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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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瑾木木/著
“糟了！小主没、没呼吸了！”
“……”
“这可如何是好？！”
“莫不是……死、死了？”
死了？
榻上美人眉间微不可闻轻轻一蹙。
谁说她死了……
她觉得她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不准胡说！快去请徐医女！”
吵闹、惊恐声不绝于耳，不知是何人在她耳畔叫喊，一室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又急又快！
很快地，她的跟前被一片阴影笼罩住，有人伸出了手，往她胸腔狠狠一按！
一下！两下！三下……
火辣辣的痛感瞬时由胸腔传遍了全身。还未反应过来，一根银针又往她鼻间用力一扎！
一口气骤然从胸口处直冲向上，苏妗婂喉咙一紧，终于低咳出声！
“咳咳咳——”
“太好了！太好了！小主醒了！”
耳边有人喜呼出声，苏妗婂紧蹙的眉头慢慢松了开，缓缓睁开了眼睛。
似是昏迷得久了，视线有些模糊，眼前的一切看得不是十分真切。
帘拢纱，檀木樑，名画屏，沉木雕花床……
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苏小主已无大碍，只需按奴婢开的这副药连用三日，身子即可大好。”
苏妗婂缓缓坐起身，惊讶地发现外头并无她昏迷中想象的那样多人。
只有两个宫女和一个医女。
苏妗婂眨了眨眼，医女见她看过来，上前一步双手作揖，道：“小主既醒了，奴婢就先行告退，若小主身体不适，再派人来遣奴婢就是。”
说话间，医女便是要退下了。
是不是敷衍了一点？
苏妗婂皱了皱眉，看着跟前人，纤嫩白指不自觉抓着被单微拢，细碎的片段渐渐在脑袋连成了一幅画。
而后一幅幅画面飞快地在脑海中闪现而过。
……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等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福寿大殿，明月当空，玉缎飘扬。
满朝文武，满宫妃嫔一一上前朝拜太后、皇帝，祝太后六十寿诞之喜……
……
轮到她时，她谨遵宫规，俯首，挺腰，屏息凝神，双手呈贺礼至胸前，一步步登上台阶……
……
猛然间，身后不知何人率先低喝出声。
“护驾！护驾！”
慌乱中，一阵天旋地转，手中呈给太后的膳食跌落，汤汁冰块四溅，她脚底一个打滑，朝前跌去。
然后——
那个不长眼的刺客似乎就把箭射到她身上了。
……
再然后，是剧痛无比的窒息感。
胸口撕裂般的痛感让她的意识很快混沌起来，视线渐渐模糊。
只是阖眼之前，似乎有一个一身明黄的男子，快步上前，将她紧紧抱入了怀中……
苏妗婂皱了皱眉，明黄的男子……
明黄……明黄……
明黄？？？
皇帝？？？？
她、她她她好像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啊！！！！
微愣之际，医女已收拾好东西，转身欲走。
“医女请留步！”
医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便见苏妗婂双眸瞠大地看着自己。
医女微微一愣，“苏小主有何事？”
苏妗婂轻声问：“敢问医女，皇上龙体可有大碍？”
话落，苏妗婂就见医女蓦地抬头，一脸错愕地看向她。
“额……我是说刚刚宫宴上的行刺，皇……唔唔唔……”
“小主，您说什么呢！”
然而话刚说一半，嘴巴就被身后的贴身婢女碧桃给死死捂住。
“唔唔唔……”苏妗婂正挣扎着，又听得碧桃朝着医女慌忙开口：“徐医女别见怪，小主这会子该是脑子不清醒……”
脑子不清醒？
苏妗婂皱了皱眉，挣扎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
谁说她脑子不清醒？
她现在清醒得很。
不，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这醒过来片刻间，宫宴之上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竟是愈发清晰起来，甚至连每个人在宫宴之上的神色都记得一清二楚。
太后六十大寿，满朝百官，六宫嫔妃无一不喜笑颜开，宴上一片喜气洋洋，唯独一人。
明明是为太后举办的生辰宴，皇帝却始终沉着一张脸……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苏妗婂皱了皱眉，或许是太后的寿宴筹备得过于隆重，花了太多钱，搞得皇帝的国库要亏空了？
苏妗婂眼睛一亮，但随即立马摇了摇头。
不对！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眼下这些可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她苏妗婂救驾有功就这等待遇？！
满室竟只有一个医女在替她诊治？！
这合理？？？
“是合理的。”
？？？
苏妗婂猛地一抬头，就看到医女正对着碧桃解释：“苏小主刚刚溺水，脑部受了刺激，眼下这些行为都是合理，只需按时用药，卧榻歇息几日就好。”
话毕，医女转头，再度深深看了榻上美人一眼。
苏妗婂这会坐在床榻上，一身单薄里衣，三千青丝如瀑般垂于身后，恐是刚清醒的缘故，一双小鹿般的琉璃眸略显迷惘呆涩，一张小脸更是苍白得毫无血色，可就是这般，都挡不住那股清艳脱俗的勾人之美。
娇媚中不失清纯。
医女悄悄打量着榻上美人，这位主若是有朝一日得以盛装打扮起来，怕是连未央宫那位都要比不上，只可惜……
床榻上，碧桃刚把自家主子的嘴小心翼翼松开。
医女内心轻叹。
这美人……
可能脑子不甚灵光……
恐也是宫里大大小小奇怪事见多了，医女并无惊怪，只朝着苏妗婂好心开口：“苏小主，皇上龙体向来康健，这会儿去了阴山祭祖，虽路途跋涉，可随行太医医女数十，您不必担心。”
阴山祭祖？
这样大一场变故，皇帝竟能就离宫去阴山祭祖了？
“什么……唔唔唔……！”
苏妗婂唇瓣儿刚张了张，又立刻被身后碧桃使出浑身之给死死捂住了。
“徐医女劳烦您多时，小主这儿交给奴婢伺候就好，您快些回去歇息歇息！”碧桃边捂着自家小主边干笑着开口。
医女点点头，并没有太过见怪，内心暗暗叹了口气，就退下了。
屋门“吱呀”一声关了上，屋内余留主仆二人。
“奴婢该死！”
嘴巴好不容易被松开，苏妗婂深吸一口气，看着碧桃扑通跪到了地上。
小丫头把头死死埋进了胸口，倒也知道自己的举动刚刚有多目无尊卑，大逆不道。
苏妗婂看着跪在地上的碧桃，眼眸微眯，一言不发。
这丫头从府里就跟着她，在她身边侍候了十多年，一直循规蹈矩，从未似刚刚那般大胆，除非……
苏妗婂身子往身后软垫一靠，“起来说话。”
碧桃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依旧没敢抬头看苏妗婂脸色。
“你且说说刚刚为何捂我嘴？”
此话一出，碧桃忍不住猛地一抬头，可一张口却支支吾吾起来。
“小姐，奴婢、奴婢……”奴婢如果不捂着您嘴，您可能命又没了……
苏妗婂皱了皱眉，“把话说完整，皇上到底如何了？”
碧桃斟酌着开口，“小姐……当今圣上自然是龙体安康，万寿无疆，哪来的大碍？”
说着，又小心提醒道：“小姐，咱这已经进宫来了，您可千万别忘了老爷的叮嘱，这宫里不比府上，事事都要小心为上！”
可话落，却久久没听到苏妗婂出声，碧桃硬着头皮抬起头，就见苏妗婂在榻上像一根木头一样，呆住了。
碧桃咽了咽口水，正要开口就听苏妗婂轻声问：“碧桃，我是何故昏倒？”
碧桃微愣：“小姐您忘啦？您是与凝小主在御花园赏花时，不慎掉入莲花池昏迷的。”
“怎会？！”苏妗婂大惊，她分明是在宫宴上替皇帝挡了一箭才……
“是啊。”碧桃认真地点了点头，自顾自道：“不过奴婢也觉得奇怪，那会儿突然下起了蒙蒙雨，您吩咐奴婢去亭里拿把伞，奴婢才把伞才拿回来，就看您跌落在莲花池里了。”
“小姐，您……”
碧桃还要多说几句，却蓦地被打断。
“碧桃！”苏妗婂神色有几分少有的慌乱，“你且告诉我，现在是昭武几年？”
碧桃愣了住，“昭武二……二年呀。”
苏妗婂猛地支起身子，纤手控制不住地抓住碧桃袖口。
“你说什么？！”
碧桃吓了一跳：“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昭武二年？！
一瞬，苏妗婂双眸瞠圆，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再也应不出话来。
昭武二年，是她刚进宫那年。
而太后六十寿宴，是在两年后……
“小主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呀！”见苏妗婂这般模样，碧桃顿时也慌了。
这才进宫来，选秀都还没开始，自家小姐若是就把脑袋摔坏了可如何是好啊……
“碧桃，我们进宫几日了？”苏妗婂掀开身上锦被，径直下了塌。
碧桃见苏妗婂起身也不敢拦，急忙从一旁拿过披风，披到苏妗婂身上，道：“小主，我们进宫不过三日。”
苏妗婂眉心一皱，抿着唇行至窗边，素手微微一用力，窗户就被打了开。
外头凉风习习，正直黄昏，天边火烧云弥漫，重檐屋顶，朱漆门均落了金光，金光熠熠。
庭院间，绿树成荫，姹紫嫣红，十分好看。
记忆慢慢苏醒。
脑海中所有模糊的碎片渐渐重合。
是了。
这是储秀宫。
给刚进宫的秀女住的地儿。
……
昭武二年，后宫人少，皇帝登基时亲封的两位嫔妃均无所出。
而年轻帝王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日夜忙于朝政，过度操劳使其性情愈发暴戾，对后妃亦是不甚满意。
皇帝近来极少踏入后宫，龙脉子嗣凋零，太后娘娘甚感忧虑，这才有了这一次选秀。
彼时，恰逢皇帝前去阴山祭祖，选秀不得已推迟数日，而秀女却都已安排进宫。
只是去留未定，一切还得由天子定夺。
……
苏妗婂静静地看着窗外景象，依旧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可这后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暗藏波涛。
脑海中的记忆一点点由模糊变得清晰。
如果这一切与上辈子相同，那么皇帝勤政，不喜莺莺燕燕，登基时，就只封了两位妃子，冯氏和阴氏。一位乃太后侄女，一位乃当朝丞相之女。
两年里，宫里再无新人。
而今，若无意外，这先头的两位已位至贵妃。
冯贵妃生得美艳动人，乃难得的美人，且仗着太后乃自己姑母，骄纵跋扈，手段毒辣，前世没少嫔妃宫女死在冯贵妃手中，是宫里人人都畏惧的主儿。
而阴贵妃，性格倒是温婉许多，只是这些年来也从未被冯贵妃骑到头上去过……
待到她们这批秀女进宫，又多了凝妃、瑜嫔、颂贵人等人。
……
后宫形势极其复杂，甚至牵连朝野，苏妗婂一往深处想，就开始头疼。
她上辈子竭尽全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从进宫被封了美人之后就一直留在涧毓轩，安守本分，不争不抢，远离是非。
甚至都没真正见过皇帝几面，这才苟活了两年。
而今，一朝重生，难不成她又要从头开始熬上两年？！
这一想，苏妗婂的头已经越来越大了。
碧桃就这么看着自家主子精致的小脸渐渐扭曲。
“小主，您怎么了？”碧桃忙上前扶住苏妗婂，宽慰道：“您刚醒来，身子还不大好，还是先回榻上躺着吧？”
苏妗婂摆了摆手，转头深深看了碧桃一眼。
碧桃被苏妗婂看得心里发毛，“小、小姐？”
按她在府里前前后后伺候这位主这些年，每当小姐用这种眼神看她时，准没好事。
果不其然。
“碧桃，你说我们要如何才能回府去？”
“……这？”
碧桃还未应话，苏妗婂已经再度深深皱眉。
且不说这宫中形势极其复杂，便说这两年后，历史轮回，太后再一次的六十寿诞，若又有刺客行刺可如何是好？若那不长眼睛的刺客好死不死又把剑往自个身上招呼可怎么办！？
这一想想，苏妗婂开始感到后怕。
碧桃见苏妗婂又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也不知这人为何就这样了，可毕竟是自家主儿，还得自个开导。
“小主，您别忘了，咱这次进宫是来参加选秀的呀，左右这能不能出宫也得等皇上回京后……”
嗯？！
苏妗婂猛地抬头抓住碧桃的手，“你刚说什么？”
碧桃吓了一跳，结巴回应：“奴婢是说，这回府一事，左、左右也得等皇上回宫选秀后……”
“有道理！”苏妗婂眼眸一亮。
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
碧桃愣愣地看着自家主子，小嘴紧张地抿了抿，没敢再开口
只要落选就可以回府了嘛……
苏妗婂这一想，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可如何让自己落选呢？
苏妗婂眉心轻拧，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铜镜前。
镜中映出女子曼妙的身姿，她生得雪肤花貌，娇美异常，最勾人的要数那纤细睫毛下的一双浅棕色的琉璃眸，清澈透亮，宛如隐在流云间的月亮，眼尾微微向上勾起，平白又增添了几丝妩媚。
啧。
这世上怎就有如此绝色？
苏妗婂欣赏着自己的美貌，微微眯眸，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可……
很快又拉拢了下来。
她家世寻常，想必前世选秀上，皇帝也是因为她的容颜而留下她的。
若是……
女子垂眸，视线缓缓落在首饰盒里的一把泛着银光的簪子上……
美貌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性命故，二者皆可抛。
是的。
活着就好！
苏妗婂猛地探出手，微拢五指，抓起银簪，琉璃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镜中那洁白无瑕的小脸。
打算来个一不做二不休！
只见镜中美人，手抓银簪高高抬起，一鼓作气地就——
僵在了半空。
……
苏妗婂看着铜镜中自己美丽的小脸蛋，一点眉心拧成了一团。
真的可抛吗？
好像也不能随便乱抛吧……
毕竟两辈子都能长这么美也不容易啊……
正当苏妗婂纠结之时，外头宫女突然大叫着闯了进来。
“小主，糟了！糟了！”
一旁碧桃拧着眉训人，“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
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珠帘外头，顾不得礼数，焦急忙慌指着外头道：“小主糟了，冯贵妃身旁的刘公公带着好些人朝咱这边过来了！”
苏妗婂猛地抬头，抓着银簪，一个箭步从珠帘后头冲了出来。
“你说什么？刘喜带人过来了？”
小宫女看着苏妗婂抓着银簪冲出来的模样，愣了住，仿佛受到惊吓，哆嗦着没敢开口。
边上碧桃亦是一愣，不过她主要是惊讶于自家小姐刚进宫居然就知道刘公公名唤刘喜。
小宫女回过神来，急忙点头：“是啊小主，刘公公领着好几个太监，看样子似乎是要来抓您的……”
“抓我？”
苏妗婂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碧桃急忙上前扶住。
“小主……”
苏妗婂一把抓住碧桃的手，“碧桃我昏迷前，可是有罪过贵妃？”
碧桃愣了愣，摇头：“没有啊，小主您都是和储秀官的秀女待在一并，若要说有何事，也就是您和凝小主玩闹时跌入莲花池闹出的动静大了些……”
苏妗婂眉头紧皱，前世冯贵妃身旁的刘喜，刘公公没少帮贵妃做肮脏事。
刘喜在这后宫手段是数一数二的狠辣，唯贵妃马首是瞻，连带着冯贵妃自己的未央宫中都不知有多少年幼的小宫女残死于刘喜手中。
只是为何现在就气势冲冲朝她而来……
可还来不及多想，屋门已被人一把推开。
来人面容邪狞阴柔，毫不避讳，带着人径直闯入在屋内环视一圈，刘喜视线在扫过苏妗婂时微微顿住，蓦地阴狞一笑：“想必这位美人就是苏秀女吧。”
碧桃护在苏妗婂跟前，“公公不知……”然而话未毕，已被人打断。
“来人！”刘喜尖着嗓子一喝，一招手，冷声命道：
“将人给押到未央宫，贵妃娘娘要亲自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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