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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她唇之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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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一月的赫尔辛基冷的很,白茫茫的雪覆盖了古地砖,靴子走在上面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雪被踩开的声音。
周子深也是穿靴子踩雪的人之一。
他刚刚看那艘很有名的破冰船“桑普”号破开波斯尼湾的一大片海域,就像是一大片平原上被生生割裂出一条峡谷,露出下边神秘的黑,那种壮观让他到现在还激动的血都是热的,在寒冷的室外也没有丝毫不适,如果不是快要天黑了急着要去见洛知,他甚至还想穿上防水保暖橡皮衣去享受一下冰海浮沉的滋味。
洛知是这条街上最美的女人,这是他和几个赫尔辛基酒友在胡侃时公认的事情。
可他们还悄悄的告诉他一件事:洛知那个女人没有感情的。
那么多英俊帅气浪漫的男人追求她迷恋她,可她从来都不会回应。
大家见的最多的就是她用疏离的微笑说:对不起。
周子深不以为意,他见过那个女人,妩媚而优雅,浑身都有着中国姑娘的独特韵味,没有人能逃过她的魅力,而这样优秀的人拥有选择权。
可他骨子里的不服输和对这个姑娘的迷恋却也推使他像只扑棱的小飞蛾一样扑上去。
洛知的店开在老城区里。
在这个满是新古典主义建筑的地方她开了家清吧,取名“Waiting”,普通的名字,普通的外貌,或许因为老板娘的美貌,生意出奇的好。
周深在错杂的小巷中左拐右拐,推开了“Waiting”的门。
门上的风铃一阵响动,发出清清脆脆的声音,洛知聘请的留学生和他打个招呼,带着促狭:“深哥,又来找老板娘啊?”
周子深笑着点点头,问:“洛呢?”
小昭冲里边指指,“洛知姐在后边的小阳台呢。”
周子深礼貌的谢过,往里面走,穿过酒吧的小帘幕,洛知正躺在靠椅上晒太阳。
他掩盖住每次见她时都会升起的紧张,开口:“怎么在这里坐着?”
靠椅上的脑袋动了动,却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
“今天又给我带来了什么新鲜事”,洛知问,声音慵懒又沙哑,性感的很。
周子深边说边走过去,“今天你真应该和我一起去看看破冰船破冰,长长的一条道就这么‘欻’的一下出来了。”他还顺手比划着:“我总觉得那道裂痕下会窜出什么深海怪兽来把我们整船的人都吃掉。”
洛知看着他的脸,刻意的夸张,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可爱,应该说这个英俊的男人在她面前一直很可爱。她附和的笑了,像海藻一样的波浪长发垂到了肩膀前,衬的脸小小的一块,唇红齿白的样子。
周子深盯着她看了会,突然说:“我觉得你更像海底下的小妖怪。”想了想又说:“靠美貌迷惑船员,让船员堕落的那种。”
洛知笑的更开心了,女人总是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美貌,即使他夸赞的方式总是奇奇怪怪。
“下次要和我一起去看破冰吗?”周深问。
洛知愣了愣,漂亮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焦,似乎想起了什么。
“嗯?”周子深困惑的看着她。
洛知回过神来,对他歉意的笑笑:“以前也有一个人,邀请我去看破冰。”
“那你们去看过了吗?”周子深有些紧张的问。
洛知的笑淡下来,摇了摇头:“没有。”
那个人说要和她一起看破冰,可是留下这句话之后却再也没有回来。
二
周子深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爱情的苦海了,可惜只是单向暗恋。
他觉得洛知这个女人太神秘了,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她似乎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她的行为举止中带着东方特有的韵味和优雅,但她的笑总给他捉摸不定的感觉,就像……她随时会消失,一如她突然的出现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要到哪里去。
此时正是赫尔辛基的夜晚,行人慢悠悠的在他身边走过,周围到处是圣诞树和圣诞歌声,还有几个卷发的北欧小孩带着圣诞帽从他腿边擦过,露出缺了牙齿的笑,顺便送他几颗糖果,可他高兴不起来,他刚刚被洛知拒绝了。
不是告白,他才不会贸贸然的去找洛知告白,然后被洛知用礼貌的微笑拒绝,两个人再也没有可能。他虽然从小长在北欧,中文水平却自认为很高,国人喜欢讲究循序渐进,他觉得自己已经学到了精髓,他在追求洛知这件事上就一直在循序渐进,只是刚刚邀请她去北部看极光被拒绝了,拒绝理由是她不喜欢极光。
他感到有些挫败,也很困惑,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极光呢?
但转念想想,洛知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说不定她就不喜欢极光呢。
这么一想,又觉得洛知有点酷。
周子深走进了一家露天酒蓬,里头的北欧汉子们见着他热情的招手,操着别扭的中国话对他说:“周,来喝酒!”
他走过去,闷闷不乐的样子吸引了Mark的注意。
“你怎么了?看起来这么不开心,是担心今年圣诞老人不会往你的袜子里塞礼物吗?”
周子深哼哼两句,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Mark听完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的在他耳边说:“洛知小姐很难约到的,这里的人都知道你想追她的事情,刚刚我们还打赌你什么时候可以把她约出来呢。”
周深瘫坐在座椅上,默默吐槽:“你们真无聊。”吐槽完又不忘问一句:“你赌的什么?”
Mark说:“当然是赌你不可能把洛知小姐约出来啊!这里的人都这么觉得,所以这场赌局开不起来了!哈哈哈哈。”
周子深觉得自己不想和醉鬼说话了,可Mark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洛知小姐可不是你这种小子能拿下的,她往那里一坐我们就觉得她是一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女人,她看你就和看刚刚出生的小羊羔一样。”
“不过洛知小姐真的很美,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可她浑身都带着刺啊,你稍微触碰她一下可能就被扎到了,你们中国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啊,周,我觉得我的中文水平真厉害……”
周子深不想回话,双眼放空,假装听不到Mark在说什么。
赫尔辛基的夜空乌黑乌黑的,今晚没有星星,还飘着小雪,不远处有个大卫雕塑的喷泉,但泉水里已经结冰了,有几个小孩子在上面踩来踩去……
周子深觉得自己现在很平静,刚刚来自洛知和Mark的双重打击已经消下去了。
“周!周!”
没有两分钟,他的平静再次被Mark打破。
正想顺势发个火,Mark醉眼朦胧的看了看他的衣兜,说:“你的手机亮起来了。”
他无奈的接起电话,在周围的喝酒吵闹声和圣诞音乐声中听到了洛知的声音:
“……我现在想去看极光,你要一起吗?”
三
拉普兰是个很冷的地方。
周子深在心里这么想。
自从那天洛知答应了他看极光的邀请后,他一直兴奋着,一直到今天。
不远处收留他们的萨米人正在赶驯鹿群,戴着红红的高帽子,动作娴熟而流畅。
洛知正在屋子里的壁炉旁取暖,不太想动弹的样子。
周子深其实很疑惑,看极光在赫尔辛基就可以看到,洛知为什么一定要来拉普兰呢?
这里人迹罕至,冬季只有黑夜,放眼望去是大片大片的雪和几棵伶仃的树,冷冷清清的,一点都不热闹。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萨米人是个热情的人,总爱拿自己在地窖里藏的酒给他喝,即使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他走进屋里,看向洛知时忍不住面带微笑。
“我刚刚看新闻,我们今天或许可以看到极光了。”
洛知也冲他笑笑,拿起一旁的长长的水壶给他倒了杯热水。
“好,我们今天去看。”洛知顿了顿,问:“看完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周子深回答:“当然是和你回赫尔辛基呀。”
洛知抿抿唇,轻声说:“我可能还要见一个老朋友,或许你得先回去了。”
周深觉得惊奇,他第一次听洛知说起她的朋友,但为了不惹洛知反感他发挥自己的绅士风度:“好的,可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洛知点头。
两人又在室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耗时间,中途洛知还去外头接了个神秘的电话,周子深估计那是她那个神秘的朋友打来的。
大概七点半的时候萨米人推门进来,冲着洛知说了一串拉普话。
洛知点点头,用拉普话回了句什么,萨米人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又转身出门和自己的驯鹿呆在一块儿。
“阿斯拉说他觉得八九点估计有极光,让我们骑驯鹿去北边的小平原上看。”洛知和周深解释。
周子深觉得很奇妙,萨米人对自然的认知简直堪比科学预测。
“他们萨米人都这么厉害吗?”他忍不住问。
“萨米人生活的很清苦,日常没什么娱乐活动,他们对自然的观察更加细致。更何况他们每年有一半的时间笼罩在黑暗中,见到极光的次数多的很,看多了就摸索出他们自己的规律了。”洛知一边回答一边脱了家居服往自己身上裹大大的羽绒服和围巾,直到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才说道:“走吧,咱们去试试驯鹿雪橇。”
萨米人已经在外头升起了巨大的篝火,偶尔传来一阵风把橘色的火焰吹的歪歪斜斜,火帘后是散发着独特香味的驯鹿烤肉。
阿斯拉用报纸包了一大块递给周深,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大概是让他们留着路上吃。
洛知站在雪橇上冲他招招手,他笑着走过去,站在洛知身后轻轻搂住她的腰,只听见她轻声呵叫了一句,几只驯鹿就撒开蹄子往北边跑。
周子深感受着干燥而锋利的风迎面扑来,黑色的树影不断的后退,忍不住调侃:“我觉得我们真像要回家的圣诞老人。”
拉普兰,正是圣诞老人的故乡。
洛知笑笑,突然问:“周深,你想知道我的过去吗?”
周子深一瞬间激动了,洛知肯主动和他说起自己的过去,应该就代表着她开始慢慢对他敞开心扉了吧?
他尽量沉稳的答:“想。”
“等我们看到了极光我就告诉你吧。”轻轻的一声,散在风中,几乎听不见。
周子深却在心里祈祷,极光啊极光,你今晚可一定要出现啊,他真想知道这个神秘的女人有怎样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