声，但也不大，还没有他打开水龙头洗手的水流声大。

　　更比不上脚踏在瓷砖地上的脚步声。

　　虎沅已经听到了外边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他并没有在意，ktv里那么多客人，谁来个厕所都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这个脚步声走到门边就不动了。

　　虎沅抬手关了水龙头，抽了张纸擦手的间隙他侧过头往外看，顿时定住。

　　来的并不是别人。

　　“钦嵘老师上厕所么，怎么不进来。”

　　虎沅的话像是提醒到了他，钦嵘这才晃悠悠地往里走。

　　钦嵘很高，虎沅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过此时，厕所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分外高大，随着他走近，虎沅只觉得眼前被他的身影全然遮挡。

　　虎沅觉得自己需要仰视他。

　　走到盥洗台前，钦嵘同他面对面定住，并不继续往里走。

　　他真的喝了很多酒。

　　两个多小时过去，虎沅依旧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

　　虎沅攥了攥手上的纸巾，不知不觉团成了球。垃圾桶就在最外侧，离得很近，但偏偏那个角度被钦嵘的身影挡得死死的。

　　“找你。”

　　虎沅手上的动作一顿：“钦嵘老师找我有事？”

　　钦嵘定定地看着他。

　　分明两人的身高也没有差很多，但虎沅就是有种被他俯视的感觉，从上而下被他的眼神牢牢锁住。

　　“你刚才……怎么不继续问？”

　　“嗯？什么？”一定是空调吹得太久了，虎沅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问钦嵘老师的初恋么？其实我没那么八……”

　　“问我喜不喜欢男人。”钦嵘打断他，语气少见地急躁起来，“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么，为什么刚才有机会却不继续问了？”

　　虎沅一怔。

　　“我没问……但钦嵘老师好像也已经答了，不是吗？”

　　他微微抬眸，正对上钦嵘灼热的视线，他一惊，下意识地后撤了半步，对方已经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穿着短袖，钦嵘的手直接落在了他裸-露的上臂上，皮肤和手掌的触碰，仿佛一股小火苗倏地在这方寸之处燃了起来，炽热又滚烫。

　　“你要问我。”

　　虎沅的注意力集中在两人的肌肤接触之处，忍不住地往那儿瞟。

　　钦嵘的火气有些重，这么短促的时间里，让他的后背都感觉要开始冒汗。

　　“……什么？”这一刻虎沅的目光有些茫然。

　　“你得问我。”钦嵘微蹙着眉，过了会儿放缓了语调，“你要问我的。”

　　在这一声声中，虎沅忽然福至心灵。

　　他也不知自己懂的对不对，但正常情况下，钦嵘应该不会这么说话，但若说他仍是醉的，他的眼神又比之前清明许多。

　　“钦嵘老师是想让我问你喜不喜欢男人吗？但我已经……”

　　“我喜欢男人。”

　　虎沅不由点了下头，是的，他刚才已经知道了。

　　“听清楚了么？”

　　“嗯。”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虎沅微微张了张嘴，之前是啦，但……

　　钦嵘更近地低头凑近他，咫尺呼吸间，眼神闪烁，虎沅的心头突然产生一种荒谬的念头，钦嵘像是要亲吻下来。

　　他清晰地看得到他氤氲的面颊，顺着下颌线往下，才发现饮酒后，他连脖子都是通红的，往下红色渐淡，最终隐没在单薄的衣料里。

　　虽然几个小时前说要放弃，但这样的钦嵘，怎么能不让他心生荡漾。

　　可他没来得及近一步，钦嵘已经松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一步。

　　“我最讨厌被人耍了，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对吧，虎沅。”

　　影影绰绰间，他只注意到了他翕动的唇，染上了酒的余味的红润，突然乱了心跳频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