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大海和一粟》六萌

80、收拾行李

　　上海，放下电话的严父严母抱在一起。

　　严母趴在严父的肩头，哭诉这么多年生活的不易，忏悔自己对严亚男20多年失败的教育。

　　5年了，她一直都说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

　　严爸轻抚她的后背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平日里对她关于严格，忽略了孩子自己的感受，把我们对生活的理解强加到了孩子身上，是我们把她推到了悬崖边上。现在闺女和我们联系了，我们有机会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了，不哭了，不哭了，想想明天就要见到女儿了，开心还来不及呢，不哭了，赶紧上街，买些男男爱吃的，爱穿的，明天给她带过去”

　　严父这一说，提醒到了严母，她擦擦眼泪，说：“我现在就给方阿姨打电话，让她来家里，做几道男男爱吃的，明天也带过去”

　　严母的眼泪还没干，就背着包和严父一起出门了。

　　他们开车去了几家上海著名的老字号店铺，给严亚男买了许多的上海特产。

　　“男男，喜欢吃鲜肉月饼，买一些吧。”

　　“她还听喜欢吃这家店的奶油小方，也来几个吧。”

　　“蝴蝶酥，蝴蝶酥，闺女小时候特别爱吃这个。”

　　“还有这家的蟹粉小笼，闺女就算排一个小时的队也要吃，多买点，三亚那边一定没有这么正宗的小笼”

　　严父虽然从来都不善言辞，不会向女儿表露自己的爱意，但他却一直都记得女儿爱吃什么。

　　“等会儿，我去百货市场转一圈，男男特别喜欢那家店的衣服。”严母还在排队买着食品，心已经又飞到百货公司了。

　　一到百货公司，严母就没有闲下来过。

　　“这件怎么样？”严母来到一家之前严亚男特别喜欢来的店铺，她拿起一件粉色的连衣短裙，这是严亚男离家之前爱穿的风格——粉嫩的少女系服装。

　　“这件呢，这个蕾丝边是男男喜欢的”，严母又拿起一条白色蕾丝边短裙，问着严父的意见。

　　对于时装并不是很懂的严父，仔细端详起了衣服，

　　“如果是男男喜欢的，那就都买了吧，你再多挑几件好看的。”严父说。

　　不一会儿，严母挑了10件衣服，兴奋的对服务员说，“您好，全部帮我包起来吧”

　　“好的，女士，请随我来这边付款”

　　严父严母跟随着服务员的脚步，来到了收银台前，严父掏出信用卡准备付账。

　　“不买了，我们再看看吧”，严母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突变，揽着严父不让付款。

　　“怎么了，突然？”严父疑惑地询问道。

　　被问到的严母眼泪夺眶而出，她靠近严父，把双手放在他的胳膊上，颤颤巍巍的说：“我挑的都是男男住院之前喜欢穿的衣服，可我都忘了，她遍布全身的伤疤，我这个坏妈妈，怎么还给女儿买短裙呢，她根本都穿不出去”。

　　严母满脑子都是严亚男住院时，自残造成的全身血淋淋的疤痕。想到这些，严母的心就像用刀子割过一样，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严父拿着信用卡的那只手颤抖不停，久久地立在那里。

　　“这位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能不能让一下，后面有人急着付款”，在服务员的提醒下，严父才从刚才的情绪里逃出来，拉起还在哭泣的严母，向百货商店外走去。

　　到了车上，久违的，严父抽了支烟，静静地看着窗外，企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严母还在啜泣。

　　两根烟抽完了，严父扔下烟头，发动汽车，离开百货公司。

　　“我们欠孩子的太多了，无论我们怎么做，都弥补不了男男受过的伤害。男男今年29岁了，在别人家的孩子过着洋溢的青春时，我们的女儿呢？只能与抑郁，自残作斗争。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哭是没有用的，与其想着男男过去受的罪，还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让她以后过得幸福快乐。”

　　严父的话，严母怎能不懂，但那是自己怀胎九月的骨肉，每每想到女儿的伤痛，严母总是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不过，严亚男今早的电话还是给了严母力量，坐着车上，严母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明天就能见到闺女了，不能哭，要保持好的状态，坚决不能让女儿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严母对着车里的镜子擦干眼泪，补上口红，露出大大的微笑，假装坚强。

　　到了家里，厨房已经飘出了饭香。

　　方阿姨在接到严母的电话之后，立刻出发菜市场，精心采购一番，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严家，没有休息，直接就开始准备。

　　严亚男是方阿姨看着长大的，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孩有很深的感情。

　　“准备的怎么样了？”严母一回家就跑到厨房。

　　“你不是告诉我，你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吗？我今天先把熏鱼、猪排、葱油、辣肉、石喜烤麸这些给做了，明早一早起，把东坡肉、糖醋排骨、菜饭做出来”

　　厨房里，已经堆满了各种食材，方阿姨一个人忙里忙外，严母虽然不懂做菜，却也在尽自己所能，帮着处理食材，两个人辛苦却满足。

　　天气炎热，害怕买的食品坏掉，刚把严母送回家里的严父，就出现在了杂物店，因为要带到三亚的食物太多了，他买了3个保温箱，又买了许多的冰袋。一向不注重细节的严父，突然变了一个人，站在店里，不断问着店老板问题，怎么样打包食物才不会坏掉，怎么样才能保持食物的新鲜度。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可不能让自己闺女吃不到这些东西。

　　在一番忙碌之下，下午3点钟，三个人才坐在饭桌旁，准备简单吃些午餐。

　　“方阿姨，谢谢你了，要是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饭桌上，严母满是感激。

　　饿了的严父，大口吃着面条，也说着同样的话，“这么多年，陪着我们两口子身边，也真是辛苦你了”。

　　方阿姨笑了，说：“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对我这么好，这都是应该的。我现在是真替你们高兴，男男这姑娘，我看着长大的，我就知道她不会走远的，有一天一定会回来找你们的。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们能有机会见到她了”

　　说到这里，方阿姨激动不已，她起身从自己的包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严母手中，“这是男男离家这些年，我去庙里给她求得平安符，现在你们要去见她了，帮我转交给她吧”

　　严母接过盒子，抱着方阿姨，说：“这些年，如果不是你陪着我，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度过难关呢，有你真好”

　　“好，以后越来越好，明天就要见到男男了，肯定会越来越好”

　　在严父的鼓舞下，三个人相视一笑，眼里透出对明天，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这天晚上，上海的严父严母怎么都睡不着，两个人坐在床头，翻看着毋念从小到大的照片，笑着哭着。

　　方阿姨也留宿在严家，为了起早做饭，她定了明天早上4点的闹钟。

　　三亚的毋念和赵海阔还在海边散步，毋念向赵海阔讲起父母的事。

　　毋念不停地说，赵海阔安静地听，她说了有多久，他就认真听了有多久。

　　赵海阔知道，毋念试图从过去的记忆里找寻消失已久的父母的踪迹，好让自己安定下来，好让自己和父母再次见面时，不会像陌生人那样面面相觑。

　　早上来的很快，方阿姨的闹钟刚响，她就起床了。

　　把排骨、五花肉洗干净，用上海最传统的做法文火慢炖，方阿姨站在灶台旁边，不敢远离半步。

　　“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方阿姨一抬头，严母已经立在旁边了。

　　“睡不着，一想到要见到男男，怎么可能睡得着，”严母打开锅盖看了看冒着热气的排骨，笑了笑，说“男男特别喜欢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上高中住校的时候，一到周末回家，一定要吃上你做的糖醋排骨不行。”

　　“对啊，那个时候一到家，就嚷嚷‘方阿姨，我饿死了，我要吃糖醋排骨’，然后就乖乖的洗好手，坐到餐桌上，咧嘴笑着，瞪着大眼看着我把肉端到她面前。那个时候还真是个稚嫩的丫头呢，现在都要30岁了”

　　“岁月不饶人啊，我们也都老了。不过还好，还算上天有眼，让我能再次见到我的女儿，也是万幸了”

　　“对啊，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方阿姨说着，就陷入了沉思。

　　“见面了就知道了，不说了，我去准备了，今天可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女儿”

　　严母一想到可以见到女儿就兴奋，精心挑选一件典雅大方的长裙，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她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女儿面前。

　　严父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他端在地上，一遍遍数着准备带给严亚男的东西，保质期长的，不易放坏的，易碎的，容易变质的，全部分门别类，放到箱子里。

　　时间过得很快，方阿姨也已经把所有要带走的刚刚做好的食物小心翼翼地包装好，放进箱子里，然后帮着一起搬到车上。

　　“那我们去了”严母坐在车上，和方阿姨告别。两个人紧握着对方的双手，久久不能放下。

　　“好，注意安全，到了记得和我联系”

　　挥手再见，方阿姨远望着汽车渐行渐远，她笑了，这对命苦的夫妻度过了悲惨的五年，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不安，走向女儿的怀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