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
-
他三年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这辈子能一直可以牵着她的手，三年后最希望能做到的事是可以把她忘了，可惜，这两个愿望，他都实现不了。
在哈尔滨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他正在一家古董店里买下一块玉佩，色泽温润柔和，碧绿剔透。放在手心，有丝清凉的感觉。
她说想和他见个面，那时他心跳得快要漏了半拍，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只是单纯的见面而已。但是他还是提早结束了研讨会，第二天坐夜航班回到了A城。车开到世贸大楼下时，上面的巨幅广告电视正放着顾北辰袒露心声的访谈节目。
顾北辰说，子夜将是他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
天知道，子夜也是他这辈子最想娶的女人，只不过他在三年前已经失去的机会。
她现在应该很幸福吧，脸庞会有笑颜如花般的灿烂。他也喜欢这样吧，可他心角处还是痛的厉害，像是被利刀活生生地割了一块，无法愈合。
是不甘心吧，因为能给她幸福的人不是她，让她展颜的人也不是他。
-
深夜睡前，习惯性地往床头拿几颗安眠药。
途中又缩回了手，脑子想起她当日去医院看他时说的话，她说，莫扬，别这样折磨自己了，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很难过。
子夜，那你的难过又是因为什么？
望了望床头，不过那里已经没有药瓶的影子了。苦笑，应该又是苏芸拿走的吧。
拿出从哈尔滨买回的蓝田玉，放在手心里慢慢的摸搓着，温润中带着一丝冰凉，这种触觉，有点像她手心的温度。
-
好像好久以前，她跟他说过，莫扬，小时候我有过一块很漂亮的玉，是我妈留给我的，但是那时候我智商还没发育好，拿着那块玉给一个小贩换了几块黄糖，哎，我的童年好单蠢啊……
所以他买了这块让他一眼中意的玉。
似乎他向来都可以记住她说过的每句话，即是他听的时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跟他说，她喜欢他穿带着肥皂香味的衬衫，所以他的每件衬衫都坚持让佣人用水洗，坚持用当年的老牌子肥皂；她喜欢吃甜食，所以他在瑞士的一年里学会了可口的甜品，不过回国后却从来没有做过；她说她喜欢他的手，白净修长，所以他没有吸烟的习惯，即是有时候因思念地很想麻痹自己，所以他选择喝酒，他不会喝酒，即是喝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会喝，就像他想忘记她，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忘记，而且对她的爱还随着时间越演越烈，爱得让自己难以自拔，明明觉得不应该，明明知道要放手，放掉这段感情，但是这种感觉不是用理智可以决定的。
她跟他说，为什么莫扬你从来不送生日礼物给我，其实那时候他有买，但是却不好意思送给她，之后的每一年，他也都有买，6年，6件礼物，全部藏放在他书房里，有一次被苏芸翻了出来，打坏了件水晶小熊，那是他第一次对苏芸发火吧。火气之大连他自己也惊讶，其实他心里应该是不甘心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放弃自己追逐的幸福吧，然后苏芸抱住他，低低哭着，说：没关系……莫扬哥……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即使你心里有她……
苏芸，你可知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他突然想起当年那个晚上，他抱着在他怀里痛哭的苏芸，她哭着问他他为什么不来，为什么不出现，说她等了他好久好久……
他自责，然后感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害怕，子夜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快乐得像是没心没肺一样，他想永远抓住这束照进他生命里的阳光。
而苏芸，她从小就不快乐，她的母亲因为是舞女的身份，不能进顾家大门，而她父亲也不疼爱她，她的蛮横无礼，有时只不过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她孤单，而她的孤单让他想到了自己，所以小时候他会格外照顾她，而她对他产生的感情是他万万料想不到的，他发现这一点后，就有意识地避着她。
后来她出事了，他想，如果不是因为他的逃避态度，如果他早点跟她说清楚，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过了一个星期，苏芸被检查出来怀孕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因为苏芸坚决不让顾家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只能带她去个偏僻的小医院做人流，那时他十九岁，苏芸十八岁。
他对被拉进手术台的顾苏芸说，说对不起和不要怕。
有一次，苏芸问他，莫扬哥，为什么你对我说的从来都是那两句？你知道，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两句话。
-
后来这件事还是被他的父亲知道了，原因是那天他父亲底下的一个干部临时检查A市不合格的医院，认出了在手术门口候着的他，然后告诉了他的父亲。
莫振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要求他过几年后娶顾苏芸。他坚决不同意。
莫振国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B中的那个女孩有什么好，她根本配不上我们家，不要跟我说你有多么爱她，如果你真的爱她，苏芸又怎么会怀孕？
他没有说话，因为苏芸之前对她的请求，他不能反驳。
莫振国继续说：从小我就对你很放心，但是你居然做出这种事，现在苏芸为你流了产，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自责？叫你把她娶回家总不过分吧，更何况，不管苏芸在顾家得不得宠，她姓的永远是顾。即是顾家的一个女佣也比B中那个没规矩的野丫头强。
还有，儿子，记住了，父亲我想要除去一个B中老师的职位，只是一句话的事。
那时他想，他和子夜是不是真的走不下去了。
-
因为是在不正规医院做的人流，之后，苏芸的身体就变得越来越差了，有一天他陪她去复诊的时候，医生告诉他，也许她以后受孕的机会就比较小了。
而且从那以后苏芸的脾气变得更差了，也跟粘他了，因为她总会做噩梦，那个噩梦是因为他没有去而导致的，所以对于苏芸，他不忍心，很多事都会顺着她。
那个漫长的暑假结束的时候，子夜也要来到A大了。很害怕见到她，不过他还是来到了A大，在教学楼的天桥上远远看着她，一个人搬着大堆行李，四处遥望，她是在找他吧。他把身子靠在走廊的围栏上，内心是麻木掉的疼痛。
子夜，如果我说分手，你会恨我么？
他和她分手的那一天，他居然出奇的平静，其实他想，她应该不会那么难过的吧，因为她从来都是快乐得没心没肺，这样也好，让他一个人难过也是件好事。
他说，子夜，我们分手吧。
她显然很震惊，以为他在开玩笑，然后她问他分手的理由。
理由？因为对苏芸的责任和父亲对他的威胁，真好笑。骄傲如他，居然折服了。
他跟她说了个理由，具体是什么他现在已经忘记了，也许那时候他刚说完就忘记了吧。稍后苏芸出现，他没想到苏芸居然会打她巴掌，那时他整个身子都颤动了，看着她嫩白脸上的五个手指印，他手上青筋暴露，但是那时他只能做的就是把头撇过去，不去看她，然后在顾苏芸要打她第二巴掌的时候拉苏芸离开。
走了一段路，苏芸对他说，莫扬哥，很抱歉，但是只有这样，她才会死心，你说会照顾我一辈子的……但是我很害怕……我只剩下你了……
他无言，想发火却发不出来，突然想到子夜很怕痛，以前一点小痛小伤，也是会在他面前叫嚷着，那一巴掌，应该很痛吧，那红火的巴掌印让他的心都纠结在一起了。她现在应该很怨恨自己吧。
-
后来在A大，他尽量避着她，不过另一方面自己又要刻意去留意她的生活，她离开他似乎也过得很好，有了新交的朋友，同学之间的聚会一大推，后来他还知道了她新教了个男朋友，叫朱一楠。
他看见她和那个男孩开心得一起在街头吃路边小吃，开心而满足的样子。
他开车从他们旁边经过的时候，他似乎可以听到她幸福得叫着那个男孩的名字，“朱一楠，你别跟我抢啊……”
好像半年前，他还去她家蹭过一顿饭，她拿着筷子劫下他筷子中的一块排骨，笑道，“莫扬，你怎么老是跟我抢啊，这块排骨，我留意它很久了……”
-
后来，他去跟父亲申请出国，然后在子夜大二的时候，他去了瑞士。
在机场的时候，苏芸送他，她告诉他，莫扬哥，你回来的时候娶我吧！
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他摸摸她的头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
好像子夜从来没有要她娶她，也许那个时候他们彼此都坚信可以一直走到老，所以都忘记了许下诺言，不过幸好，他们未曾许下诺言。
登上飞机的时候，他想，子夜应该会过的很好吧，有疼爱她的家人，一起学习的朋友，还有一个爱她宠她珍惜她的男友。
-
在国外，本以为可以借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慢慢忘记她，但是没想到思念却越来越浓烈，所以他只能用忙碌摆脱这种像海藻一般缠绕着他的思念之情，明明四年的课程，他用两年就修完了，每当夜晚到来，他就拼命地画着建筑图纸，因为只有在作图时，脑里需要想着精密的数字计算和设计原理，这样他就可以暂时忘记“林子夜”这个在他心里纠缠蔓延的名字。
第二年，他本想留在瑞士的事务所工作，但是父亲让他先回国和顾苏芸订婚，他想，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点。也许回国的时候，还可以见她一面，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苦笑一声，莫扬，骄傲如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卑微了。
回国后，本以为她会和以前一样过的很好，但是尽管他相不相信，她过得很不好。
那晚，苏芸要他陪她去图书馆借几本书，他看到了她，穿着暴露的工作服，画着浓妆。他知道她也看到了他，但是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感情的一眼。
然后他叫住了她，为什么会叫住她，连他自己都意外，不是已经都脱离了彼此的世界，交集只会徒增烦恼，但是会叫住她已经不是他用理智可以思考的问题了。
顾苏芸说，她穿的是皇城的工作服时，他震惊的快要抓着她的肩膀，他问她，这是不是真的？
她对他说，你当我是神经病啊，无聊到去租一套皇城的衣服穿穿，还出来兜个风。
这是她说话的口气，只是里面多了些漠然。
那晚，他买醉。
第二天，他知道了，原来是林老师生病了。
应该是缺钱吧，不然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工作，他无法想象一个被家人宠上天的女孩现在竟要扛起家庭的担子，美好如她，怎么可以去那个地方工作？
本来放不下的感情，更放不下了，本以为她会过的很好，简单安宁过着属于她林子夜的幸福生活。所以他放心出国，但是他错了，她过得并不好，他想，如果他不出国，不逃避，他能早点知道她现在的困境，她的日子会不会好过点。
其实也不然，这也不过只是他的一个借口设想而已，即是他早点知道，她林子夜又怎么会接受他的帮助，那天她不是已经拒绝了他，她笑着说，莫扬，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接受你给的钱。
他没有办法，只能以陌生人的身份把钱转给医院。
然后她的身边出现了顾北辰。而她似乎也接受了顾北辰的帮助，因为他和她交往了。
对于顾北辰，他知道的并不是很多，顾家的当家主人，从小在外学习，外表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完美的长相，再加上一个在他手里发展得如日中天的顾氏财团。所以，他很惊奇为什么子夜会和顾北辰有所交集。
但是他更多的是嫉妒，因为他可以感觉到子夜和顾北辰在一起，很开心。
那天，在她家的晚饭时，他看见顾北辰吻了她，他知道自己肯定惨白了脸，身体里有块地方不停地滴着血，一滴一滴，然后他感觉他的世界安静了。
顾北辰为什么会喜欢子夜，难道像他一样发现了她的美好之处？他不确定，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怕子夜会受伤害，顾北辰光芒太耀眼，而子夜是朵太阳花，即是向阳，也会被灼伤。
顾家家宴，她和顾北辰从楼梯上携手走下来，如此美好纯净，白色的晚礼服，像个公主。他突然想起B中八十周年晚会的时候，她也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蓬蓬裙，笑颜如花，眼里闪着闪耀的光芒。那时候她的王子是他，而现在他只能在角落一侧遥望着她，心里一片凄凉。
后来，蓝佳琪的出席，他有点震惊，好像听顾苏芸说过，蓝佳琪是顾北辰的初恋女友。
他想，既然是初恋女友，应该蓝佳琪在顾北辰心里应该有无法替代的位子吧，就像子夜在他心里一样。
他突然发现，子夜的眉宇间跟蓝佳琪有点相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确实有那么点相似，如果不是他熟悉子夜的面貌的一勾一画，应该还发现不了。
如果顾北辰真的是因为子夜和蓝佳琪有点相似而和她在一起，那么他不是不可以自私点，把那曾经属于自己的美好要回来。
也许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当他跟子夜说，如果我不和顾苏芸订婚，那我们会不会……
她打断自己，语气坚决，莫扬，你明不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但是子夜你可明白，他从来没有走出来过，只要她愿意，他还可以变为当年她爱的那个少年。他可以为她放弃那所谓责任，他可以和她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地方找个安静的地方，和林老师，深深，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他最后没有说出口，因为这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梦境，梦醒十分的时候，也只留意一个人恍然。而是留了句，“难道你就不会想一想顾北辰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问自己到底是自私多一点，还是希望她幸福多一点？问了一千遍，也探不出个究竟，但他知道，他的目的是，好想让子夜回到自己的身边。
-
他常常想：
也许，他当年可以自私点，或许，她还可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里闪过调皮的光芒。说，莫扬，你可不可以先给我点零花钱花花？
也许，当年他可以勇敢一点，或许她依旧是他的子夜。
也许，当他可以早点认清自己根本放不下她，或许，今天牵着她手的还是他。
也许，老天稍微可以多疼爱他一点，或许，他还会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因为有她在身边。
……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这说的是不是他。
-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蓝田玉，床头有根她送的双结红色，和他和她一起照的一些照片，每张照片后面都被她蛮横地她写上了大字：莫扬和林子夜永远在一起。
永远？说的也只是当年的一个心境罢了。
眼前又浮起刚刚那一幕，子夜时分，满天烟花绽放，顾北辰对整个城市真情告白，这种用心，他还需要怀疑顾北辰对她的真心么？
他又有什么不放心，他只是放不下他的心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