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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醉有错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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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月上柳梢,护卫点起熊熊篝火,祥格已是醉了。
景逸便起身告辞:“今日晚了,孤还需送云芷表妹回府,公主殿下也醉了,王子殿下,还是回使馆休息吧!”
海山此时想起了柳云芷,醉眼朦胧的想要探头跟她说话,祥格竟已软软瘫倒,便顾不上再寻柳云芷,忙唤侍女扶祥格回去。
景逸回头看柳云芷,看她眼神清朗,举止自然,今晚他们三人饮的较多,柳云芷其实饮的少了些。
此时福来到了,原来景逸知道众人晚上要饮酒,早就让福来替柳云芷换了马车前来,马车送她回府,比骑马安全。
目送海山祥格一行人走了,景逸回头道:“我送你上马车吧。”
木桃向上前扶她,她摇摇头,推开她。
两人往马车方向散步而去,柳云芷走的不快,却身形很稳当,快走到马车停驻处,景逸对她笑了笑道:“看不出来,你酒量还真不错!”
话音还未落,柳云芷忽然快步冲向路边树下,俯身欲呕。
木桃赶紧过去扶她,又拿帕子给她擦拭。她勉强忍住胸口酒气翻涌,抬起头、直起身子,迎面一阵夜风袭来,“见风倒”,瞬间头晕目眩,软软瘫在木桃身上。
木桃惊呼“小姐!小姐!”勉力想扶住她,却颇为勉强。
景逸皱了皱眉头,原来她早就醉了,只是在强自忍着。
看木桃快扶不住她了,大步过去,揽住腰,将她抱了起来,还好马车就在几步之外了,现下也没有旁人在场。
她真轻。
她一晃神,就在他怀里了,半醒半醉之间,鼻尖忽然嗅到那熟悉的体息,她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脸庞距离自己只有一指,恍惚之际,竟仿佛似回到了过去。
她就绽开了花朵般的笑颜,将额头在他颈边蹭啊蹭的,又在他耳边轻轻唤他:“景逸……景逸……”
这两个字,被她唤的婉转绵密,一声声缠绵悱恻。景逸听到耳中,竟心头一震。
侧头看去,她眼波流动,双颊红晕,温热的气息轻轻呼在耳畔,身上传来的香气特别熟悉。
他心头猛跳,想起了那个梦中的白衣女子。
柳云芷从前唤他太子、表哥,从来没唤过他“景逸”。
他快走几步,已到马车旁,在木桃的协助下将她放到车内。
福来上前道:“殿下,您先回东宫吧,我会护送柳县主回承恩公府的!”
景逸摇摇头,翻身上马,随在马车旁,亲自送柳云芷回府。
柳云芷歪在马车内,倚靠着木桃,微微挑起车窗帘,从缝隙里望着他的脸庞。
他似乎察觉到,从马上回身跟她对视了一会儿。
她仿佛清醒了些,眼神不再是刚才的旖旎甜蜜,多了些愣怔的注视。仿佛有什么难事在思虑着。
一直送到府门,景逸怕上门会打扰承恩公府,便远远停住马,看着她被搀扶进去,方才转身回宫。
回院子短短的路程,她吐了好几气。回屋洗漱沐浴收拾完毕,又饮了醒酒汤,才好了些。
柳氏夫妇担心得等到现在,看女儿没事了,气得柳夫人又是狠狠掐了她的臂膀。
她却一歪身,躺倒床头睡着了。
柳全德叫过木桃,详细问了今日的行程。问完皱眉不语。
柳夫人略有担忧:“老爷,不是还有好几个适龄公主吗?哪里就轮到我们云芷了!”
柳全德难得跟夫人语气不佳,皱眉道:“你哪里知道?那日宫宴云儿是太招眼了!”
想起那日皇帝那么重的评语,心内翻滚不安。
沉思了一会儿,对柳夫人说:“明日起,你拘着云儿在府里,别让她在出府了!”
柳夫人看他面色凝重,急忙点头答应。
翌日,祥格竟然就又给她下帖子,但是从第二天起,柳夫人就不许女儿再出府门了。
别说柳夫人不让她出门,她自己也不想出门。这一场大醉,她难过了好几天,睡了一天一夜,起来还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烦恶不止。想不到这古代的白酒劲儿这么大。她称病不出,在家里休养着。
再隔了一日,太子令人给她送来一张红色小弓,她兴致勃勃的摆弄,拉开试了试,果然趁手多了。她喜欢的不得了,擦了又擦,让木桃给她挂在墙壁上
午后,宫中忽然传出一旨意,召柳云芷进宫。
柳夫人慌了神,手足无措,只能揪住柳全德的袖子,抖得话都说不全:“老爷……这……这……该不会是……”
柳全德沉这脸,拍拍她手:“别怕,我陪云芷进宫!”
一路柳全德脸拉得老长,也不跟她交代,柳云芷还是第一次看到爹这样,疑惑又害怕,也没敢多问。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他们,一进门,就看见景逸笑吟吟站在皇帝的书桌旁。
两人跪拜见驾后,皇帝命他们平身,笑道:“柳卿也同来了?得胜,给柳大人看个座!”
柳全德谢过,却并不敢坐,依旧站立候命。
景逸笑道:“父皇,此事倒也理应跟柳大人有所交代。”
嗯,是交代,并不是商议。柳云芷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景逸,却见他也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皇帝侧脸示意了一下太子。
景逸上前一步,对柳全德微笑道:“柳大人,北元使团此次来朝,特遣来使奉上国书,欲与我大周联姻,结秦晋之好。海山王子日前私下与孤道,他心悦承恩公府云芷县主,欲以王妃之位迎娶,父皇已经恩准了。”
宛如一个晴天旱雷“喀嚓”一声兜头劈下来。
柳云芷猛然抬头,愣怔的直视他,愣怔之后,是震惊,震惊之后,是了然。就看了他一眼,她又迅速低下头,心中却豁然明了一切。
柳全德“噗通”跪倒于地,急促恳求道:“陛下!陛下!我夫妇二人年近半百,只有这一个女儿啊!万望恳请陛下开恩……”他哽咽说不下去,竟伏在地上痛哭起来。
皇帝微微皱眉。他本就不喜臣子如此,何况此事他圣意已决,柳全德这一哭,倒像是不给皇帝面子。
但这个时候,又不好训斥,毕竟还要人家女儿远嫁到草原去。再加上先皇后的情分,毕竟跟柳全德还有些面子情。
他便给了旁边景逸一个眼色。
景逸马上笑劝道:“柳大人何必如此?孤观这海山王子,他日必非池中之物,前途不可限量,云芷小姐学识、胆识俱佳,命格贵重,这真是天定姻缘!过几日海山王子便会上书求娶,届时父皇会下旨收云芷小姐为义女,封为长公主,赐婚于他。还望云芷小姐日后在北元,要为两国邦交尽心尽力!” 他暗示柳云芷未来有机会成为北元国母,到那时候就要为大周出力。
柳全德匍匐于地,哭的肝胆俱碎。
皇帝本来觉得这一番操作,柳氏父女哪有不感恩戴德?今日宣召柳云芷进宫,只是想再当面告诫一番,日后去了北元,切莫忘记娘家大周。哪知竟会被柳全德拒绝,心下已是不快,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陛下!”
柳云芷轻唤一声,随即上前跪倒:“陛下,”她微微抬头,目光低垂,语气清晰镇静,“陛下,臣女愿意!”
柳全德一下直起身来,惊愕的回头看她,眼泪还兀自挂着一脸。
柳云芷安抚的拍拍父亲的胳膊,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望着皇帝,镇定的重复了一遍:“臣女愿意!”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云芷果然深明大义,秀外慧中。过几日等着接旨吧!”起身欲回后宫,又回头叮嘱:“景逸啊,你好生劝劝承恩公!”
三人恭送皇帝。景逸一步上前,扶起柳全德,劝慰道:“柳大人,骨肉离别之情,父皇必会体谅的!”
又回身想去扶起柳云芷,她却微微闪身避过,自行起身,又不看他,径自扶着父亲:“爹爹,我们回家吧!”
最后,景逸站在御书房门口台阶上,望着父女两人相携远去,望着她苗条的背影、紧绷得笔直的颈背,无端透着一种决绝。
他想,又是那种疏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