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误倾城》莲心澈

27、第七章 陌上谁心知（4）

　　进入东厢房，左卿龙简单向我介绍了左丘山庄，就要离开。
　　我看见他的背挺得很直，却仿佛有些发僵。
　　他似乎有些紧张。
　　我笑了，轻柔地唤他。
　　我让自己的嗓音尽量显得柔媚动人：“少庄主，请留步。”
　　左卿龙顿住脚步，转身，脸上带上温暖却又拒人于千里的笑容：“萧姑娘还有什么事？”
　　我笑，盯住他的眼睛，笑容温柔而又妩媚。
　　“我是你救回来的？我还以为是少庄主特意邀我来山庄小住几日。”
　　他怔了怔，脸上的笑容瞬时失去色彩，显得有些尴尬。
　　他的眼睛不经意间锁在我的脸上，再无法移动分毫。
　　我笑了，笑得很愉快，笑意却未蔓延至心底。
　　原来，像他一样冷静自持的武林人士，心底深处也隐隐压抑着如常人一样的私念。
　　原来，他胶着在妻子身上温存的目光，也暗暗隐藏着对我美貌的窥伺。
　　左卿龙，不过比那“关东白虎”更善于伪装。
　　我妩媚地笑：“少庄主，我累了。”
　　他愣了愣，尴尬地红了脸，几乎是逃着离开。

　　入夜，大雪如期而至。没想到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这么早，我紧赶慢赶，想要在大雪前出山，却还是晚了一步。而且雪下得这么大，看样子，明天大雪一定封山了。
　　我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我想要看到的江湖，绝不该止于左丘山庄。
　　但我却觉得，自己被绊住了，被一种无形的、我从未见过的东西绊住了……
　　窗外的雪花簌簌地飘着，原本在我耳中天籁一般的仙乐，此刻却搅起我心中的漩涡，一个一个，杂然无章。
　　左卿龙手指抚过云裳额角的那一触，云裳温柔地看向左卿龙的眼波，不断在我脑海中闪现。它让生长在雪域高原的我，第一次感到寒冷。
　　我恍惚了，我忽然发现自己这许多年来竟一直是孤单的。我一直以为雪连山谷是人间仙境，虽有冰雪覆盖、却无尘世纷扰，住在那里，我便一无所求。但原来有些东西，是雪连山谷从来不曾有的。
　　那种亲切自然的眷恋，那种浅笑低语的温存，该是怎样的温暖？它一定能战胜瑟瑟寒风、抵御冰霜侵袭。
　　那低眉缱绻的温柔，我是不是也可以得到？也可以拥有？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终于朦胧地睡着，可是不等我睡安稳，窗外就有人轻轻唤我：“萧姑娘，您醒了吗？”
　　是左丘山庄的侍女。
　　我含糊地答应：“啊，什么事？”
　　“少庄主和少夫人请您过去用早膳。”
　　早膳？我哑然失笑，我何时吃过早饭？正想拒绝他们的邀请，但转念一想，我立即改变主意。
　　我答应道：“我马上来。”
　　我大略梳洗一下，把头发随意绾个辫子，走出去。
　　夜里的雪果然下得很大，到现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院中已积了厚厚一层雪，天地间又铺展了一层新的白色。
　　我随那侍女进入左卿龙的正屋，屋里暖洋洋的，厅中央摆着张圆桌，桌上放着几样精致的菜肴，左卿龙和云裳并排坐在一起，正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
　　见我挑开厚重的暖帘进屋，他们同时抬头看我。
　　我看见他们两人眼中同时有光芒一闪而过。不同的是，云裳随即笑着过来拉我，而左卿龙却好似无意地错开眼睛，瞟向别处。
　　“萧姑娘，我们款待不周，你还住的惯吧？”云裳按着我坐下，温柔地笑着问我。
　　我心里荡漾起浓浓的暖意。我知道，云裳笑容中的温暖，决不是身处绝境中两个人为了生存需要的彼此温暖，而是对陌生人的善意和关怀。这种温暖，雪连山谷从不曾有过。
　　雪连山谷洁白的雪被下，埋藏的都是冷冰冰的贪婪。
　　于是我笑着答：“夫人，您费心了，我住得很好。这里比着我家不知好多少倍呢。”
　　“那就好，如果缺什么，就告诉我，或者直接吩咐下人，他们会尽力替你办好的。”
　　“谢谢。”我莞尔一笑，冲她点点头。
　　一旁的左卿龙闪烁不定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他清了清嗓子道：“萧姑娘，昨夜一场大雪，雪原已经封山了，看样子，你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那就在左丘山庄安心住下，也正好可以陪陪云裳——我不在家的时候，她总是嚷着一个人孤单。让她带你到庄子里到处逛逛，左丘山庄虽然不大，却也有几处好景致。”
　　我颔首，笑意盈盈：“谢谢少庄主。”
　　左卿龙愣住，目光胶着在我脸上，再也移不开。
　　“我们开饭吧，来，”云裳想给左卿龙夹菜，却忽然发现他的失态，脸色微微一变，看向我，眼睛里闪过复杂的光芒。
　　她轻轻碰了碰左卿龙。他微微一怔，恍过神来，脸微一红，忙借低头吃菜掩饰。
　　他这样的神情举止，让我感到好笑。
　　而云裳，她看我的眼神，瞬息万变，让我感到莫名的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