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90、第九十章

　　我伏在玉儿身边求了许久都没听他回我的话，他只是一脸疑惑又无奈的表情看着我，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看不透我想做什么。

　　玉儿一手护着小腹，一手忽然拍了拍我的脑袋，苦笑道：“玉儿在这里，可以后呢…玉儿总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爹爹，我是你儿子，能不离开爹爹的只有狼爹”我无法再听他说下去了，只能任凭自己疯了般抱紧那件灰蓝的斗篷，很厚实，也很暖和。

　　“爹爹不想听，玉儿不说了”这句后玉儿又蒙着被子说了句什么，大概也是埋怨我的话。我想哄哄他，可是手足无措，只能出去熬了一碗粥给他，中午有借口让他从被窝里出来了。

　　我以为玉儿会坐在床沿，我喂他吃。可是没有，他长大了，他接过我手里滚烫的粥出去了。我本来就还没好，又在外头守了好一会儿灶，玉儿一走使得我直往床上躲，脑袋太疼了，身子也好累。

　　我想了许多事，想了许多不可能的事。一边是我的脑袋在‘想’，一边是我‘想’，脑子里的小人说：“这不能，这不对，畜牲，贱东西，活该你是畜牲”一边的我自己却哭得头发湿了，我心里的那个小人问我：

　　“你有多不喜欢那只狼？你又有多喜欢你的玉儿？你又可以为他的命守住多少事儿？你那张嘴从来就是没把门儿的”得，想来想去都是自己不对，只有我颤抖着的身体告诉我：“为什么要忍，活着是忍，疼痛是忍，不都是一样的疼吗？”我的眼前一片混沌，我找不到答案了。

　　可就在这时那个能够给我答案的人进来了，或者说，那头狼进来了，我一直以为他褐色的眼球是很温柔、很老实的，可是这一刻我害怕了。

　　他拿着一碗腥臭的药汤过来，好像那一年他说他会治好我的模样，腰带上挂着的弯刀，骨哨，我给他瞎做的装了我一小搓头发和我在路上捡的漂亮石头的辟邪荷包，一支被我乱画的火折子，走起来很响。毛边的鹿皮长披显得他凶神恶煞，手腕上的牛皮护甲也让人觉得他狠戾，好像从没变过那样地狠。慢慢地，他将那碗药汤端过来了，苦笑着挪过那块已经坐得发白的六角椅，坐下了。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地街，怎么回来了”我边发颤边说着，谁知下一刻就被喂了一口那个药汤。

　　我记得这个汤药是用金贵的麝粉和什么的触角熬出来的，还有一味什么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这药很贵，还很难找到，我不敢吐，只能闷闷地咽下去。

　　“你病成这样我哪里顾得上去，天一亮便让琰子代我去了，且我总觉得没顾好你会遭报应”他是巽风泽的主儿，这样乱说话我也不用打他的手，他又不是玉儿，何必要忌讳。

　　忽然，臭狼在我脑门上摸了摸，不知怎地竟笑道：

　　“岐儿记不记得这个药还有什么作用，等你好了”

　　“可是我不喜欢”我只是推脱着说，谁知他笑得那么诡谲，还回道，“玉儿都告诉我了，可是岐儿，你再喜欢他也不能像你我一样，明白了？懂了？”

　　“我不懂，我当然不懂，你这是污蔑，你嫉妒玉儿，你不爽”气不过，直抢过他手里那碗死鱼汤一样的药一口闷了下去，谁知这破汤药呛得我喉咙疼！

　　“不用再等我，我们现在就出去打一场，还是你就在这里和我打”喝了汤药的我自然以为身子好，经得起打，可臭狼却不这么兴奋。

　　他将碗放到了一边，笑得诚实。

　　“你要是每回都能这么痛快地喝药就好了，咱们今天不打，我教你玩个有意思的，从前没认真教过你，现在教给你了”臭狼离我离得很近。

　　这一刻，我做了件让自己无比后悔的事，我打了他一巴掌。

　　打人不打脸，我打了他的脸就意味我瞧不起他，意味着我在践踏他，虽然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不过臭狼的确是这么说得，打脸太伤面子了。我后悔的是，我竟然在自己生病的时候还需要他给我做汤药还需要他照顾我的时候给了他一巴掌，这很难不让我想起在我昏迷时他满眼血丝地抱着我那副可怜样子，也不敢想，如果我真地死了他会怎么样。

　　可…，后来却是他用那残酷的行为告诉我，他叶子郎并不怕我死，也不怕我的病好不了，更不屑顾及我的腿伤。

　　“你要教我什么，死臭狼”我这话问得很心虚，因为刚打了人还十分愧疚，所以他抱我我也不想反抗了。

　　他没回答我，只是从衣橱里拿出来一条拧得干硬的粗布条，随后将我整个人架到了床架上，我刚好能坐在床围的沿上，所以还不觉哪里奇怪。慢慢地，臭狼将我两只胳膊都绑了上去，于是我整个人都挂在床架顶的木条上，那原本用来绑帐子的木条如今却用来绑我，我有些不舒服，只能一屁股坐在床围上冷眼看他。

　　“好没意思，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就这么挂在这里，你是要教我做腊肠还是教我烤羊”他听了这话竟然不合时宜地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又不能吃。看他这样我倒有些忍不住了，急道：

　　“你快把我放下来吧，我在这儿撒泡尿都不方便，要不一会儿就尿你嘴里去了”

　　“来吧”语罢，臭狼从床底拿出来个落了灰的痰盂。我没法儿再忍了，便让他帮我，可是他却迟迟不掀起我的下衣。这我忽然想起来：我只是被绑了手，我的脚还是能动的呀，他故意捉弄我，我怎么不能给他两脚呢？

　　好，就这么办了。

　　我将两条腿放在了臭狼身上，不过他看起来还有些欢心，还没意识到我想做什么，且我这个姿势他若是突然放下我的腿那我整个人一定会被床架撞到，他应该不舍得…

　　“你给不给尿，不给尿我尿你身上，尿你床上”语罢，臭狼直叹了口气。

　　说是飞流直下也不为过，反正他只得先将满满当当的痰盂端了出去。

　　因为一直梗着脖子，我的头晕并没有减轻，不仅更晕了，连手腕和脖子也疼了起来，这么一来脑袋就更重，一头长发盖着脸，我一想好像还有点儿吓人。

　　就在我垂头闭眼养神时臭狼便进来了，这回还带上了门。

　　“岐儿知道子郎想教你什么了？我要教你做人”说着，臭狼将我的衣物都腿去了，早起穿衣服的时候原本就急得没穿底裤，这下面对面地实在好丢人。

　　“你身上这些伤好得太慢了，岐儿，我舍不得打你”说着，臭狼将我伤着的右腿抚了几下，后又爱得跟什么似地在上头亲。可是我很郁闷，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这样能教我什么，还不如他去地街，我带着玉儿在家里下下棋写写字。

　　“无趣”我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他这么壮的一个狼主会红眼眶。

　　“狐岐，我问你，玉儿像我吗？他长得像我吗？”我想也没想便回了，

　　“像，怎么不像”

　　“那你喜欢玉儿就是喜欢我”臭狼急着回道，边说还边捏拳头，我忽疑惑不解起来，直问他，“这是一样的吗？”

　　臭狼摇了摇头，搂紧了我。

　　“不一样，所以岐儿不能像喜欢我这样喜欢他，他是我们的孩子，你是不是忘了玉儿小时候，是不是也忘了那几年我们像人一样的过活，忘了也不要紧，你只要知道那样想是不对的就好”

　　臭狼这番话让我想了很久。

　　玉儿是我亲生的，所以我很疼爱他，很喜欢他，因为我每每见到玉儿便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拥抱他，我疯了一样想告诉他，玉儿，爹爹离不开你了，我紧抱着他不过是因为我不敢放手，我的这一生实在没有其他可让我留恋的人了。

　　“我错了吗？臭狼，我很喜欢抱我的孩子，我错了吗？我错在哪里，你告诉我”我低头求他，求他告诉我，否则哪一天玉儿因为我这样疯疯癫癫的靠近离开我，那我一定会疯的，我一定会疯到无时不刻都在磕头，我一定会疯到把自己的血放干，我会疯到把玉儿儿时的襁褓缝在我的胸口…

　　我快疯了，等待臭狼回答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待我反应过来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已经哭得快看不见面上的人是谁了。

　　臭狼将脸放在我的脚背上，我的脚底是他那双温热厚实的双手。他又开始怪自己了，怪自己不该让我断了药，也不该让我流那么多血。

　　其实这事兜兜转转怎么说错都会落到他身上，可是神不会给我和他有后悔的机会，就是狼王自己也无法宽恕自己，我开始有些怀疑了，我信奉的到底是神，还是狼王呢？他因为推脱不得的责任留在这里，我也因为玉儿无法离开…这一切竟说不清了。

　　“臭狼，你放我下来吧，我想和你好好说话了，我们不打了”我的心里很苦，所以不得不求他放我下来，免得让我更苦。

　　“我放你下来，你答应我以后不能再那么抱着玉儿了，你那样他会疏远你，明白吗”我点了点头，此后的日子里是灰暗的。

　　“不是要和我好好说话了？怎么还是闷闷地”臭狼抱着我，边给我手腕上涂药膏边说话，我没再哭了，因为眼睛很干，好像眼泪都流完了那样地干。

　　“我很累了，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我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一头扎进了被窝里。光溜溜地挂在床架上那么久，我真地要冷死了，冷得身上不住地发抖。不一会儿臭狼也把衣服脱了，可是他没有抱我，他只是仗着自己身的热气来给我暖被窝。

　　到了夜晚我有好些了，玉儿很乖，没有来和我说话，臭狼如旧和我睡一张床铺，我们像两条大蛇，紧紧地缠在一起。可惜做这种事不能掩盖我的烦恼和落寞，即便我背叛自己…让自己那么疼痛。
　　臭狼说如果一直我们每天晚上都缠在一起，不出一个月我就会好起来。他说做这样的事会让我变好。

　　第一天我相信了，可才第二天我开始有些支撑不住，可是脑袋烧得迷迷糊糊，都快看不清是谁在我面前了，臭狼没有顾我，他只顾他自己。我问他怕不怕我被这样折磨死，他说不怕，你这条命都是我救的，有什么病痛他都会让我好起来，让我放心。可是梦里的他不是这样柔和的，梦里的他一直在咬我，撕扯我身上的皮肉，他说：”有什么好怕的，我能把你折磨到死，也能把你救回来，谁让你告诉玉儿那些话，谁让你那么亲近玉儿”他还问我：“很疼吗？很疼的话就再忍忍”直到现在我依旧痛苦，每回有反应起来我便想吐，频繁的□□让我觉得恶心。

　　我和他之间说不清了。

　　他拼了命告诉我玉儿和他是不一样的，而我却只能拼命读懂，可是现在我读懂了却觉得痛苦，他说玉儿长大了，我们要避嫌。

　　那几日我病得很厉害，玉儿揣着肚子不方便近看我。臭狼每天都会给我喝药，给我身上受伤的地方敷药膏，精心照顾无所不及，可是我吃不下饭，觉得，我好像和玉儿有点像，我的不高兴和他的不高兴是很相似的。

　　烧退了后臭狼抱我去了堂上，他说因为我心里太沉闷，所以肉身就轻了好几斤。我觉得他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原来不高兴会瘦，可惜全身上下透着股药味的我压根吃不下什么，只能催促玉儿多吃点。虽记不起来笑该怎么笑了，却熟记臭狼常给我讲的话，他说玉儿回来了，我们给他好的，不要让他难过。所以对玉儿说话我都是认真的，诚恳的，我尽量让玉儿处在一个棉花般柔软的窝里。

　　二十来日折磨得我很难下床，腿伤加重，也一直没能好全。渐渐地那处的伤口愈合了，腿也只是不跑跳就好，我下地了，慢慢接受了这样一个僵局。玉儿做饭很好吃，我觉得他做的菜比臭狼做的香，时常在他做饭的时候求教，玉儿也不嫌弃我，仿佛他对我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仔细考量过的，我只是有点可惜我不能再抱紧他睡觉了，不过这是好事，因为宝儿在慢慢长大。

　　那段时日我也跟玉儿一样，每天都在期待着宝儿的降生。或许是巽风泽的时间流逝地慢才能让人对生活的印象那么深刻，这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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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很杂乱，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