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杀鲨

1、第 1 章

　　把计宁养大的傅远山快不行了，他病了好久，直到今天才拉着计宁的手闭上了眼睛。计宁把他放进早就准备好的棺材里，有点难过。他八岁遇到傅远山，以为能相依为命一辈子，没想到才十年，他们就天各一方了。

　　他们一起住在茂省的一个偏远的山村里，从傅远山把流浪的计宁带回家养着以来，他们从没有分开过。太久的安静让计宁有点烦躁，傅远山平时是一个很聒噪的人，他喜欢肆意的表达自己的看法和情绪，好像自己前几年的人生没有能说很多话，做很多事一样，他每天都有新想法要实现，这使他们生活的院子很拥挤，到处都是傅远山做的手工，前院里他们养的鸡还在咯咯咯的叫。

　　明天计宁要复课了，为了照顾傅远山他请了一个学期的假，傅远山去世了，他也得回去上学了。他理出之前的课本，把他们装进书包里，又从衣柜里翻出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床边的椅子上，就关灯睡觉了。

　　计宁有点失眠，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忘掉隔壁傅远山的咕噜声睡着，这使得傅升找到他家里时，他还躺在床上。

　　“平时这个时候应该是起了的，可能是大人刚去世，小孩有点难过吧”，“不用谢，不用谢”有人模模糊糊地在说话，回答完旁边人的道谢后，又用比之前更大的力敲了敲门。计宁一下子就醒了，他马上起身套上衣服，出去开了门。

　　现在门口的一群人看着前面的门打开，里面站着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少年，刚起床的他面对一群站在自己家门口的陌生人，表情有点茫然。因为是早上，茂省这边昼夜温差比较大，早晨雾气弥漫，扶在门边的少年清澈明亮，让人不禁喜欢。

　　“有什么事吗？”计宁看着门外众人，打头的是村里的一位大婶，身后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男人从大婶身后走出来，带着笑问计宁：“这里是傅远山家吗？”“是，但是他已经去世了。”

　　听到他们是来找养父，计宁才努力睁开眼认真看眼前的人。听到他的话，几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均转头去看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男人。那人之前一直漫不经心的，现在才露出一点复杂的表情，似是难过，又似解脱。

　　“先进来吧。”计宁谢过带路的大婶，把他们迎进门。看着眼前的有点低落的男人，计宁可能知道他是谁了。“傅升？”傅升抬眼看他，有点疑惑。

　　计宁轻轻抿嘴对他说“爸爸和我说过你。”“是吗？”计宁有点认真地朝他点点头，然而男人却好像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只是扯起嘴角对他说：“这样啊。”接着他又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事，盯着计宁问：“他让你叫他爸爸？”

　　计宁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傅远山让自己的养子叫自己爸爸有什么问题，还是说因为他只是养子而已，就不配叫爸爸了吗？他有点生气，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傅远山的傅升，而傅远山刚去世没多久。

　　幸好傅升也没打算让他回答，问了那句话后，沉默了会儿，又问计宁：“埋哪了？”

　　计宁把他们带到傅远山的墓前，看傅升低头认真地凝视墓碑，计宁有点担心他会对碑上的“慈父”发表看法，但傅升只是抬手摸了摸，开始有点悲伤的意味。

　　清晨的山里风吹得有点凉，墓碑也是冰冷的，这让傅升清楚的认识到他从家中逃离的父亲，真的在一个不知名的山村里去世了，只留下一个还堪堪长大的养子。

　　回院子的路上，傅升一直侧着头认真地观察计宁，但因为计宁还有点生气傅升之前的话，所以没有转头问傅升有什么事，他反而把头微微转向另一边，好让傅升意识到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然而傅升没有转过头去认真走路，侧身对他说：“你叫傅远山爸爸，那是不是应该叫我哥哥，叫一声来听听？”计宁有点惊讶他会突然说这个，但他也不想叫傅升哥哥。毕竟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傅远山收养计宁后，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培养计宁这件事上，他教计宁认字，读书，道德，一起琢磨农活，种植玉米，土豆，养了一院子的鸡，却没教计宁怎么和陌生人相处，这个陌生人还是他养父的亲儿子。

　　这让计宁有点不知所措，他笨拙地对傅升笑了笑，期望傅升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不要再难为他。但傅升对他的笑没有发表什么态度和表情。所以他想傅升有点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完全没有傅远山所说的那么可爱，贴心。

　　“跟我回傅家吧，不是养子吗,傅远山的遗体也要移回去，总不会他回去了，把他亲爱的养子留在这里。”傅升转身直起背，移开看着计宁的目光。他又恢复了他冷淡的样子，明明是在提出邀请，却好像计宁的回答不重要，也不关心，只是礼貌性地表达而已。

　　但计宁不在意他的l态度，他已经接受了傅升是一个比较冷漠的人这件事，他也没有想拒绝傅升的邀请，如果一定要把傅远山带着的话，他想跟着一起去，他不想和傅远山分开太远。所以计宁认真的答应了傅升的邀请。

　　到院子以后，计宁看着他和傅远山生活了十年的房子，有点不舍。他把他们养的鸡以低价卖给村里的养殖户，又拜托之前来敲门的大婶帮他看院子，表示大婶可以随意吃现在地里的菜，在他回来之前可以随意用地种植，就收拾行李和傅升以及傅升打电话联系来的迁坟人员一起走了。他想他可以跟着傅升他们，看看傅升把傅远山葬在哪里，这之后他可以在附近找个工作，养活自己。

　　然而傅升却没如他的愿，他直接把计宁带到了傅家，带到了傅远山的父亲面前。傅家老爷子突闻噩耗，由眼眶通红的许季扶着，颤抖着手拉着计宁问他傅远山怎么就去世了，并要计宁留在傅家，计宁突然间说不出要离开的话了，他也很想念傅远山，他想他可以以后工作赚钱了再还傅升一些钱。

　　晚上许季带计宁去了客房，阿姨已经把房间打扫干净。

　　刚失去丈夫，这个女人还有些难以接受，她说话有点有气无力，“可以先睡在这里吗吗？”但是她很温柔地笑着对计宁说，“等明天我就叫人来帮你布置房间”。

　　“我都可以的，房间也不用布置，这样就很好了”计宁有点紧张，他用力地捏了捏垂在手边的书包带，想快点一个人待会儿。紧张让他开始发散思维，他想到傅升，傅升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沉默的，他好像没有很多话要表达，也没有和别人分享感情的欲望，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冷酷。但计宁对傅升其实有点好奇，傅远山很多次同计宁想念傅升，傅升是他唯一提到的关于傅家的东西，这让计宁有点想知道小时候怎样的傅升，让傅远山对傅家很回避的同时，又念念不忘。

　　之后傅家举行了庄严的葬礼，邀请了许多亲戚好友以及生意上的伙伴。在葬礼上，傅老爷子拉着计宁的手把计宁介绍给众人，表示以后计宁就是傅家的人了。

　　这个时候傅升就站在计宁右手边，他之前一直沉默地站着，只是当听到傅老爷子的决定时，才微微把头挪到计宁这边，对他说;”看来这下真的要叫哥哥了。

　　计宁有点无奈他一直执着让自己叫他哥哥，但他也不是不能叫，所以他也把头偏向傅升那边，轻轻叫了傅升一声“哥哥”，又眯着眼对傅升笑了笑道：“以后多多关照了。”傅升喉结往下滚了滚，侧过头看了计宁一眼，又转回去说：“嗯”。

　　葬礼过后，许季给计宁买了许多衣服，又多次征询计宁的意见要帮他布置房间，计宁有点难以抗拒他的热情，只能地在许季有新的布置房间的方案时，一次次地表示自己都可以，把房间的布置全权交给她。

　　“阿姨怕你不喜欢，你就没有很喜欢的颜色吗？”许季很温柔，也很照顾计宁，但计宁不知道房间有什么好布置的，又不想让许季白费心，她看起来很需要同计宁交流一样，一直花心思在计宁身上，所以计宁告诉许季自己喜欢蓝色。

　　第二天计宁在书房学习完回到房间时，他的房间果然变成了以蓝色为主题的。计宁静默地看着眼前被一片片蓝色包裹的房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头关门时，发现傅升就站在他后面，他看了一眼计宁被新布置的房间，对计宁说：“计宁，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计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用他的房间很奇怪的语气评价，好像他在房间里弄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

　　然而只是蓝色物品多了一点而已，看上去其实也不是很差。但傅升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对计宁说：“可是刚粉刷过的房间不能住人啊，怎么办啊计宁，你今天晚上住在哪里呢。”

　　上楼来看计宁对房间满不满意的许季听到傅升的话，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有点懊悔地啊了一声，很抱歉的对计宁说：“好像是真的，阿姨忘记这件事了，家里还有新的客房，阿姨叫人去给你收拾出来好不好。”计宁害怕许季自责，所以很
　　快对许季说：“没关系的，我睡客房就好了。”

　　然而许季又想到家里客房的被子因为太久没人住，都没有换过，之前存的被子已经换给计宁的房间了，这下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傅升一直盯着计宁看，听到客房也不能住，才开口叫住正在懊恼的许季：“住我房间吧，等过几天油漆味散了再回去。”“你不是不喜欢别人进你房间吗？连阿姨打扫卫生都不让进去。”许季有点惊讶的看着傅升。

　　“计宁不是我弟弟吗，又不是别人”傅升勾起嘴角看着计宁说，“你说是吧，弟弟。”计宁背对着他新装修的蓝色的房间，听到傅升的话，轻轻地对他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