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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一百四十三章 ...

  •   跪拜完爹娘后我的身子一直很疲累,精神也十分恍惚,臭狼扶着我坐到了椅上,转身去了铺上整理被褥。

      逃命前我都是同阿爹阿娘一个榻睡的,整个家只有一间灶房,入门小小的厅堂,还有厅堂右边的,我们唯一的用来睡觉吃饭的屋子。

      闭着眼,趴在桌上休息只能听到臭狼甩着两三件被褥的声音,沙沙的,我知道有他在,不用一会儿我就能在暖和的被窝里躺上一会儿。

      我几於是昏了过去,整个人沉沉地站不起来,闭上眼眼前还是阿娘的笑眼,怎么就…没有了呢?

      阿娘的前爪有些短,总是笑眯眯地趴在我身边看我,时不时使力伸着很短的前爪挠我的胳肢窝,她说:

      “岐儿怎么这么小一只?阿娘给你洗洗澡好不好,你耳朵里都有跳蚤了”阿娘每回给我洗澡都会含一口百部药汤往我耳朵里灌,我特别怕水往耳朵里灌,特别不舒服,每次洗完后脑袋都会嗡嗡响,索性就摇摇头不洗了。

      有回阿爹看见我这样耍赖皮就不知道从哪儿抓出来一只烤兔腿儿,我一边被阿娘擒住,整个人被她拎了起来,一边被阿爹手上举的那只烤兔腿馋得口水直流。

      “小兔崽子,快把澡洗了,洗了就给你吃”我爹说着,又扔进一些奇奇怪怪的没洗干净的药草进锅子里煮,我觉得兔腿比那些药汤香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但直到现在还是不喜欢拆开发结洗头发,吃了十几年素也不常回味兔腿的滋味了,只知道那肉很紧实,油都在皮上,酱汁都在肉里头,很香。

      等我清醒过来时,臭狼已经将我抱到了被窝里,我躺着,他坐在榻上弯着腰检查手里的几个药盒子,我静静地平视着他,良久后才屯了些气力,对他笑说:

      “臭狼,谢谢你陪我回来,阿娘她说,岐儿有你…她很放心”断断续续地,我不住地咳嗽,臭狼哭笑不得地顺着我的心口,

      “我知道,知道的,你好好躺着,我去灶房炖点水,晚上给你做顿热的吃”,说着,他草草将药盒堆到了我手边,起身就去了灶房里忙活。

      不知道是不是赶了半天路还没吃什么东西,喉咙里总想吐酸水起来,人也很没精神,只得小憩一会儿。还好臭狼不挑吃的,米酒就着那些软饼吃了个半饱,否则我这一倒下来怕是没人看顾了。

      一样是男人,差不多的身高和体格,臭狼偏偏比我能耐些,他这个人就是挺糙的,不像我经不起折腾。昨儿一早还兴冲冲地答应他会陪他采药,没想到走了没几步路就觉得累了。

      腿酸,眼睛也睁不开。一路上我一直不敢放开臭狼的手,很怕自己会像当年的玉儿那样悄无声息的走失,也怕臭狼一回头看见我倒下会受不了。

      我还是不敢睡得太深,也巧,睁眼时臭狼正往茶壶里倒着热水,余光瞥见我在看他便乐道:

      “岐儿,让你昨夜不好好睡”我实在没力气同他斗嘴,看外头的天还不是很黑便掀开被窝套上了棉衣,正想走去同臭狼说话却又扑腾一下儿坐了回去,臭狼看了直皱眉,拿了根筷子往杯里搅拌着什么,不一会儿便吹凉了让我喝下去。

      他不会害我,我也一口闷了。太甜了,霎时腻得我嘴里都腌进了味儿。

      “玉儿说你低血糖…得吃饭,喝这个也能凑合,眼下你再睡会儿吧“臭狼说着,拿过了我手里的茶杯。

      我揉揉自己有些酸疼的大腿根,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自己呆着,可是臭狼却头一回这么执拗,这么放心地让我一个人呆着。

      “岐儿,你在家里等我,很快的,我去山脚买两斤面条就回来了,等我”臭狼边说边解下了我的钱袋,俯下身抱了我一会儿才走,我听到门关了的声音,心里不住地害怕起来。

      一个人也没有,一只狐狸也没有,好像都死在了那场血战里,好像都被狐王这个罪魁祸首害死了,他却一直在享受着富贵荣华。

      他手下一大批人往外括拓猎来的活物、信奉着岐山的山脚下的子民源源不断送进来的贡品,长宫内佣人悉心栽培的蔬果,甚至是还在跳动的活人肉。

      狐王,他把好多人当傻子。

      一直到天彻底黑下去的时候,我才甘心闭眼睡了,梦里都是臭狼的样子,它就站在很远的看着我,笑着,眼里是带着点失落的渴盼,我想过去找他,可他却转身消失在一片白雾之中,仿佛身处白池地狱,等我过去了,那头却是个我怎么也跨不过去的深渊,就当我停滞在横垣前失声痛哭时,梦外臭狼的开门声叫醒了我,也救了我。

      “岐儿,你瞧这面…”话音未落我已经撞进了臭狼胸口,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后还是没能止住未泯的伤悲,臭狼掳了掳我睡得有些杂乱的发丝,任我久久地抱他,他垂着双手,十分冷静地问了句我听不大懂的话。

      几於是冰冷的语气,臭狼面无表情地问道:

      “狐王…来过了吗?岐儿”我听了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琢磨出来他言语里的质疑也不想再碰他了,一气之下推开了他。

      “不是?那怎么了,这儿可是你家,总不能有什么吓着你”臭狼的语气终于如常温和,可我还是有些被冤枉得喘不过气。

      见我屁股钉在椅上不说话,臭狼只好服软,蹭着我的耳朵问了:

      “到底怎么,岐儿得说明白”其实,我也有些生自己的气,便说了,

      “我就不该睡,方才梦见你掉崖了,能不吓着吗”臭狼听了呸呸两声,

      “笨狐狸,你一定是没吃东西傻了,傻岐儿,我得让你吃些”说着,他起步拉着我去了灶房里煮面,他择柴火,我找盐和干料。

      看着锅里滚得冒泡的面汤,我的鼻子不知怎么地忽然就酸了。

      我们两日没吃过一顿热饭了,难为臭狼和我赶着路。这会子两斤面下锅一人打了一大盆起来,我忙将自己的面捞给了他一些,臭狼还说我鸟肚子。灶房里没桌椅,我们各自捧着面去了房里吃。

      盆太宽,我同臭狼只得相对而坐,他忽拍了拍腿,起身去拿了一根肉干放进了我盆里,笑说:

      “你牙口不好,浸浸再吃”灶房里的调料只有一小缸盐,也没找到香油之类的,我们吃的就是白面汤,我看他盆里没有肉干,只好将自己的夹给了他。臭狼也奇怪,袋子里也不是没有,为什么不再多拿一个,想着,谁知臭狼又把浸得湿润的肉干夹了回来,我索性都塞进了嘴里,再没和他说话。

      可惜我不说,他会说。

      “岐儿,那些饼子和肉干留到下山时给你吃,你可别再挑嘴了,瞧这两日人多没精神,咱们明早起来去买些吃食来祭拜你爹娘,你也好好补补,吃完你带我找雪莲去”语罢,他卷了一口面条吃下了。

      虽然没什么佐料和油腥,可是岐山的面味道向来是顶好的,我同他吃着也香。如此也暂忘了不快,我不住地点头,

      “成,我带你找去,明儿臭狼得叫我起”我看着他吃面,傻呵呵地笑了笑,笑完了低头拿起盆把汤都喝了。

      天太晚了,臭狼洗了碗后便收拾起衣裳,又一次检查了药具,我忽觉得无聊。可是屋里头只有一些我爹的墨条和竹笔,再来就是柜里娘的绣线和针,也没别的什么供人赏玩,我便开了正南方的那个窗,小心爬了上去坐着看岐山。

      许久不回来了,这一坐下才发现四周山脚山坡还亮着烛火的人家只有我们,屋子塌了许多,人也少了很多,不过狐狸们多,它们都躲在了山脚或是山顶的洞穴里,幼崽入了夜是不出来的,只有偶尔能见到三两只老的晃晃悠悠地叼着东西回窝。

      “你瞧,它们都有爹娘,,你看它们都有”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指着对面的山坡自说自话,说累了便靠着窗条休息。窗很老了,木材特别温润,好像还是小时候那样,爹拿着板尺比划着窗口大小,阿娘抱着我在门外看,笑着说:

      “岐儿,咱有窗了,夜里不漏风了”然后对阿爹笑:

      “哥哥,崽子要睡了,你动静就小点吧”阿爹看了她笑就放下锤子,不敲了,用软木槌把窗条往墙框里挤。

      后来我走路走得稳了,骨头不软了,整日爬着这个窗,从台子爬到屋顶,常常爬到烟囱口往里头喊他们:

      “阿娘,咯咯咯,阿娘来抓我”有回掉进去了,摔得鼻青脸肿的,阿娘抱着我哭,边哭边和阿爹骂我,拿着我爹递过来的荆条打我,兔崽子,兔崽子!谁让你爬烟囱了,怎么不怕滚水烫死呢!

      可我还是爬的,爬多了就不掉进去了,后来爹带我进林子,我就已经能爬上树给他打果子吃了。也不是没摔下来过,就是摔不死,兜里的枣还都好好的。

      爹不敢让娘知道,也不打我,就揉着我的骨头看疼不疼,问我还认不认得他是谁,怕我摔坏了脑子。

      一生多么匆快啊,转身一看…我已经没有爹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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