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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第二百五十章 ...

  •   “岐儿,岐儿,啊,奶,奶!”
      溯儿开始在我腿上蹦跶,手指狠狠地往我脸上戳了三下。我还有一点理智,给喂了些热水。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真不是吃奶的时候。可怜的溯儿跟着我们也没休息好,喝了点水后又倦倦地趴在我胸口哭了起来,肉拳收着,等待着有人可以牵她去哪里走走。抽泣是极小声的,好像她知道臭狼会抱走她,甩了甩手哭得厉害了点儿。
      意识到女儿真的很需要我的臭狼终于将我双手上的绳索解开了。我并不觉得伤口有多疼,心已经麻木了,身体再如何也只不过蚂蚁爬过那般不痛不痒。
      “睡吧,爹爹不放开你,爹爹抱着溯儿,溯儿要长高高,要好好睡才能快点长大,要听臭狼的话,有一天爹爹可能会离开你和玉儿,可能你还没长大,但是爹爹会永远爱你们,爹爹会守着你们,可能在岐山,可能在太阳落下的地方,可能有一天月亮一上来你就看到爹爹了…好不好?”
      我对她笑了笑,希望她平安,希望她快乐,希望她可以去过自己的日子,去做一个最喜欢的自己。这是一个活生生孩子,哪怕她是捡来的我也一样爱她,就像我答应过玉儿。
      可是臭狼哭得十分狼狈,他不断地往我胳膊下挤破了头,似乎想要挤进我的身体,哭喊着:
      “玉儿你快下来吧,你爹爹让我心疼!玉儿!听到没有!再不下来,我不给你们做早饭吃了!”
      我顿时哑口无言,玉儿方才受了惊吓,我根本没脸见他,而臭狼竟然真的叫他到了我身边。
      “爹爹,我都听到了。狼爹这么在意你,你要给狼爹时间来治好你啊,还有我和溯儿,你不喜欢我们吗?你不记得我了?还是,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孩子?”
      玉儿起身要走,我知道他难受。可是话说得太有怀旧风是很伤人心的,就像曾经在海上飘摇的渔船甲板生锈了,钢铁的外壳木头的芯,所以我生了一块甲板。
      “好了,你快坐下陪你爹爹一会儿,我得去煎安神药,明儿还得送药出去,家里没人照顾,可怎么好,岐儿,你要快些好起来。”臭狼叹了口气,开始向天祈祷,随后将玉儿推过来了。
      “狼爹,我再住两天吧,照顾爹爹和溯儿,我喜欢住在老家。”玉儿说着,自己也拖了鞋上来,躺到了里面去。本在抓药的臭狼直擦了擦眼睛,破涕为笑,低声回应他。
      “好,你爹爹醒过来了会高兴的,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住了,狼爹和爹爹把巽风泽的生意都教给你。两天太少了,再待半个月,我们舍不得你。还有那只白鸭,明天宰了和梅菜一块儿炖了,你最喜欢喝那个汤了。”臭狼已经止不住泪,我也一样。说实在的,每只崽儿都不一样,我再爱溯儿也不能填补玉儿不常在身边的空缺。
      所以我将他抱得更紧实了,再者宝儿要提前回去,也不知道周末能不能常常回来,她还要学琴,来回跑我也很不放心。我已经做好要走很多山路和公路的准备了,我觉得我们去看他们要快多了,也不用担心他们走山路会不会遇到野物。
      玉儿苦笑着咬着我的衣襟,我说不出来话,忽然觉得他们很陌生,还有溯儿。她太小了,和玉儿一样紧贴在我身边。明明臭狼想让玉儿来安慰我,他却抱着我的胳膊抽泣起来,极力地忍耐着,他怕吵着别人,又害怕又不敢安静,迫切地需要爹爹的安抚。
      我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也不想说话,我想杀了好多讨厌的东西。将玉儿半抱在我怀里,他哭着,我却眼眶发涩,这父子做得好没缘分。
      “爹爹,我是玉儿,你快捏捏我的头发和耳朵好不好?像昨天早上一样,爹爹嫌弃我睡得太晚了,和狼爹一起说要把我拎出去…爹爹,我要怎么才能让你听进去!我照顾宝儿照顾得好累,你快和我说说话,我想要吃爹爹煎的肉排蛋,要和面包片的形状一样,要吃爹爹种的小番茄…”
      这孩子困极了,开始说些我听不懂的胡话,整张脸都是泪,眼睛发涩又肿得没眼看,一圈泪挂在睫毛上。我冷静了会儿,从手边拿了新的纱棉面巾给他擦拭。可是面巾不过水擦过眼睛有点刮肉,我只好,将他放到一旁,拧了把热水来给他擦拭。
      玉儿睡得不沉,知道我又躺回来了立马朝我心口靠了过来。趁着睡着了,我给他擦了点儿珍珠霜,小时候用的还是玫瑰和金银花等等一些花材榨的油,现在更方便,珍珠霜加点儿茶油就可以了。
      我知道玉儿是成年人了,他很累,白天要应付工作,看顾宝儿吃喝穿玩,除了夜晚,其他时刻他都不放松,只有在我身边他才能稍稍任性一些。我知道,别人家的孩子十五六岁时一定在被家人疼着护着,玉儿却和其他可怜的孩子一样早早懂事。我明白无家可归是什么境地,所以哪怕玉儿怨我我也不会去伤心什么,我只要在他还在我身边时好好疼爱他就足够了,我从不觉得崽儿懂得比大人少,毕竟各人吃过的苦不尽相同,多点理解会让彼此好过许多。
      “玉儿?”
      天已经成了黑蓝色,气温降到最低了。玉儿抢走了溯儿的毛毯,睡得很不踏实。他很怕冷,我只好给他穿了我的长衣。比起刚发作那会儿我已经好许多了,天气冷,我想着臭狼也是怕冷的,所以想去灶房劝他回来躺着,谁知道才坐起来他便端着药来了。
      “岐儿怎么起来了?你现在这幅样子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人已经这样了,撞上不干净的野物怎么办?我喂吧,岐儿大抵会觉得有点儿涩。”
      语罢,臭狼又好声解释起来:
      “睡前不能吃糖,我放了点儿野莓一起熬的,闻闻有没有野莓的味道?”
      我的鼻子根本堵得吸气都困难,哪里闻得出来,摇摇头,接过勺子吹了吹便喝了。其实喝多了伤药也不是太苦,只是臭狼配的药总是烈性,喝起来又涩,所以觉得更难下嘴。再说了,这只是安神药,这和那些羹汤的味道差不离,只是没放糖。我怀疑臭狼是不是抓错了药,仔细舀了舀竟然看到一小块川芎。
      “别着急洗碗了,睡一会儿吧。”我道,将最后一勺药喝尽,臭狼帮忙倒了热水喝,也去将房门关了。
      “好,和你,还有咱们的两只崽儿。”
      臭狼擦了把手,换了身干净的长衣上来,头发上还是有碳火和汗水的味道,那样可口的臭狼…
      我不经意地见到了他眼白里满布的血丝,还有眼下的淤青,因为连日忙碌这淤青短时间内是下不去了。我们一块儿送药,我疼肚子,他腰背酸疼。此刻我这般不好受,明日他也不会让我去帮忙的,他愁没人照顾溯儿才把玉儿留了下来,在臭狼心里,我一直都让他很不放心。
      但矛盾的是,臭狼开始接受我对感情迟钝的事实,甚至愿意靠在我身边亲自说:“岐儿,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陪着你,会照顾溯儿。不管你在哪里,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这样好不好?”
      “可是我不想要了,我不想活,我很累,我一闭眼就是全身都在疼,臭狼你明白这种感觉吗?你明白从小无依无靠,从小被人捉弄身体的感觉吗?你不明白,你还会怪自己没有早点儿找到我,我其实…我其实很爱这个家的,可我还是对不起玉儿,我还是做不到装模做样陪你笑着,我知道…我很用力地去懂了…”
      我将自己的手指咬得发青,就怕把玉儿吵起来。臭狼忍得连连咳了几声,我不想他忍着这口气,便张口渡了气给他。真气平日不怎么用到,我们忍着,两张嘴对着哭,把彼此气了个半死。我被保养得好,臭狼吃进身子后冷静了很多,只是忽然仰头看我,小声哭道:
      “我要这个家,要玉儿和女儿,做牛做马都不要紧,哪怕只为了孩子好不好?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没有你和孩子我该去哪里?岐儿不是答应过我,不会辜负我,你不能负我!”
      臭狼再也忍不住了,咬牙跑了出去,关门声不大不小,正好把溯儿吵醒。他忍得难受,我也是,抽了件披风抱着溯儿就追了出去。
      “臭狼,天一亮就好了,什么都会好起来,你会忘了这些的。”我道,陪着他坐在门槛,小心用披风将他盖住。他只穿了薄薄的一件长袍,也没穿半靴,一双脚光溜溜的,左脚踩在右脚上。
      “怎么办,岐儿不喜欢我,也不想活了,女儿也不要了。”
      臭狼的抽噎声,女儿的哭声,他们的声音像一把冰刀,刺向了我,我无处躲闪,只能原封不动地任鲜血流出,然后再用温热的女儿的脸蛋抚平伤口。她还在牙牙学语,还在三步一摔,我心里好疼。
      “溯儿,你不要哭了,岐儿还抱着你。”
      “来狼爹用披风把你抱起来,不要着凉了…阿嚏…”
      臭狼还是哭得很厉害,我索性抱着溯儿躺在了他的腿上,不再哭了,让臭狼哭了个痛快。结果就是已经起来打理门铺的街坊跑过来关心,问狼王怎么了,我只好编了句假话,与那老伯说:
      “不打紧,是那只小狼要带着孙女儿回去了,住了快两个月,我们舍不得。”
      老伯听了跟着摇头,直劝他:
      “你们家孩子算是常回来的,别太伤心,我得去支饼子了,回见吧。”
      “得,您忙吧。”
      寒暄两句话而已,不想臭狼哭得更厉害,用披风将自己的头都包住了。我不嫌弃他,只是觉得他可爱。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又或是父亲,在我这里,臭狼无疑是合格的。就在臭狼紧抓住我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值得被爱的。
      我控制不住地自责起来喜欢或许是很复杂的,爱却是容易懂的,既然我这样愧疚,为何不将臭狼当作家人来爱重就好。可是我转念间又放弃了,这样不好,对臭狼不公平,臭狼要的不是我给他这样的爱。所以还是算了吧,我为什么要给他希望?
      “壶里还剩一些热水,去给溯儿擦擦脸,给自己擦擦,睡一会儿,什么都不要想了,天一亮什么都好的,对吗。”
      我道,起身将一半门合上了,臭狼也忙抱起溯儿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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