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狐传（生子）》深泊孤舟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臭狼抱着我，他睡了，我借着暗沉的天光一直睁眼看他。他的下巴伏在我颈边，是很小心，怕我脖子和肩头会酸痛，不敢真地压上来。

　　他的眉毛是很浓的，像两只春日里在地上挪开诺如的黑毛毛虫。我看他嘴角都流出来一些口水了，定是睡得很香。

　　奇怪的是，天还没亮玉儿就起来了，脚步声虽然很轻，可我还是认得那是他的脚声。

　　那头灶房里絮絮地出了些声儿，不知道是不是宝儿醒了要喝水，我听了好一会儿也不像，甚至还出了些炒菜的声儿，锅瓢摩梭着发出些吊人胃口的声音。想着玉儿，我小心将臭狼从身上扒下来了，可他却在梦中抓紧我的手腕，

　　“岐儿，说好的，你不走了，咱们有崽子”他迷迷糊糊地，甚至有些字儿都没说明白，于是我也就分不清这是梦话还是别的，只低了头小声告诉他：

　　“玉儿在灶房里头，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的”话落，我给他掩实了褥子以示安慰，小心走出来了。

　　卯时的天光下屋里还是黑乎乎的，好在灶房里有玉儿装了台小灯。里头亮堂，玉儿就穿一件藏色的羊毛衫在那里忙活着，我一看忙又回屋拿了件棉花夹袄让他穿上。

　　看着他冻红了的手，明知我要训他还笑，惹得我不住皱着眉又说他：

　　“玉儿这么早起来做饭，还不多穿些”说着，我不知道怎么了，抬起自己的双手去捂玉儿的脸。

　　“他要回去了，我多做一些让他带回去吃”说着，玉儿走去拿了几个食盒来，我心想这样让他带回去也好，免得他在外头吃不到玉儿做的，连饭也吃不下。

　　原本也没有我的事了，可我还是挪了凳子坐在一旁看他。南瓜角，焖豆腐，辣子长豆，薯粉包肉，差不多这几样儿，玉儿炒得不烂，一半给万重山装起来，下半舀进盆里作早饭的吃食。臭狼的胃口是很大的，我也不怕吃不完。

　　天亮时万重山终于抱着宝儿下来，背上背着个大书包。我看他们两个有话要说便把宝儿抱了过来，顺道去叫醒臭狼。

　　我原以为喊他一声就能醒的，可没想到连连叫唤几声他还是睡得和猪一样，我抱宝儿也抱得腿酸，只好将她放到榻上，谁知她一坐下就去扯他狼阿公脖子上的那串狼牙，房里暗得很，臭狼一下儿醒了，两只眼珠都红了起来，亮锃锃地盯着宝儿看，宝儿看了又去拍他的脸：

　　“起来，狼爷爷，起来”臭狼一看是宝儿才暗下来眼，抱开她起来了。

　　“还要宝儿吵你才醒…”我不住地调侃他，宝儿也笑了，拉扯着我的袖子一直指着外头，我忙抱她过去找玉儿，生怕她见不到玉儿要哭，没曾想一进灶房宝儿却朝万重山扑去…

　　万重山很舍不得她，于是逗她玩儿，笑问：

　　“宝儿，你跟爸爸回去好不好？快，跟你轻舟爸爸拜拜”我知道他不是有意的，谁知宝儿听了真向玉儿挥了挥手，还笑呵呵地看他看我。我看玉儿好似锥心地疼，可嘴上也笑：

　　“那…拜拜了哦，宝儿，爸爸就走了，躲起来了”打包好吃食，玉儿忙洗了手故意跑去门外躲着，宝儿这才急起来，不住地挣开万重山的怀抱下了地板儿，自己走去把玉儿牵了回来。

　　我看了看大门，臭狼已经背上水袋在外头等了。万重山应也看到了，小心拍了拍玉儿的肩，又不住抱了抱他，轻声说：

　　“真地要回去了，轻舟”玉儿听了，推开万重山直笑，转身去把那袋子吃食递给了他。我们都出来了门外，玉儿抱着宝儿，让她跟万重山道别。可是宝儿迟迟不肯，反而趴在玉儿肩上哭。万重山看得心疼，还是舍不得地接过抱了一会儿，等她安静了才抱回来给玉儿，趁她趴在玉儿肩上，偷偷地和臭狼出去了。

　　宝儿一转身便大哭，问玉儿：

　　“爸爸，大山爸爸，大山爸爸”玉儿却没回答她，只将她抱在怀里默默地流泪，我不忍再看下去，小声说道：

　　“玉儿你快去冲奶粉吧，宝儿给爹爹抱吧，昨儿晚上没吃奶一定很饿了”说着，玉儿终于站了起来，将宝儿递进了我怀里。门口太冷，又有风，我只好将宝儿抱进了房里哄她。

　　“阿…爷”宝儿这样叫我，揉着眼睛不再蹬腿儿，我忙将她放到榻上，给她拿来了一些玩具陪她玩儿，看她淡忘了万重山远去的背影我心里真是轻松了不少，便也躺下来用自己的身子围住床，侧着身子看她手边那些好看精致的玩具。小孩子都是喜欢新鲜的多，宝儿还好，玩了一两个月的玩具还是会抓在手里舍不得放，这也难怪每回万重山带新玩具来玉儿都会说他浪费钱。

　　玉儿拿着奶瓶来，看我们满榻都是玩具直皱眉，

　　“宝儿，你怎么给阿爷床上搬一堆玩具…真的是”说着，他忙收拾玩具，我也帮收着。

　　宝儿听了这话好似闷闷地不高兴了，我这才想起来，

　　“是我拿来给她玩儿的，你不要说她”玉儿听了也就此作罢，将奶瓶给了她，小心将一大袋子玩具放到了桌上。不知怎么了他站着发呆，好一会儿才过来，手里拿着个木头做的小草莓沙铃，小心递给了宝儿，边看她吃奶边告诉我：

　　“爹爹下回不要再把玩具带上来，这些东西有的被宝儿搬去地上玩儿没洗，很脏的”我听了直笑，问他：

　　“玉儿好傻，爹爹难道会和你或是宝儿计较吗，你不喜欢下回爹爹带她去楼上玩儿好了”话落，我抓起玉儿的手，慢慢地有了困意。玉儿很小的时候我就这样抓着他的手入睡，有一会冬日里冷，我给他包上了襁褓，牵不手了，我就隔着襁褓用自己的手去抚他小手的轮廓，可是这样还是睡不下。

　　于是冬日里总是失眠，小崽子怕冷，我总不能扯开他的襁褓去抓着他的手睡，于是只能等到过了寒冬才抓着他的手睡。可现在他长大了，我自然无法每晚都抓着他的手，所以日子过得非黑即白，只有他和宝儿都在身边的时候才会好些。我告诉臭狼，

　　“臭狼，不抓着玉儿睡，很不习惯”臭狼知道了这事儿，每晚都让我抓着他的手，可是不一样，玉儿的手是很瘦小的，又薄又细的皮肤紧紧裹着骨头，和臭狼的不一样，一点儿也不像，臭狼手上有许多茧子，玉儿没有。

　　后来我实在是整夜无眠了，就告诉了玉儿。玉儿说我好傻，为什么不早说呢？若是他狼爹愿意定要我整日都在他边上帮忙照看宝儿，只是晚上抓着他的手入梦有什么难的？夜晚有我在他屋里他也不用一直顾着宝儿了，能空下来背背那些药材的名字，晨时开了铺了也能下去帮衬臭狼。

　　这样，我睡的地儿就常是玉儿的屋头了，只有莫名想臭狼时才会回屋睡。午时困了就带着宝儿在毯子上小憩，夜深了惊醒…还是会匆匆地跑回楼下屋里。害怕自己的慌张失措惊醒玉儿和宝儿，觉得玉儿比我小许多，不足以承担我的悲愁和眼泪，所以下意识地跑回屋里去，钻进臭狼的被窝里抱他宽厚魁梧的身肢，只要他也抱我我就觉得这世上再没比他更厉害的人。什么武功盖世、惊鸿一瞥、风度翩翩这样的词句来形容他都是不够的，但是我知道有一句话他听了一定高兴，我常说：“臭狼，我来了，来找你”我哭着问他什么是想念一个人的感觉，他告诉我，“岐儿，你现在就是在想我，想得忍不住了”我破涕为笑，原来这就是想，原来这就是对臭狼的…

　　想不出来什么词语形容对他的情，只是觉得在痛苦时能有他的怀抱一点儿也不怕了，好像他是号令千军的主帅，我是那一群视死如归的军士中的一个，他每抚摸一下我抽搭的背我便更多一份勇敢。

　　勇敢地在他怀里放声大哭，臭狼告诉我：“岐儿，你哭吧，都哭尽了”于是哭声越来越大，但是抱着他的双手却抓得越来越紧。我不要共他沉沦在奇怪的情穴里，只想要他就这样一直陪着我走下去。臭狼答应我，他会在我需要怀抱时给我怀抱，我很贪心，赖在他肩上要他将上天赐予他的灵神之气渡给我一点，好让我们同样都纯真，同样都只需要彼此的怀抱。

　　我们的魂灵都是白色，纠缠在一起，飘摇在天边。

　　我知道他不会只需要我的怀抱，但是…臭狼在忍。我说他这样太辛苦，他笑我什么都不懂得，告诉我不是非要那样触碰的，他自己也可以。这样，我们好像约定好了似地，他不冒犯我，我也不在他面前换衣裳、擦身子，事事都有分寸，这样对彼此客气，好像又回到了那年他捡了我回来。

　　那时候我们那么年轻，那么笨，如今玉儿都长大了，想来，确是令人唏嘘。

　　我问臭狼是否真有前世今生，臭狼反问我：“岐儿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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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乱，是因为心里乱，情乱如丝，理不清，剪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