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186、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知道玉儿这个崽子向来矛盾扭捏，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也不要他一辈子呆在家里，只让他当作去散散心。

　　他没点头。

　　臭狼也没办法了，不知道怎么问下去。而我只能卷起玉儿的袖管和裤管查看，害怕他身上有什么伤。看了看没什么大碍便也让万重山上来，又开始问。

　　结果人家也说没事儿，过两天就彻底和好了。他走过来想要碰碰玉儿，玉儿却让他滚…

　　臭狼只能和他说了，人我们先带回去，之后两人还住不住一起就随缘了。宝儿的话因为还在上学，万重山说他可以自己带几天。玉儿也和他一样冷静了不少，平时他怎么愿意把崽子给他，不得已罢了。

　　我们是吃了晚饭才回去的，宝儿也一直很乖，听玉儿说要回去陪阿爷几天也没有闹，只是很舍不得地一直要玉儿抱她。本来都可以自己吃饭了却还要玉儿喂，玉儿让她自己吃也不吃，答应了要喂她后就哭了。万重山只好将她抱了回去，说不想吃就先饿着，不要吵到长辈吃饭。

　　宝儿听了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好久都没说话，也真的不吃了。玉儿也不哄她吃了，让她在家要听大山的话，过两天他就回来了。没想到宝儿只抽抽着鼻子问他：

　　“爸比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们吵架…就不要我了…”没敢听她说下去玉儿就把她抱了起来，自己也没胃口吃了。臭狼看不下去，说她六岁了不用一直抱。谁不知道？可是谁舍得。我驳他：“你肚皮没疼过你他娘的不知道心疼。”

　　这趟万重山开车送我们过去，夜深了我也不好让他进泽，怕宝儿第二天来不及上学。下车的时候这崽子哭得稀里哗啦，一会儿又要玉儿抱抱一会儿又要和小溯意玩儿，拖着不让回去似的。后面玉儿又把她带到一边哄了会儿，跟她保证跟她约法三章才好，万重山忙让人打车过来了，说宝儿这个样子他也没法儿好好开车。

　　万重山将崽子抱走的时候玉儿终于松了口气，交代了两声就和我们回泽了。夜里冷得很，他也冻着了，臭狼背上那只也低热起来。两只都没怎么吃饭，问了也都不吃什么。去邻居家舀了碗粥过来，女儿吃了一点，剩下的就给臭狼喝了。

　　夜里四个人躺一张床上，玉儿是闷葫芦似的不说话也不睡，就臭狼唠唠叨叨。一会儿逗逗小狐狸一会儿问玉儿到底怎么个事儿。玉儿也不好说出口，吞吞吐吐地说自己记仇，忘不了以前那些事儿。可他又狠不下心，说宝儿太小，不好跟着大人两边跑。臭狼让他忍忍，看万重山之后什么个态度，他要是还强迫玉儿就真的不能再一起住下去了。玉儿觉得臭狼说的也是，我让他先别想这些，好好睡一觉才是真的。他听进去了，窝在枕子中间睡着。

　　臭狼却突然古板起来，问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都是大人了还和我们睡一张床。我一时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儿问他是不是找事儿。臭狼终于闭嘴了，我就告诉他，我和爹娘从小就没分开过。我还小的时候爹娘也还小，换作人，他们也就十来岁。他们一直陪我，我也离不开他们。现在玉儿也一样，况且他从六岁起就不在身边了，时常会害怕。我说我们是狐狸和狼，不要去像某些人一样墨守陈规。以前还说男女授受不亲呢，快，快把小女儿换个位置？

　　我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儿，故意把玉儿挪到他身边了，低声道：

　　“晚上你来看被子，别让他着凉了。”臭狼听了便说：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这样忽然推给我，我怎么照顾他是好？”我只好起来了，一夜无眠。臭狼累得很，让我快回被窝，自己没一会儿就睡了。

　　说实在的我不明白玉儿，也不明白万重山。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不要勉强，勉强不会有好下场的，也不会有好脸色看的。心一直乱到半夜，最后是趴在臭狼胳膊上睡的。他眠浅，看我还没睡就把两只崽子都往里面推，挪了个位置让我上去。

　　我知道他一直都这样儿，崽子在他心里永远都没我要紧。看他颇有些失魂落魄忙拥了拥他。许是玉儿在，他穿着长衫睡着。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可以自由自在地解了所有和玉儿溯儿躺在一块儿，臭狼也不曾说什么，我便问他会不会计较…吃醋。他也没答上来，只是说习惯了，不着凉就好。如此我便问他，为什么每回玉儿回来他都不敢光膀子睡，臭狼说因为他是崽子，所以不能这样随便。

　　第二天两只都睡得好晚，我同臭狼也就都起来忙活了。不出所料臭狼杀了只鸭子炖了，我看那架势是劝不住了，继续卷我的窗帘子。

　　说是天没亮就开店，实则收拾好屋里屋外我还是会回去睡回笼觉的，臭狼忙完了也会拉上帘子回来躺着，等太阳出来了才会出去。只不过从前回被窝还能睡半个时辰，现在躺一会儿小的就醒了，玉儿也会起来帮着磨药。一家子都起得早了，夜里就早睡了。

　　我带发髻冠子边看玉儿，他就坐在门边撵药，石轮和臼子发出脆脆的响声，一会儿是这个土味儿一下是那个黄芪，整个家都是药香味儿的。

　　出去后臭狼问玉儿想不想做个郎中，玉儿摇摇头：

　　“等老了就回来”臭狼也是心大，听了直回他：

　　“等你老了我和你爹爹也快死了，哪里有力气教你。你不学…我就教小的那只了，往后回来了你还得请溯儿作老师。”

　　我以为这样一句玩笑话玉儿不会说什么，不曾想玉儿听了却有点不好，抽噎着问臭狼我们怎么会老死。臭狼笑他傻，是人是畜牲也好，哪里不会老的，等到溯意成人他大概也就去了。去了回来又是一个轮回，上一回这样儿已经是几百年前了，他自己都记不得多久才回原身。

　　玉儿听得一愣一愣的，晚上睡的时候净想着这些事儿了，半夜就吓醒了。我说都是臭狼不好，说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原想着给他吃点安神散，臭狼却不让吃，说安神散性凉，让我掖着他躺一会儿就好了。玉儿摸摸耳朵，揪揪狐狸毛就睡过去了

　　回来不过几日，万重山就带着宝儿回来了。山里野物多我们不放心就去接了，回来的时候宝儿这崽子是缠着玉儿说个没完没了的，我也将她抱起来掂了两下，着实轻了。

　　她从小就是玉儿用了命养着的，后来万重山也一起养着，一说到崽子吃的事儿两个人难免生出口角。我心想要说就说个痛快，同臭狼带着两个小女儿去灶房里听墙角。原先想给宝儿做些糯米果子吃，想了想还是给煮了点红萝卜瘦肉粥，小孩子还是少吃糯米好一些。

　　也就切菜切肉的功夫外头就大声起来了，先是玉儿呛声起来，后又是万重山大声：“那我回去行不行？被野狗野猪咬死了你就高兴了！”

　　玉儿听了这句反而没力气再说了，叹了口气就走上了二楼。他一上去万重山也跟上去，越走越急。竹板打的梯子原本就不是那么的好走，万重山直接从扶手处摔到了地上，原本白得跟米糕一样的脸一下子出来好多细小的划痕。我忙放下菜刀出去看了，好像是撞着了脑袋疼的，直靠着宝儿呜咽。

　　“我说你们这两个也真是的，好歹不要一回家就吵…”那么大一声响，臭狼几乎是冲过来的，一过来就批评，边批评给他看伤。一拉起来万重山那脚是碰不着地，一踩着就叫疼。没办法，我和臭狼只好一人一边把他扛到了客厅躺下。就这间隙宝儿也跑上楼了，差点没把我和臭狼担心死。还好她手脚协调，知道看脚下。

　　玉儿下来的时候万重山更大声了：“我要死了，痛死了，我要毁容了…”这下把玉儿听得火气更大，一来就往他脸上挑脏东西，擦药水。虽然用的药油是猛了些，不过从玉儿那小心的动作还是能看得出来舍不得。玉儿小时候养兔子也这样，兔子从桌子上跳下去他都要仔细检查摔着没。臭狼就说他，这么细心不好。现在才明白大家都是细心的，万重山也细心，嚎了两声就抬着眼皮子问人家还生不生气。玉儿没理他，松开钳子就问宝儿：

　　“大山不疼了，你跟爸比去厨房做饭好不好？帮爸比洗菜菜。”宝儿好几天没见着他，直拉着他去了。我和臭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帮谁。论对错万重山是不好的，要论公平好像也没有那么多公平。他原本也不是我的崽子，只是因为玉儿我同臭狼才会对他好，他又很会来事儿。面子上我同臭狼能给的都给了，可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样看起来斯文的人夜里会抓着绑着玉儿强要。玉儿这样的身子出泽本就虚弱，从小又是那样不能受惊，梦中若是吵醒了极有可能要发性子，要害病…这些万重山不是不知道，可他还是三番五次这样对玉儿，单是想着这些我就不想给他用柔和的烟酒，厚得出油的药直往他伤口上擦了。

　　实在无奈，臭狼也说他：

　　“你自己也是有女儿的人了，有些事儿是该收敛点儿。宝还没出来时就常听玉儿说你对他好，做事有理亦有礼。扭捏了三四年才把宝儿带去给你一起养着。现在是怎么了，你也忘了他的病了，还是真的不能忍？叔给你噶了，噶了就没烦恼了，你们也就不吵了…省得这样操心…”

　　我以为臭狼只是吓吓，没想到他真拿出来一把嘎子剪，又细又锋利，吓得万重山直拉紧了裤子。他到底也不是冲动的人，想了想还是朝我低了头道歉，说什么差点害死了玉儿。我总不能说不原谅，只能劝他不勉强玉儿。可是我想了想便问他：

　　“那玉儿也不是小孩儿，他真不想…还能被你抓着吗？你一定是别的让他不高兴。”臭狼听了眼瞳忽变得像根针一样吓人，也不给他敷药了，搅着药糊等他说话。

　　“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是他自己一直追究。每次有点矛盾就翻旧账，我都不知道跪下多少次了…”我更无话了，好一会儿臭狼才接过话茬：

　　“你以后不要这样哄，我家玉儿许是不要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跟你好了，宝儿是最可怜的…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说好，别害到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