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见浮生不若梦 浮一（完结）》咎井寒

1、第 1 章

　　1.忘记他是他

　　浮竹是后悔的,后悔在那个时候没有救下海燕,让露其亚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原谅。

　　然而他觉得最没有办法原谅的人应该是身为海燕长官的自己。

　　时间一长，那些关于海燕的回忆就像他咳嗽出来的血，斑驳无力，总是有一股铁锈的味道。

　　从那时候起，他的心就像他的病一样，怎么也好不了。

　　海燕是十三番队无形的伤口。总在一些时候让人转过头去，觉得悲伤。尽管他是像男人一样死的有尊严，尽管，他到死了也没责怪任何人。

　　譬如露其亚，总是说自己在那个时候才是该死的，所以知道自己要面对死亡了，也心平气和的对恋次说：其实我一点也不害怕。真的。

　　然后旅祸的少年出现，拯救了露其亚，拯救了尸魂界，也拯救了很多人。

　　没有人说，黑崎一护长的像当年海燕的翻版。

　　有一个瞬间浮竹觉得，海燕从来没有离开，他换了一个样子以叛逆的姿态回来了。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他不是海燕。

　　可是，他仍松了一口气，当露其亚回来的时候，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多年的心结总算已经解开了。

　　所以，他是感激那个孩子的。

　　所以在那个孩子躲避着11番队的追杀路过13番队的庭院的时候，他会对他微笑。

　　少年会腼腆的脸一红，然后跑的更快。

　　浮竹觉得，自己一直在懊悔的部分，稍微，有一点，得到了宽恕。

　　整个尸魂界被他们几个小孩搞的轰轰烈烈，没有一队不知道黑崎一护的大名。

　　然后自己觉得很辛酸，其实朽木白哉也觉得一护和海燕像吧，他心中也有悔恨么？这样算不算是另一种补偿，但是，白哉啊，他从来就不是海燕，他从来就不是离开的那一个。也许他只是给于他们这些心中空洞的人们的一个考验，然而他和海燕一样是阳光明媚的，和他们那种积聚了上百年灰尘的老家伙们不一样。

　　然后，他看着窗外的天空，无比的蔚蓝，其实，最想被原谅的，是他自己。

　　2.半生缘

　　黑崎一护和朽木白哉在一起的传闻就这样蔓延开来。

　　不需要女协的八卦，只是很顺其自然的。他和他在一起。像浮竹当年看到的海燕，他看到朽木白哉然后他对他说：浮竹，你看，那边有个美人呢。

　　然后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大抵也是笑的波澜不惊，毕竟海燕大大咧咧的性格，原本就是如此。

　　偶尔能看见一护和朽木的当家走在一起，一前一后，后面的人嗓门很大：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倒是听我说话啊。

　　工作上的分歧吧。浮竹向一护招招手，然后和他们错身而过。

　　朽木白哉的表情，看上去柔和很多，连瘫痪的面部神经，也有缓和的迹象，浮竹感叹着，两个人真是般配的没有天理。爱情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看到少年幸福的脸，浮竹觉得自己也很满足，大家都幸福就好了。想到自己队里的露其亚最近和恋次闹小矛盾，真是让他这个当队长的操心。估计朽木家的好事，不单是一桩了，他是不是也应该给自家的队员，准备出嫁的礼物了，又或者是给白哉准备好贺礼。真是的，这把年纪了，自己还是爱操心，那群人又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他想起海燕，要是那个男人还在，看到这样的朽木，是不是也该说点什么杀风景的话，例如我知道你一直暗恋我何必找个长的和我那么像的呢？浮竹摇头，原来他一直摆脱不了自己心里内疚的影子。看到那孩子就忍不住想起另外一个人，明明他不是他。

　　一天路过朽木家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朽木抱紧了少年的样子，浮竹多看了一眼。朽木的表情从来没有变，然后少年猛的推开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接着一个瞬步就消失了。

　　然后朽木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说不出的寂寞。

　　浮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事情只是个征兆和开始。接着更多的情况离他美好的愿望越来越远。

　　没过几个月，朽木和黑崎吵架的时候沸沸扬扬的传开。

　　京乐春水正好找他喝酒，感叹的说了一句，说朽木和黑崎小朋友的感情，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浮竹愣过了神，那两人连朽木家那群老梆子的压力都顶住了，连对方的性别都不计较了，一路走过那么多磨难了怎么会。

　　春水喝着酒：十四郎你也喜欢那孩子吧，看的出来的，他太像海燕了。你们每个人都逃不过。他就是你们心里的一个结，怎么也解不开。你知道么，我觉得啊，白哉小弟就是因为太喜欢对方所以才把那孩子压的喘不过气来了。

　　浮竹摇摇头：我对黑崎，并没有抱着那样的想法。他不是海燕，我想朽木队长也不会搞错，黑崎他也不会弱到让人会以为他只是个替身的程度。我只是希望他们幸福而已。

　　春水笑了，带着醉意：十四郎啊，人最看不清楚的，其实是自己的心。我并不想预言什么，但是白哉小弟越是爱那孩子，那孩子才会越来越觉得痛苦。对了，我并没有鼓励你趁虚而入的意思。毕竟，喜欢他的人大有人在啊。

　　几天以后，浮竹在满是茜草的河岸边看到红着眼圈的少年，有着倔强的背影。

　　不放心的上前观望着，却被少年拉住了走不了。然后只觉得胸口的衣服被什么东西温热了湿透，少年哽咽着，只说我和他真的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两个字一直敲打在浮竹的心脏，然后延伸到骨髓，他只觉得冷。冷的透心凉。

　　原来春水说的没有错，太爱对方最后也会成伤害。

　　自己明明知道，为什么当初没阻止，所以悲剧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眼前上演，却没有一点挽回的机会。

　　朽木白哉和黑崎一护的感情只维持了一年的时间，然后没有声息的结束。

　　还没到半生，缘分就到了头。

　　3.你能爱我吗？

　　黑崎学会了和乱菊他们一起酗酒，闹的天翻地覆，一路从六番队折腾到十三番队，然后躺在十三番队的门口一群人死活不肯走。

　　乱菊一拍一护的肩膀：你懂什么，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马上再开始新的恋情找个更好的男人把原来那个忘记！！

　　吉良跟着乱菊一起起哄：对啊，没错！人生就是要这样！

　　大姐罩你！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单身男人！！乱菊在门口大声吵闹着：浮竹队长！快出来接客啦。

　　这话喊的跟在后边的曰番谷一阵的冷汗，这女人搞什么花样！

　　浮竹出来的时候一帮人已经在门口闹成一团，他想还好自己的心脏够强烈，他看了看后边无奈的曰番谷，更心疼的是那个忍住了悲伤倔强的孩子，他才15岁，连这里每个人活的年份的零头都不到，却要承受那么多。

　　他只是觉得乱菊其实很体贴，她想用自己的办法让一护减轻自责和痛苦，毕竟他只是个孩子，才15岁。本该尽情享受青春和人生，却因为爱而把自己消耗的不成人形。

　　人去楼空后，少年在客房里，声嘶力竭的哭泣。浮竹坐在门外，一夜无眠。

　　这种声音，实在是太惨烈了点。

　　第二天清早少年跑去11番队和更木剑八纯粹拼命的打了一场，死伤无数，半径1公里内的建筑被毁的干干净净。

　　善后服务落到了浮竹的手上。处理完一干大小杂事，他只觉得自己呕血的毛病肯定是好不了了。

　　依旧是队长例会，本来是想借口因病请假的，但是由于种种理由，损友春水说这次不去不行啊。毕竟有大事。

　　结果山本老头说，五番队的队长暂时就让黑崎一护当吧，他会万解又没有其他队长反对，据说提议的还是那个朽木白哉。

　　黑崎一护当场翻脸掀了桌子，喊着凭什么？我就是不领你朽木白哉的情！打死我也不干！再见！我不玩了！

　　然后浮竹看到朽木白哉握的死紧的拳头和发白的嘴唇，真是冷啊。

　　少年夺门而出，接着他没有任何犹豫就追着少年去了。

　　山本老头大怒：岂有此理了，一个个都想造反啊！

　　涅冷不丁的说了句：不是早就有三个反出去了么？还差这一个代理？

　　气氛一下僵硬了起来。春水出来打圆场：一孩子么，性格冲动而已，浮竹会好好劝说他的，没事了没事了，大家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吧。

　　人去楼空，朽木白哉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就真的没挽回余地了，趁现在还早，还没有想死的冲动之前。

　　曰番谷若有所思的看了朽木一眼，然后哼了一声，胆小鬼，然后从容的离开。

　　少年懊恼的用手捶着有着上百年历史的樱花树的树干。关节有血，抬头看着万年不败的樱花发呆。有风吹过，满天的樱花和风卷着少年的衣角。等到浮竹追上来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他觉得少年仿佛就要这样被樱花吞噬掉。

　　浮竹觉得一阵难受，然后开始咳嗽，磕出大把大把的血，透着暗红和生离死别，和一护手上的血一样。

　　浮竹队长没你事吧？一护扶住浮竹的身体，手上的血迹沾染上了白色的队长服，斑斑驳驳，好象少年那天晚上的眼泪。

　　浮竹伸出手，阳光都能穿透一般苍白的手指，无奈的苦笑着：没关系，老毛病了。我已经习惯了。倒是你，心里一定很难受。

　　一护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回去吧，以后的路还很长。浮竹叹了口气，止不住的咳嗽。还好，还好他拉住了这个孩子，哪怕手段卑鄙了一点，总比他一直沉沦下去的好：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护咬破了嘴唇血迹斑斑：如果，他是你就好了。

　　傻孩子，傻孩子啊。浮竹用衣袖镲掉一护嘴唇上的血：回去吧，我们回家。

　　少年扶着男人缓慢前行，有什么东西在枯萎，又有什么东西在滋生，缓慢而又深情。

　　4.蔓延

　　原来失恋可以一夜之间让人成长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步。

　　浮竹想着，然后透过窗子向庭院张望。

　　少年背影单薄，却无比倔强，从刚开始认清事实的脆弱到现在的波澜不惊，只是一天的时间。

　　甚至他还来不及感叹时间能给予一个人的力量。他不知道昨天的事情让少年明白了什么，只是明白了自己对少年的心意，是的，不能否认的，自己，真的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心痛着那样倔强而孤单的背影，不希望再让那孩子受到伤害，尽管他和海燕那么像，但他们，最终还是不一样的。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然后少年对他说：我已经想好了，5番队的队长，我还是去做吧。毕竟，总是逃避也不能解决办法。总要面对的。

　　是的，再痛苦的事情，总要面对，像他一样曾经面对过海燕的死亡一样。他和他是死别，而他和他，是生离。

　　人总要经历这些痛苦的，如果没有痛苦，就不会成长。

　　通向过去的台阶上已经满是泥泞和青苔，所以人这种东西，从泥沼里挣扎出来以后，就只能往前看了。

　　本质里，浮竹觉得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一切变的心平气和起来。

　　少年的接任是在三个月以后的事情。

　　一护坐在13队的庭院里，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又安静。少年沉思着，然后回头，对他笑一笑，说：浮竹队长今天气色很好啊。

　　然后是闲聊家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队里的文件签错名字啦，东西送错地方啦等等等。

　　接着浮竹说起了海燕。一护眯着眼睛，笑着说了句：浮竹队长，其实你知道么，朽木队长是很狡猾的人啊。我已经看的很开了，分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再深的伤口总有一天会好的吧。我觉得海燕这样的人，是谁也不会责怪的。也许他会因为要离开你们而感到遗憾吧。

　　浮竹觉得眼睛很酸，有些东西要漫溢出来。有一种被原谅的感觉。

　　在阳光的阴影底下，浮竹低头吻了一护的嘴角。少年的嘴唇柔软而又温暖。连灵魂里的缺口都要被填满的感觉。

　　一护最后还是没有拒绝这样温柔的亲吻，他没有拿浮竹和白哉做比较，只是觉得自己很累。想要找个地方靠一靠，休息一下。这样温暖而没有压力的地方，是自己无法逃脱的。最后的最后，自己还是选择了另外一个人来逃避。他闭上了眼睛，感觉得到阳光照在眼睑上的温暖，男人的睫毛摩挲在脸上，是细微而又绵长的深情。

　　与其说是没有拒绝不如说是自己没有任何办法来拒绝这样的人。

　　浮竹这个人，不会给他任何压力，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站在离他一定距离的地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会来帮他一把。这样无条件对他好的人，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即使你借我来逃避朽木队长也没关系。浮竹抚摸着少年的脸：你不要有什么负担，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是不计较回报的。你能回应我，我已经很高兴。慢慢来也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爱是有很多形式的。

　　一护只是抱紧了浮竹的身体，把头深深的埋到他怀里，浮竹有衣服被濡湿的感觉：再哭一下，没有关系吧……

　　浮竹不知所措的抚着一护微微有些单薄的脊背：不要紧的，都会好的……

　　原来，被别人喜欢着，是那么温暖的事。

　　总有些感情，一直在蔓延．

　　5.宁静

　　习惯身边有另外一个人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起码一护是这样，他以为自己失恋了就和死了没两样，但是现在，自己不是一样活的很好，所以没有谁就活不下去那种话都是扯淡的。

　　到头来，朽木白哉喜欢的，始终是在他身上酷似海燕的影子。所以他原本想伸出去的手终于还是退了回来，落在身后另外一个人的手里。他没了海燕不是一样活下来？后来有了绯真，结果她也离开了，结局是他一个人一样能活的很好。

　　所以谁是谁的唯一这种事，多数只是在书上歌里出现。太固执的人活不长。那些流传下来的总是殉情的死了的下辈子未必要在一起的。

　　不是谁选择了谁的问题，只是自己不愿意做另外一个人的替身，他要的那个人总是给的不完整，他的眼里多的是过去的影子。

　　浮竹没有否认他和海燕长的那么像，他只是说，你们一样，但灵魂不一样。我不会弄错。

　　只是那么一句话而已，一护觉得自己就得到了拯救，从海燕的影子里挣扎出来。

　　白哉总是说，你们那么像。

　　再像也抚慰不了彼此的寂寞。一护摇头，白哉狡猾的借他来逃避，他又能借谁来逃避？

　　多滑稽，原来只是这样而已，他们都想找个能安慰的地方。只是这样。

　　还能怎么样？

　　浮竹坐在门口看着靠在走廊上的少年在思考，阳光温暖。

　　一护回过头，看见浮竹，然后浅浅的笑，这个人总会在他回过头的时候在，然后带着笑容看着他。

　　浮竹走过去，拍着少年的肩膀：在发什么呆呢？

　　没有。

　　想他了？浮竹抚过少年光洁的额头：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闷在心里会少白头的。

　　你头发那么白难道就是爱操心才这样的？

　　浮竹苦笑了一下：大概是吧。那些人不让我操心我也该退休好好养病了。

　　对不起。一护低头。

　　没事啦，回去吧，风大呢。过去的总会过去，慢慢来吧。先去喝个下午茶怎么样？浮竹拉住少年的手，不着痕迹。

　　哦，哦。哦！喝茶？

　　是啊，十三队队长可以装病，很多时候都很闲呢。浮竹看着蔚蓝的天空：趁年轻的时候，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啊。

　　浮竹队长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一护不可思议的看着浮竹，好象重新认识这个人一样。

　　浮竹眨了眨左眼：我说黑崎君，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可以稍微改一改？

　　十四郎……一护的耳根有点发红，然后迅速的低下头去。

　　浮竹轻笑着拉住他的手，向不远的办公处走去。要解开少年的心结大概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吧。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再重的伤也会好起来，时间长了，总会愈合。所以，一护，你不用担心，人这种生物，是很坚强的。因为他心口的那道伤痕，已经慢慢好起来，曰子还很漫长。

　　浮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一护觉得，这样也是好的。

　　天一样很蓝，总有些东西要去改变的。

　　他和他的曰子都很长。

　　很多伤痕，都会好。

　　而那个人，只是他的深情往事。

　　背过身去，身后另一个人总在微笑着守侯。

　　一护松了口气。还好，浮竹还在。

　　总有个人会和你天荒地老，这样，就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