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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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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婉乔装打扮成江湖女侠模样,与十几名武士混入一众潇洒恣意的游侠儿之中,在他们身后进了国公府。
郭槐正端坐在宽敞的庭院中,耳边鸟鸣声声,槐树枝繁叶茂。
郭槐对执各种武器而来的各游侠颔首,手中捏着一片青葱翠绿的槐树叶,中年男人已渐渐显露老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傲然的笑。
“百年老槐也能焕发勃然生机,年年岁岁皆是如此,而某些人生若朝露蜉蝣,便只能被碾碎在尘埃里。”
在他身侧,管家不断奉承着。
游侠儿却不知他是何意,一个孔武有力手拿铁锤的健壮男子,嗓音洪亮道:“公爷,既是花钱请我等前来,不如开门见山的交代了吧,我等也好为公爷办事不是?”
郭槐对管家使了眼色,管家正色道:“今日设宴款待各位,是为我家公子报仇雪恨,那杀千刀的陈莲清,我家公子活着时对她宠爱有加,更不曾在外花天酒地胡吃海喝,她竟似得了失心疯般,当街刺死我家公子,何其恶毒,简直毒妇中的毒妇!”
说罢,管家拍了拍手,又两名护卫压着一个昏迷不醒披头散发的女子前来,他们将女子摆成下跪的姿势,便退了下去。
管家将陈莲清一脚踢倒,对众人抱拳道:“这毒妇正是陈莲清,今日公爷请诸位来,正是为讨伐陈莲清的同谋,她身边那些武士,武力非凡,装束不差,背后定是有极大势力在出谋划策。”
一些游侠唏嘘不已,一些游侠更在乎郭家能给出多少奖赏。
虞婉从陈莲清身上移开视线,负剑亭亭玉立,笑道:“我有一个问题,还请郭大人给予解释。郭大人所言朝露蜉蝣,是陈莲清,还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
谈论声戛然而止,游侠们和郭槐的视线一并望过来。
郭槐眯了眯眼,似乎要通过虞婉的眉眼和穿着看穿虞婉的意图。
管家愣怔半晌,这才缓缓道:“我家公爷所言,自,自然是那姓陈的毒妇,怎么会是各位大侠呢。我家老爷向来爱才如命,今日见到各位大侠,更是喜不自胜。更何况,这陈莲清阴狠恶毒,怎能跟各位大侠相提并论?”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下一刻便要五体投地。
虞婉身边,乔装成游侠的武士刘謇道:“可我听说,国公府这几十年养了许多私兵,公爷身边更是有六位武力极高的护卫时常陪伴左右,如何还需我们这群散兵游勇?还是说,公爷的人是人,我们不过是蜉蝣,讨伐贼子死便死了。”
刘謇实在不愿说出贼子两字,这是在骂自己呢。
大半游侠都觉得十分有道理,便又不自觉谈论起来。
他们更有甚者,对着管家喧哗,“还请郭家给个说法,你们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啥也不是?”
管家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他没想到这群游侠如此难缠,他脸色涨红地看向郭槐,希望主人出面震慑。
没成想郭槐却是直截了当的承认了,郭槐道:“没错,本官说的正是在座的各位。”
见游侠们神色不愉,郭槐正是喜悦,他道:“这世道本就如此,钱权在手,是天王老子都要眷顾之人,而无权无势,只能自认卑劣如同蝼蚁。我说的诸位还不明白?你们若是服从我,听我差遣为我所用,过不了多久,钱财美人和权势,哪样不是信手拈来?!”
其中不乏有人被郭槐所描述的景象打动。
刘謇道:“公爷这是在威胁我等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霸道之语在公爷身上真是显示的淋漓尽致啊。”
虞婉朝着游侠们拱了拱手,提议道:“不若我给各位出个主意,想要钱要权势要美人的,而不要尊严不要世间公平的,便留在府中帮助公爷。至于其他人嘛,天下之大,可容身之处千千万,总有地方是值得你去的。”
虞婉话音刚落,已然离开了半数人。
郭槐此刻终于无法淡然处之,他以为这世间没有任何事物可以比钱权更吸引人的了,和这些相比,脸面、尊严甚至是自由又算得了什么呢。
虞婉对余下的游侠笑道:“人总是要进食的,不吃不喝那就不是人了。赚银子嘛,不寒碜,只是各位一定要长点心眼,先要钱,再办事,免得自己折进去了,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我就不同各位分这一杯羹了,告辞。”
刘謇笑嘻嘻地跟在虞婉身后离开,管家恨声道:“欺人太甚,我这就让人把他俩抓回来!”
郭槐摆摆手,“不必,她所言正是为了激怒我,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只听得进奉承话、毫无容人之心的人。我该谢谢她,那些摇摆不定假清高的大侠走了也好,免得误事。”
郭槐在京中势力虽不如曹太师,但手眼也能遮住那些一片天。这几日他的探子查出,在城门外狼凤山下,驻扎着一股势力,那些人的装束与保护陈莲清的黑衣人几乎一模一样。郭槐此行,正是要将这些人赶尽杀绝。
没人保护的陈莲清,连苟且偷生的蝼蚁都不配做。
虞婉离开郭府,远远地望着那块牌匾,一时间有些愣怔。
刘謇以为虞婉是在担忧,上前宽慰道:“主人,就算那一半游侠没有离开,他们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弟兄们过得太安逸了,正好借这一回给他们练练筋骨。”
虞婉回过神来,叹息道:“蜉蝣啊,朝生暮死。我已经回天乏术了。”
刘謇明白,虞婉是在说陈莲清,想要出口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虞婉都能看得出来,他一个时常刀头舔血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陈莲清已然是一具尸首了。
刘謇道:“古往今来,大业都是要有很多人牺牲的。”
虞婉道:“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再把她的尸体找回来好好安葬吧。”
当晚,狼凤山下了很大一场雨,雨水冲刷过被鲜血浸红的泥土,又汇入河水里。
虞婉一夜未睡,睁眼到天明。
她知道,刘謇的人在狼凤山下布置了密密麻麻的机关,自己这方伤亡极其微小。可是,那些游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侍女在外面敲门,虞婉应声后,丫鬟道:“姑娘,大人回来了,此刻正在梳洗呢,说是要等姑娘一起用早膳。”
虞婉揉了揉眼,“我知道了。”
虞婉走到厢房,司徒玥已经在桌前等着了,她背后是锦鲤戏莲花红木屏风,虞婉想到陈莲清,却也没有表现出伤心的表情来,坐到司徒玥的右手边。
司徒玥道:“我可是连夜赶回来,你看你,连个笑都不给我。”
侍女在一旁给虞婉布置碗筷,为虞婉解释道:“姑娘一夜未睡,此刻想必困倦极了。”
司徒玥将侍女们遣出去,拍着虞婉的肩,“我都听说了,干得漂亮啊!这一回肯定让郭槐那老匹夫元气大伤,六个顶级护卫折了四个,给他个五年十年都恢复不过来。”
虞婉将她的手拉下去,“是我的手下做得好。”
“别谦虚了,”司徒玥看着虞婉,“你怎么不高兴?按理来说,我不回来,你也要将这事写到信上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到我那里去的。”
虞婉道:“这些人,都是无辜的,我不想再看到这么多人丧命了,我只要郭槐死,要曹家倒台,要皇上为我虞家沉冤昭雪。”
虞婉看着自己的手,“这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我看着我的手心是红的,全是血。”
司徒玥劝了几句,见没有用便放弃了,好歹虞婉还是肯吃饭的,司徒玥哄着人多喝了一碗粥。
她寻思着,应该带虞婉出去走走了。
这样子闷在屋子里,早晚生病,即便身体不生病,心病恐怕是免不了的了。
正巧,京郊那处最大的狩猎场开放,司徒玥给虞婉购置了一身行头,湘妃色的,衬得虞婉面庞更是如白玉一般。颜色娇嫩,装扮却是英姿袭人。
司徒玥端详了好一会,赞叹道:“我的眼光果然不错,换做别人穿,那可是俗气极了,我们婉儿就不一样,仿佛仙女下凡。”
虞婉斜睨她一眼,将腰带束紧。
“下一回,我想要身黑色的,青色也行。”
司徒玥道:“好姑娘,我知道你穿什么都好看。这青色的,你就留给我穿吧。”
两人走到府门外,井叔驾着马车前来,这马车不是平时接虞婉的那一辆,马车很大,虽华丽不足,但十分坚固,窗柩边镶着金色的珠子。拉马车的两批灰马十分强壮有神。
马车停在虞婉一旁,井叔神色开心,手指比划着什么。
虞婉疑惑道:“这是哪位贵人的马车?你说他就在里面?”
井叔点头,他知道虞婉看不懂手语,便伸出了四根手指,另一只手做了一个下跪的动作。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社会,被跪的是什么身份,不言而喻。
司徒玥拍着虞婉的后背,道:“原来四皇子殿下也在里面。真想不到,他还挺亲民。”
世家子弟大多都想和皇子有些交情,有意储君之位的皇子又何尝不想要拉拢人才?
虞婉道:“他既然来了,便说明要和我们同乘一辆马车,我们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虞婉和司徒玥二人在外正准备行礼,四皇子的伴读掀开车帘下来,躬身道:“司徒大人,虞姑娘,不必多礼,殿下说,是他叨扰二位姑娘,应该由我代殿下向两位赔不是。”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四皇子十三岁左右的年纪,已长成翩翩少年郎的模样。他坐在马车里,手持《荀子.王制》,仪态端方。听到虞婉二人上马车的动静,将书卷放下,对虞婉二人拱手。
虞婉还没有应付过皇室的人,便回了一礼。
司徒玥道:“殿下,恐怕不是来打猎的吧?”
四皇子笑得温和,伴读看着四皇子的手势,说道:“殿下说,有些事想要问问虞姑娘,如果虞姑娘愿意,殿下愿意给姑娘指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