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156、第一百五十六章

　　这整日我们都待在公司里，没有回去。

　　玉儿和万重山很忙，开完会回来便各自回了岗位，在电脑面前一坐就是大半天。玉儿泡了壶茶吊精神，万重山则喝着速溶美式。

　　玻璃窗是开着的，趴在阳台上晒着日头整个身子都暖暖的。我第一回在玉儿身边这样懒洋洋地睡着，直到正午时才醒过来。迷蒙之中，忽听万重山轻声问道：

　　“轻舟，你和诚悦那边的几个商量得怎么样儿了？”话落，只听玉儿敲键盘的声音，好一会儿他才回万重山的话，言语间不乏烦躁：

　　“嗯，钱都打过来了，转你那儿还是？”话音未落万重山直回了：

　　“你自己接的单子钱给我干什么？”他语气不好，玉儿更甚，抱怨了句便不说话了。我掳了掳才明白，大概是万重山推给玉儿的客户，所以玉儿才会那样问他一句，免得落个进退两难。

　　“行了，过来香一个，等订完这些材料咱们吃饭去。”话落，玉儿这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闭着眼，我甚至能看见他生气的那副样子。眉毛会皱着，眼神也会变得凌厉几分，若是掰开他的唇看，他说不定还在叩着牙齿。

　　没听见万重山再说什么，我便起身去找玉儿了。

　　“我们玉儿真可爱，生气了还是这么可爱。”玉儿低头写着什么，我一搂住他他便整只胳膊都僵住了，耳边果然是磨牙声儿。我们脸贴着脸，玉儿口腔里的声音就这么从骨头里传了过来。

　　“玉儿…香一个是什么？”我的话才问完那边万重山便走过来往玉儿手边放了一叠文件，忽见他朝我笑：

　　“叔，就是亲嘴，这样儿”半晌后，玉儿和我都像座石头那般静住了。万重山竟脸不红心不跳地在我面前亲了玉儿，起身后竟又捏了把玉儿的耳朵。

　　很久之后我才从玉儿背上起来，玉儿擦了把嘴便拍桌怒哄：

　　“万重山，我爹还在这儿，你他妈干什么呢？”话落，玉儿忽被他拉了过去，万重山直贴在他耳边道：“没事儿，他不懂这些，跟孩子似的。”

　　的确，在看到玉儿被捏红了的耳尖时，我确实是看不懂的。

　　“以后不许这样儿，我爹会以为你欺负我…”玉儿还是有些为难地向他解释着，万重山只好认错，走过来同我赔了不是。我自然点头，装作一副失忆的样子。

　　看着他们两个靠在一起讨论工作，我忽发觉自己和玉儿好像隔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我像个大麻烦一样傻站在一盆黑绿的龟背叶边上。玉儿在我之外，我在角落。

　　这二十年到底带走了什么？是玉儿的童年，还是我初为人父的惊喜？谁也不知道了。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给玉儿添麻烦。

　　玉儿说午饭万重山就近预订了一家烤肉店的包厢，下楼前还理了理我身上的衣服，解了我的发髻，绑了个高发结。

　　我看着原本卷进去的衬衫领衣慢慢在他手里变得平整，不住地问他：

　　“玉儿，为什么要这样仔细？”

　　玉儿澄澈见底的眼珠子望了我一会儿才道：“这样要好看一些，爹，狼爹不也常为你梳头理衣吗？”话音刚落万重山也在一旁跟着起哄似地：“是啊是啊，轻舟，你也帮我整理整理。”

　　玉儿听了直翻白眼，随后牵着我走出去了，万重山则跟在后头无奈地叹气。坐电梯时我还是不大习惯地抓紧了扶手，害怕会被这铁皮箱子甩出去，没想到心惊胆战地闭上眼没一会儿就到一楼了。那些人照常向玉儿和万重山问好，眼神也该依旧打量着我。

　　我忽有些后悔了，出门时为什么不听玉儿的把他闲置的鞋子穿来，而是将自己的长靴塞进不大合身的西装裤里？

　　所以，短短的两百米路走得我脚趾头不住地挠，就连牵着玉儿的那只手也发痒。也许玉儿的皮鞋穿着会有些难受，也许穿着那样紧的一双棉袜会很不舒服，可至少不会拂了玉儿的面子，至少不会让他们公司里那些人觉得我来路不明，不人不鬼。

　　但好在万重山订的是包厢。

　　我见过路边很多装修得花花绿绿五光十色的门面，却从未踏进过这样儿让人吃饭的店，新时代，新城市，新科技，都是我从前未曾接触过的。

　　灰色磨砂的大理石地板看起来十分冰凉，大概也有开了空调的原因，头顶上嗡嗡的。

　　“您好欢迎光临，万先生吗？您三位的包厢在二楼，这边请。”服务生的嗓音十分甜美，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却一点儿孩子生气都没有。

　　进了包厢，我们三人都落座后小姑娘便过来给我们倒水，笑着朝万重山着说了些什么，大概是推荐酒水。

　　面前是一张木框桌子，里边儿嵌了块黑色的大理石，中间是有一个大窟窿的。玉儿坐在我右手边儿，见我看着四周不大熟悉的东西，忙轻拍我的手同我讲释。万重山点完菜后便托着下巴笑看玉儿指这个是那个地说着，眼尾那样温柔的垂着看他，眼神永远停在玉儿身上，暧昧却不迷乱。

　　玉儿也抬头笑着：“爹，墙壁上亮着的两盏灯是灭蚊子的。还有啊，这杯子里的是芦荟汁，味道怪，我不爱喝。”听完，我放下手里捏着的不锈钢杯子，觉得玉儿不爱喝的肯定不好喝。随后玉儿又和万重山聊了几句宝儿学钢琴的事儿外头就有人端着铁盘子进来了，铁盘子被他小心地往大窟窿里放，不一会儿里头的碳就冒烟了，很小的烟，碳是通红的。

　　菜肉都还没上来，但饮料已经送来了，是一大瓶凉茶。玉儿怕我不好意思，只好第一个倒给了我。万重山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伸手往西装内袋里拿着什么。

　　我原以为他会抽烟，可没想到他只是拿手机出来。待玉儿倒完茶后，我忙凑到他耳边问：

　　“他不抽烟了吗？”

　　玉儿点头：“不抽了，怕宝儿咳嗽。”

　　“这是好事儿”我点头说道。

　　就在万重山想起身去催催时点的东西便端过来了，一盘接一盘儿的递着，放不下了边上的小姑娘便将它们端到了桌上。上完菜后万重山便让他们出去了，一副很是不想让人打扰了表情。

　　果然门一关上他便朝玉儿挤出个十恶不赦的笑脸，嘴上又是撒娇：

　　“轻舟，你烤给我吃吧？放点儿粉丝行吗？”玉儿一听直皱眉，犹豫了会儿还是给他烤了。粉丝铺在包菜上，肉是一叠都下去烤了。

　　喝口茶的间隙，万重山已经坐到了玉儿边上，左手不大安分地捏着他的杯子。估摸着他也没想到玉儿会先夹菜夹肉给我吃，眼睛往我碗里一看，碰了一鼻子灰儿似地又坐回对面去了。

　　餐间，玉儿仿佛很乐衷于给那些肉翻面、刷酱，我同万重山自然而然也就不用动手烤，那肉都是一下下地进自己碗里的。

　　在万重山眼里，玉儿或许是个体贴温顺的爱侣。在我眼里玉儿却还是个掌勺的小孩子。不让人碰他放好了的东西，不让人帮他，这般可爱叫我怎么舍下？

　　下午的办公室气氛还算清闲，万重山休了了会儿便坐在办公椅上一动不动了，玉儿却边划着轮滑椅边左右移着鼠标。也不知是不是坐久了腰太难受，起身时不住地拿拳头往腰骨上锤…

　　我是看不下去的，只得过去帮他揉了会儿。万重山看了眼直在一旁笑他：

　　“轻舟，你能不能好好坐着，还玩儿椅子呢？”于是，玉儿第三次皱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