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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幕 掠影·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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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幕 掠影·白
明月清,风冷,花灯摇。
月华映照之下,长街上人影憧憧。
天上地下,屋上巷里,俱是人影,一刹那间,空寂的长街上忽然冒出了无数人影,四人已被包围,立于必杀之局中。
叶红尘扑进了黑暗的巷里,一直没有出来,长街依然安静,连风声都没有,更别提叶红尘在暗里的打斗声,好似天地间已无生灵。
立于街中明亮处的三人相望一眼,无声而笑。
叶红尘一向如此,嗅得出黑暗的威胁,她也一向喜都喜欢在黑夜里战斗,如同她身上的黑衣,她的人是比黑更黑的暗,所以当她躲开白弓箭手之后扑进暗巷里时,三人已知今夜之战绝不会轻易止歇。
远处,居然有着幽幽的箫声传来,瑟瑟然,清冷凄清,有着止不住的悲意,与本来挂满各色奇巧花灯的街上充斥着的喜庆色彩极不搭调,更加上一派绚烂下的杀局,只觉诡异莫名,别扭之极。
依然无人,即使无数影子摇曳着包围了四人且不断逼近,却并没有人出现,无论是之前的百姓,还是刚刚离去的三位白衣杀手,甚至扑进黑暗中的叶红尘,都没有出现,只有影子,无声无息的逼近。
影淡,竟是月下的白!
连着那头不知是人是妖映出万千憧憧人影。
这一瞬间,相伴的只是眼前友人和月下自己映出的影子,面对着无数不知名的必须小心对付的杀手,这杀手只是雪白的影子。
明月正亮,杀手在行动,宇文洛云、傲无霜、江忆南三人不知对手是谁。
昆仑,自古是世外所在。
自开天辟地以来,昆仑有各种扑朔迷离、真假难辩的传说。
传说,昆仑之上有互助友爱阙仙宫,宫中有不世出的剑道高手,更甚者已御剑飞升,成为剑仙。
昆仑之上是否有仙宫?仙宫中是否有御剑纵横的剑仙?这些自然无人知晓,但在昆仑修习剑术者却是有的,且剑法确实非凡,而她,其实只在昆仑七年,而真正学剑的岁月更是仅三年时光,其剑术却已是三十年来无人可比的境界,纵非剑仙,亦可当得起绝世二字。
她擅舞,舞尽千秋梦,在舞中出剑,剑明如镜却成幻,幻出拈花一笑的慈悲,幻尽了浮生沧海皆为空的梦。
她是衣红服绯的女子,手执“澄”剑往来于江湖之间,潇洒随意。
今夜,在这临安城最繁华的长街上同,遇到了一场劫杀,她的剑,可能荡尽月下白影?
医阁,是江湖最真实的侠之所在,自湘舒手创它于纷乱烟云的江湖,就是江湖中不变的传奇。
它至今已历四代,阁中大夫虽多为女子,却是个个医术精绝,秉承一贯救死扶伤的作风,其名声因着绝不变更的济世仁心经久不坠,更兼医阁从不过问江湖恩怨,自是人人称道的世间绝处。
医阁扬名于外的虽是医术,但每代阁中俱有武艺超凡者维护,第一代的主人湘舒有仁心剑少、兵不血刃等绝顶高手陪伴,自后的孤鹤堂更倾力相佐,几无人胆敢冒犯。
医阁虽以医成名,阁中弟子亦多医术惊人,却并非没例外,当世之上,有人出于医阁,却嫉恶如仇,以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仗义行侠,扬名于江湖。
她虽不习医术,却独拥医阁至宝“玄元幻冰丝”,一身雪衣独行江湖,为人冷傲,双丝俐落,不知破过多少邪恶。
今夜,花灯映照,明月高悬,在侵骨夜风里,她袖中双丝,可否刺破虚渺白影的杀意?
他,是天才铸剑师,是受江湖人无数赞誉的青年侠客,自他十六成名,所铸兵刃,无一不是受追捧的神兵。
本该飞扬的年少时光,他的确是鲜衣怒马的惨绿少年,只是呵……褪去一身兴高采烈的伪装后,他只觉到疲惫。
他其实不喜欢铸剑,他爱看山水,爱读诗词,喜欢安静到寂静的日子,他并不爱江湖的烈。
于是,他笑容下染着悒,铸剑时带着忧,于是他看到求剑人的期待会觉得厌恶,听到赞美会浮起无力的倦。
他拥有了父亲终其一生也未拥有的名声地位,甚至,想在江湖立足的从不敢冒犯于他,不只是因为他的铸剑之术,也因他的武功独辟格局,不是谁都能轻易与之相与的。、
今夜,被友人强拉来赏灯的他,可否以寂寞的空、曾经岁月里的灰白、名声带来的悒,抵挡白影无声的围劫?
几乎是一刹那间,三人同时旋身掠开,身化虚影,隔出十丈余距离,而白影也在这时一拥而上,扑向三人。
宇文洛云笑,倾绝人世的笑,一同于一向的甜美。
她笑,绯衣扬起,起舞,出剑。
她本就是以舞为武的女子,起舞时亦出剑,却并非刺向白影,影为虚物,刺亦无用!
她只是起舞舞剑。
竟不曾理会漫天扑劫而来的白影,独独对月起舞舞剑,且放歌,踏的是破阵子,唱的却是念奴娇。
她一唱,就真舞出了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迈,音底含着金戈铁马的铿锵,瞬时击碎了远处那幽咽箫音微颤的韵。
傲无霜弹指,如扰琴弦。
她眸光冰冷,收了双丝,只出指弹点虚空。
她不看白影,双目低垂,如抚琴一笛般弹指,恍似虚空中有她终身知已奏一曲清商的绝世。
她对影弹琴,眼中无一物,心中亦空明。
抚的是无声的琴曲,却是琵琶的清绝激扬,她的眉亦清绝扬起,宛然有剑的风姿,极孤傲,极清冷。
长街孤月下,青衣的江忆南面对杀局笑了,一贯无奈而轻飘着思绪的笑,然后扬手,拂去了衣襟的皱。
他居然不抵挡!只是淡淡的忧悒的笑。
漫天白影如同风沙,飞扑来激起的风扯得他衣袂翻扬,他居然依旧平静,甚至——清定!
他因寂寞的空而无视自己的命?还是飘远了心思未曾想到如何破影?
他何以不出手?
歌声起,宇文洛云剑光陡亮。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剑光挽起千堆雪亮,直刺天地。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确实如画,歌出,宇文洛云步法突变,她身形陡然缭乱,舞剑的影居然由街巷两边的墙上跃下!
这一刻,月影亦为之颤,月明,花灯烛光之下——宇文洛云舞出一场突变的奇!
比梦更梦,幻至最深是最真!
她对影起舞,舞出了无数舞剑的影。
于是,长街之上,影对影!
傲无霜十指疾弹,就真有了冰泉冷涩弦凝绝之意。
她每出一指,周遭便如寒冬渐深,一分冷过一分。
每每她指法都似快到极致,转眼间仍有回旋起伏,弹点挑抹一次快过一次。
冰寒更深,她眉宇间尽是冷与傲。
她雪衣激扬,长发飞洒,耳间白羽似冰花。
风雪交加的寒是最冷的冰,对上无声叫嚣的白影。
江忆南拂衣,掩去了一掠而过的厌烦。
风萧然,不是冬的突寒,是入秋的寂冷,一如他当年的心情。
他拂衣,未回首,那一只骨节清晰修长如同握笔填词书生才有的手就顺着他拂衣的动作滑了出去。
既无征兆,也无动静,只是滑了出去。
只有无声无息、无光无影的一划。
他以一切皆无的一滑来对白影必杀扑击!
明月花灯风寒里,宇文洛云舞出了一场影对影。
她的影是绯丽的艳,和着苍冷的白影,映出一种初春里桃花艳雪的清寒迷离。
影摇曳,影迷朦,似梦。
她的剑本就是风华绝代、舞尽千年浮生幻梦。
影为幻,且化出一场桃花漫天的梦。
她从来都是诗意的女子,风度潇洒,此时却舞出了极飞扬的傲。
剑意澄静,剑影绯艳,如梦似幻,比梦温暖。
冷意的白影竟似怕这绯艳温暖、华丽幻梦。
绯影破墙掠下,炫起艳光一片,扑拥向宇文洛云的白影瞬时飘摇成了夜里缠绵的丽。
寒到最深是刺骨的冰。
傲无霜伸手弹点,点出一片冰寒,连月华亦为之冷下数分,极细微的裂空之声不断延伸开来。
她弹指而出的寒居然冻结了夜!
在极寒的冷里,可会如何?
寒冰里冻结一切是静止的,无泪无杀,绝无活物!
她出指,冻结了虚空,以极冷的寒、极寒的冰,迎上白影。
她雪衣更白,乌发亦寒,冷淡的眉眼,冷硬的唇角无不是是伤骨的寒,寒到极致孤傲却成了无悲无喜的冷漠。
傲无霜眼若冰霜,人若冰霜,一双手却弹指如飞,将无边的寒尽化为冰迎接白影的劫杀。
一切皆成了深,会是什么?
江忆南拂手滑出,带着一缕黑,滑在了夜空里。
影从何来?只因为光,明月之光,花灯之光……一切光源尽成了影之诞生由来,孕生了影!
无声无息的黑对上了炫目飞纵而来的影。
若光明对上黑暗,谁能得到结果?
光离不开黑,黑也不能失去光。
但光孕生的影和一切皆无的黑暗交手,结果却很明显,明显得无须思量猜度。
被黑暗包裹失去了光的映照,影如何存在?
绯影起处,白影飘摇扭动,化为一团团轻烟白雾,即行消散无踪。
而傲无霜身周白影却尽如碎冰裂作无数飘向四方,半点痕迹也无。、
黑暗既出,江忆南左右更是无一丝白影形状。
黑影如旋风般掠过,带着一股隐隐的血腥,被夜风吹散在白影退去的长街上。
黑衣的女子身边万千影子摇曳,使得立身其中的她身形单薄而带了些不真实起来,如同裹在一团雾里要随时消失一般。
她双手紧握着犹自滴血的两只白箭,此时已成了黑红色,身上的黑衣更是沉重如死石一般。
叶红尘扬首甩发,脸容漠然,眼神中满是冷意。
她狠而恨的道:“真正的死亡才刚刚开始!”
她持箭扑进暗处时,是带着笑的,而此时她全无一丝笑意,隐伏多时的冷格酷也现出棱角,必定是极为棘手的局面。
她一出现在明光下,天上的月都似染了血腥的红,显得妖异诡秘。
的确,她心中正涌动着无尽杀意,甚至从来在友人前稍有显露的尸降之术亦使了出来,自多年前为摆脱族人纠缠而自引“噬灵蛊”之后,她就更为厌恶巫蛊,这些年因为这群友人更是褪得那隐藏的腐降气味也淡到无痕,成日里除了没心没肺的到处看景搜刮美食几乎就真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了。
叶红尘身边团团围住的影降俱都显得焦躁,不停扭动着轻烟一般的形体,扯得月下的光线阴冷而腐败。
浓重的血腥味,怎么也洗不掉,她一身黑衣掩着曾经的伤,却掩不住生命的苍白无力,甚至因为一身黑衣,惨烈只变作了沉闷而乏味的单调,若不是努力的笑着,把该流的泪都变成了无声的叹息,谁会觉得她是个开心的人?
杀意你且纵横罢!既然破了我多年努力,我又不是什么好人,今夜就来一场血红的临安夜又何妨?
她微微眯眼,一切思绪断开,褐眸如冰,死意漫上眉心,尽是必杀的恨!下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