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色》零八幺幺

13、第 13 章

　　长乐大长公主。
　　看清人群中那被簇拥着的人，卫长熙心中再次生出恍然隔世之感。

　　在前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对她是心有畏惧的，这人曾无数次潜入自己的噩梦之中。手背上的疤，心底的惶恐，都是她在自己人生中投下的阴影。即便后来她以无比惨烈的方式没了，这道阴影仍然潜藏在自己心底。

　　而如今再次面对面，她正值尊荣巅峰，卫长熙却发现，面对她，自己心底的恐惧，没了！

　　曾经自己以为无坚不摧的庞然大物，现在却清楚地知道她的命门所在。
　　这就是死过一次的收益吗？

　　兀自神游之际，忽觉得身侧的手被人紧紧握住。
　　卫长熙瞬间收神，一偏头就撞上泠夏满是担忧的目光。

　　冯泠夏被她突然的失神吓到，关切地低声问道：“还好吧？不然我们避开......”

　　大长公主的宴会小时候她们曾参加过两次，冯泠夏虽小，但也看得明白，大长公主对林叔母很是针对，连带着对长熙也很不善。
　　是以，得知长熙要来参加这场茶宴，她的心就始终惴惴不安。

　　卫长熙再清楚不过，长乐大长公主为何针对自己。
　　年少时遇到太过惊才绝艳之人，芳心沦陷，自认为与自己必成绝配。熟料对方早已心有所属，且不贪恋权势，忠贞不渝。

　　嫉妒催生的恨，能有多强烈，卫长熙亲身见证过。

　　不过，后来她才慢慢品味出来，长乐长公主的癫狂执着，倒不是对自己父亲爱得有多么深，所谓念念不忘、由爱生恨，只不过是她真正脾性的面纱罢了。
　　面纱之下，是她本就放纵偏执的本性。

　　念及此，再看向那人，卫长熙甚至能秉持平静的心态了。

　　她用力回握泠夏，在沈伯母看过来时牵起浅浅笑意，点了点头，道：“无妨，我很好。”

　　冯泠夏自是不信的，仍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却也知道长乐大长公主近在眼前，此时避开定要狠狠的罪人。

　　沈氏却比女儿看得通透，长熙的神色当真清澈笃然，没有半丝勉强。
　　安慰之余，她更好奇，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会成熟得如此之快。

　　不过，眼下并不是深聊的地方，她只能按捺下心头的疑惑，侧身将两个孩子虚掩在身后，低声道：“走，跟我过去给大长公主请安。”

　　庇护的姿态毫不掩饰。

　　长乐将她的态度看在眼里，目光倏然锐利。
　　但终究有所顾忌，待她们主动迎上来屈膝福身见礼，只将人晾了片刻，就让人起来了。

　　“你是卫铉的女儿吧，几年未见，出落得本宫都快认不出来了。”长乐的目光越过沈氏，落在她身后那个身形纤细的少女身上，“抬起头来，让本宫仔细瞧瞧。”

　　沈氏蹙眉，作势就要开口替卫长熙搪塞。
　　长乐一个眼刀甩过来，赤落落的警告。

　　卫长熙不愿沈伯母为了自己得罪大长公主，毫不迟疑抬起了头。

　　只这清晰一眼，长乐双瞳紧缩，整颗心遽然抽痛！

　　沈氏见她脸上骤变，稍稍侧了一步，又将卫长熙挡在身后，心中暗叹：只因长熙这孩子太会长了。

　　年幼时尚且不太明显，可这三年身形眉眼逐渐长开，只要见过卫铉和林氏的人都会惊讶地发现，卫长熙简直遗传到了父母最美好的部分。

　　是以，看在长乐眼里，这张脸明明有着极为肖似卫铉的英眉凤眼，却偏偏又生了林氏的琼鼻朱唇，让人怀念又憎恨！

　　“殿下，贵客们差不多都该到了......”采依低声提醒。

　　长乐回过神，越过沈氏又看了眼垂首低眸的卫长熙，沉眸看向沈氏，道：“本宫先行一步，永康侯夫人请自便。”

　　沈氏权当没听见采依口中着重强调的“贵客”二字，福了福身：“大长公主慢走。”

　　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长乐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眼瞧着一群人走远了，沈氏方才大大松了口气，转身看向两个孩子。

　　“怎么办？长熙待会儿该不会还被刁难吧？”泠夏忧心忡忡，下意识又想到了开溜。

　　卫长熙捏了捏她握上来的手，笑着宽慰：“不妨事，大庭广众之下，任凭她是谁，都不能乱来。况且，这里还是行宫。”

　　不是某人的公主府！

　　沈氏点头，但以保万全，还是叮嘱道：“你们俩跟紧我，如非必要，不要离开我身边。”

　　卫长熙回头看了眼，果然，已经看不到赵氏几个人的影子了。
　　眼下说话还算方便，她据实相告：“伯娘，听说嘉宁长公主今日也回来。我想私下里见见她。”

　　想到之前城中突然兴起的关于她的传言，沈氏蓦地恍然大悟，“那些消息，是你故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引起宫里那位的注意？”

　　卫长熙但笑不语。

　　沈氏吃惊地瞪大眼睛，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想想这次太皇太后传召那么多卫家女入京，打的是什么算盘，卫长熙在这个时候非但不避讳，反而主动引起那位的注意，到底知不知道要冒多大的风险？
　　还是说，她已经有了更进一步的打算？

　　沈氏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打听的那些小道消息，或许真的歪打正着，能派上用场了！

　　“好，到时候让泠夏跟你一起，多个照应。”沈氏深知她跟嘉宁长公主的情谊，当初知道长公主和亲的消息，泠夏也想尽了办法去见长公主，回来后哭了三天。

　　冯泠夏一听她要见嘉宁，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眼见时辰也差不多了，沈氏让两个孩子拾掇好心绪，喊来避嫌的内侍，带领她们直奔举办茶宴的畅晖园。

　　畅晖园本就是为了举办宫宴所建，有殿阁、园林可设宴，还有个占地颇广的马场，可供骑马射箭和打马球等消遣活动。

　　除此之外，还援引瓮河河水入园，建造了一片水上楼台。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等到了六七月，荷花盛开最旺盛的时节，走在这片水上楼台之间，当真如同走在仙境中。
　　上一世，每每到这个时候，太皇太后都要到畅晖园来避暑，身为朝臣们心中的“第一狗腿子”，她自然在随行之列。

　　是以，见过了清晖院最好的一面，再看眼前的景象，也就没那么惊艳了。

　　卫长熙目不斜视，从容跟在沈氏身后，沿着蜿蜒曲折的栈桥走向荷田中央最大的水榭。
　　其实，从第一次走这栈桥时她就想不通，到底是谁设计的，要把这栈桥修得九曲十八弯，有个万一需要逃命的时候都跑不快！

　　从她一出现在栈桥上，水榭里原本热闹的说笑声就低了不少，目光若有似无都往她身上瞟。随着越走越近，有人根据沈氏和卫长熙的容貌推测出她的身份，顿时嘴巴闭得更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