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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野间上 ...

  •   圣人突然病倒之夜的下半夜突然下了一场暴雨,耽搁了神策军左中尉回宫的进程,当他赶到皇城时,殿前军已经进入皇宫,同时不知为何宫城内外的人都已经知道圣上突然病倒。事已至此,刘左中尉只得以臣子探慰之名去见上。他心中暗自纳罕,明明已经下达封锁消息的指令,还是闹得满城皆知,看来只可能是太子散布出去的。
      左中尉后来听说了太子扣留莽都领索要兵权一事,以及莽起被紧急进宫的王仆射给捞出来的事,一方面他诧异王仆射是如何知道宫中情况的,另一方面不由得暗自盘算:其实自己并无太多想法,由于不知圣上病情如何,封锁消息是一贯做法,但是太子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可见是对自己的极端不信任,就像在凶悍的大狗面前狂吠乱咬的小狗,用此等方式掩饰内心的惊惧。圣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旦这个太子登基,显然是个不会听话的主,自己不会太好受的。
      那日张善天亮才回家,而父亲早已去官城参事了。下午回来的时候,父亲知道了前一夜发生的事情,暴跳如雷,命人把张善关禁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不许他出门。张善知道自己胆大妄为,敢去胁迫父亲的上司去太子府求情,父亲一定被痛骂了,但是他心中却又觉得无所谓:自现在这个皇帝上位起,在位不到三十年,已经换了二十多位宰相,除了那几个公主驸马剩下的都是有名无权,现在这个也差不多。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丢点面子但是能保命,谁也不会太计较的,如果自己是他,现在的皇上一死,自己赶紧告老还乡才是最稳妥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自己的官府内请假,不知道等他能出门了是否还有工作。
      张善没有进入太子府,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官,没有见太子的资格,但是后来听说太子府上的情况和张善与付元琛所想几乎一样:太子已经慌成一只颤颤巍巍的待宰的猪。他极力要求收回殿前军的兵权,大家好说歹说,向他表示虽然太子有遣兵权,但是殿前军还是属皇上,他索要兵权是犯罪;殿前军人数非常少,真要和神策军打起来,几乎是不堪一击,索要兵权是没有用的。太子这才终于同意放人。张善在临行太子府之前,悄悄交代给王仆射,要求他与太子要将皇上生病的事情以最快的方式散布出去,这样是比收回殿前军的兵权更加有用的自我保护方式。老仆射没想到张善会来这么一出,有点吃惊。
      其实王仆射并未过多向张汲指责他鲁莽的小儿子,反而是明里暗里地赞许了张善,所以父亲只是把他关了起来,没有让人打他一顿。
      丁祥从外面回来告诉张善,圣人现在身体不好,御医全都束手无策,已经从各地招来各类医者进京,街道上已经戒严。他又带回来一封来自禁军侯府的信,是莽起寄来表示感谢的。张善随便看了看就给烧了,然后躺在榻上,百无聊赖。那天因为事情紧张,他与牧纪龄分别的时候,没有来得及说几句,现在他特别寂寞,又不能出门,只能在心里反复地想。
      丁祥最了解主人的心思,很诧异:“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到处拈花惹草?最近真的好老实。那虞侯有什么魅力,搞得你心心念念。”
      张善茫然地摇摇头,只是自言自语地念叨:“很奇怪,我觉得我从哪里见过这个人。”
      而且,不是见过那么简单。
      那种感觉就像是,以前非常非常熟悉与亲密,就像与父母一样的亲密。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张善自己才刚刚二十,除了小时候在沧州待过一段时间,再也没有离开过长安,最远才到长安外城郭,难道是在沧州认识的?
      但是如果是在沧州认识的,那么短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感觉比一起鬼混的付元琛还亲密。如果有这样的事,他不可能连姓名都不记得。
      这时候,香儿走了进来,看到张善躺在卧榻上发呆。
      “小鱼儿没事吧?”张善头都不回,盯着天花板问道。
      “托你的福,还真被你说中了,现在内务府在暗查那晚的消息到底是谁泄露的,很多宫人都被悄悄地抓起来拷问,幸好小鱼儿听了你的话,第二天就找机会以出宫采买为由上城外避难去了。”
      张善十分嫌恶,坐起来骂道:“这群贪官污吏疯了,自己想作奸犯科,弑君夺权,事情被挫败就开始折磨下人,他们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
      “他们有良心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丁祥说。
      “你太鲁莽了。”香儿说,“当时散布消息确实可以自保,但是他们这么查,迟早会查到太子头上,甚至会查到咱家,到时候无论是太子还是咱们家都会很惨的。”
      张善摇了摇头:“太子早晚都会很惨,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会被处理。因为当今圣上有几个儿子,除了太子都不过十岁,你觉得如果你是权臣,你是扶持一个二十多岁的成人上台好,还是扶持一个几岁的孩子上台好?太子如此惊慌也在于此。本朝自开国起就有新君政变登台杀兄弟姊妹甚至父亲子女的光荣传统,不仅太子会被害,其余几人恐怕也性命难说。而且现在的同昌驸马在朝中为非作歹,到处诽谤,皇上又因为公主的缘故十分信任他,朝中权臣已经深受其害,怀恨在心,下一任皇权势必不会放给有自己朝中势力的太子。至于咱们家,是不会查到咱家头上的,因为消息是太子命人散出去的,太子也不认识我。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站起来沉思道,“圣上请人来治病是好事,他能活一天就等于争取一天时间,最好能治好。”
      香儿拍手道:“嘿!你还记得你说过答应我任何事情吗!”
      张善吓了一跳:“没说过!”
      “你反悔?”香儿眯起眼,传来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当时说你替我保密,我就做,但是我现在被老爷子抓住了啊。”
      “又不是我去告诉主人的。你先自己得罪了咱家主人的上头,那能怪谁。”
      张善无话可说。
      “行吧,你要我做什么?”
      香儿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张善坐在地板上痛苦地绣花,香儿拉了一把凉榻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把高杌,上面摆着一只果盘,她自己美滋滋地躺在上面,一边沐浴着春风一边吃零食。
      “快点干好啊,这条披帛是给大娘斋戒迎僧的时候穿的,”
      “这女人,”张善咬牙切齿,“竟然敢欺负主人,以后一定找机会把她再卖掉。”
      丁祥在一旁倒茶水:“郎君,你再被香儿耍几次,手艺就比宫内的女官还好了。”
      香儿听了大声说:“你有本事就卖啊,我现在已经是大娘的人了,大娘愿不愿意卖我呢?”
      张善气得差点针把手指戳个窟窿。
      摆弄好了披帛,香儿还要检查成果,这是一条比较厚实的棉布披帛,上面织绣了一些莲花祥云等物。香儿看了十分满意:“你亲自为大娘送去吧,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大娘了,你就说是儿子亲自为母亲准备的礼物,她一定会高兴的。”
      张善却沉默不语。丁祥看了看香儿,也是一副担心的表情。香儿垂下眼睛,但是态度还是很坚决:“你去吧,大娘还在佛堂里。”
      在张府西南角有一处小院,正是张家女主人苏氏的佛堂。这里本来是祭祀之处,后来张汲在别处斥资另修祠堂,这里就被改造成妻子的佛堂。苏氏自从进了这个佛堂,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里。
      西南角的院子,院子很小但是修理得很精美,到处都干干净净。院子里有几棵桃树,如今花都已经开老了,新绿的嫩叶已经在粉白的花之间探头探脑地伸出来,呼吸着生命的空气,石子路和草坪上都浸满了凋零的花瓣,有微风吹过时候,还会轻轻地飘起来。
      但是与繁盛的春景相反的是这里死一般的寂静,张善的鞋子踩在泥土花瓣上柔软的响声都能听见。
      张善将鞋脱在阶下,走上推开佛堂的门,一股浓郁的香火味扑面而来。屋内的窗子没有打开,光线灰暗而压抑,从门口伸进的阳光中能看到袅袅的香烟。房内有一座高达天花板的佛像坐于莲花宝座上,两边都是通天的格子架,里面摆满了形态各异的小佛像。佛像前有一座宝鼎,里面点着香,一个佝偻着身子披着佛衣的女人跪坐在香鼎前,头埋得很深很深。她的佛衣宽大,后摆铺到地面上散开像盛开的牵牛花。她一下下地敲着木鱼,这缓慢而有节奏的木鱼声像是这寂寥的佛堂里安静流淌的时光。
      张善捧着绣好的披帛跪坐在女人身后,女人没有回头,还是一下下地敲着木鱼。张善觉得这个佛衣下面的女人很陌生。
      两人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是谅儿吗?”
      “……我是善儿。”
      “哦……”这是一声缓慢回长的、有些令人难以忍受的“哦”,比起明白,更像是一声叹息。沉默了一会,女人说:“正午了,谅儿该回家吃饭了。”
      听到这句话,仿佛一把锥子扎进胸部般窒息,张善有些喘不过气,他不耐烦地把披帛放在地上。
      “母亲,这是我为您斋戒迎僧准备的披帛。”
      “嗯,放在那里吧。”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女人还是用原来的节奏敲着木鱼,过了不知多久,张善忍不住问:“母亲,您就不想回头看看我吗?”
      女人还是一下下地敲着木鱼,没有回答。
      张善看着那尊低着头用悲悯的目光看着母子二人的佛像,它的神情是悲悯,但是两个石刻的眼珠却冰冷没有感情。张善觉得整间屋子都诡异而冰冷,他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向母亲行礼告退。
      女人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只是张善在关上门的时候,女人很小声很含糊地说了一声:“告诉谅儿,他再不回来,午饭就不得吃了。”
      张善看着关上的门发了一会呆,转身离去。
      谅儿是张善的大哥,在五年前去世,自从他去世之后,母亲就疯了。就是在那之后,张汲建造了这个佛堂,将妻子送进去,苏氏似乎认为,只要她一直吃斋念佛每日供奉,有一天儿子会回来。
      最令张善痛苦的地方也在这里,母亲的眼里似乎一直只有大哥,自从母亲进去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他。
      张善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香儿和丁祥都在等他,香儿看到张善的脸色很难看,急忙说:“没事没事,看过就好,这个月的任务就算完事啦。”
      丁祥也急忙说:“郎君想要去哪里散散心,丁祥一定奉陪。”
      张善斜了丁祥一眼,说道:“宣阳曲的云翠楼里有个伶女玉烟,模样弹唱都极好,所以我们不如……”
      “逆子。”
      听到这声断喝,张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转过身发现父亲竟然不知何时回家了,他的仆人牵着马在后跟着,父亲此刻在那里怒目而视。
      张善恭敬地行了礼,父亲道:“一天到晚不思进取,净想着些酒色之事!我前日便交代,文清道人已经回都,如今住在南山的因玄观里,你这几日何不去看看?”
      不许儿子出门的是他,如今要儿子出门的也是他,大概父母训斥子女都是这么不讲理。
      张汲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小院门,知道儿子是刚从母亲那里回来,想起妻子,不禁悲从中来。妻子这一生都坎坷飘摇,一直勤勤恳恳供养自己应试登科,丈夫好不容易考上才算过得好一点,如今长子又殁,为本来就不好的身体增添一层雪霜,于是受不住打击便疯了。他们只剩这个小儿子,虽说正常第了个小官,平日里不犯什么大错,但是总归不怎么进取。细看小儿子,如今也长大了,生的也算肤白貌美、丰神俊秀,都说女大十八变,男子看来也是一样,又想起已经有几户家有女儿的遣人来提亲,心中有些伤感。这几种情绪夹起来,张汲一句话也没有了,只是过了一会才说:“我已经吩咐人去备车,今天下午你就过去。”说罢就离开了。
      虽然城内治安混乱,但是出入城郭还需要通行令。张善带着丁祥和一位赶车的车夫在黄昏时候终于赶上最后一批出城的车队离开,一路向南行进。
      张善坐的是租来的没有棚子的驴车,和丁祥二人抱着布包蜷腿坐在车板子上。车夫姓彦,四十多岁,已经为张家工作了二十多年,比张善在张家的时间还长。这头驴毛色粗糙,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身体肥阔,看起来也是一副好吃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小跑起来屁股上的肉都在乱颤。
      城外的“直道”年久失修,相当崎岖,前几日刚下过暴雨,路面更加坎坷不平,到处都是水洼,张善感觉自己时不时屁股离开板子一下,然后又咣地坐回去,反反复复骨头都酸痛起来。
      一开始出城的时候,路上还有许多行人和车辆,渐渐地随着道路分拨,人与牲口都越来越少,等到天已经只有灰蒙蒙亮度的时候,道上已经不见一个人影了。道路两边都是大片荒废的农田,没有人耕种粮食,长满了野草,张善借着最后一点光线,看到荒地里一些破败的民房。
      “现在已经是盛春了,为什么地还荒废着?”张善问道。
      老彦说:“这片土地原先是魏国公的土地,当年他从农民手中收买这片土地,去耕种桑麻,后来失势,这片地又落入同昌公主驸马手中,现在驸马也失势,这片地就荒废了。”
      “但是不光是这片地,”张善左右看了看,“走这一路,土地都在荒芜,就没看见长着庄稼的。”
      “嗨呀,魏国公当年光是城郭至北山之间的土地就收了三万顷。”
      张善惊得差点从车上掉下去。
      “这么多?!”
      “谁说不是呢,这还只是他手中土地的毛毛雨,你若是知道现在的同昌驸马爷手里有多少,你根本不会惊讶这三万顷。”
      “那些被收了地的农民呢?”张善估摸着,三万顷至少是九千户人家的土地。
      “哈呀,”老彦扬起鞭子,他有些弯曲的背影在血红色的残阳下漆黑而苍凉,“那些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要么卖了土地给买了土地的人家做佃户,要么迁徙到别的地方去,穷得只剩下一条命的,就去做流民贼盗,连偷盗抢劫的力气都没有的,就死了呗。”
      丁祥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卖地?”
      “你们小孩子在城里不愁吃不愁穿的,”老彦苦笑道,“不知道现在的税有多么重呀,交不上税,被没收土地,被杖责,被发配,大多数人都选择卖地交税,能活一年是一年。我当年若不是被主子捡走,恐怕也是现在的下场。”
      三人一直行至天黑,停下来吃了点带来的东西,然后又继续赶路。本打算在晚上借住在草户人家,没有想到行了一路,全是荒地,偶尔见到几个民居也都破得只剩个断壁残瓦,连一片屋顶都没有,这些荒芜的野草之间,有时候甚至还能听到狼叫。三人赶路赶得十分疲惫,连老驴都步伐缓慢起来。路过一口水井,张善给丁祥一个水囊让他去打点水。丁祥下车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张善和老彦都瞪大了眼睛,丁祥看起来吓坏了,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好祖宗,那个井水根本没得喝,水上浮着个死人额!”他大喘了几口气,继续说,“那井被雨水灌得满到口沿,上面都是绿萍,那个死人头朝下泡在里面,泡得有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臭死了。”
      “怎么死的?”
      “鬼知道怎么死的,都泡得马上要看不出是个人了,快走吧快走吧,活人都要不成了,别关心死人了。”
      行了不久,路过一处小木桥,桥下是一片不深但是水流湍急的小河,春汛即将到来,水面也上涨了许多。车子刚走到桥中央,只听一声断响,车子身急剧倾斜,张善和丁祥吓得跳了下来。三人都来查看,此时月亮已经爬上来,借着月色明亮,他们看到是这个破桥年久失修,中间的一块木板朽烂,承受不住车子的重量断裂,现在车尾已经完全陷下去,要不是他们跳的快,就掉到河里去了。
      “老爷子不是让我去南山面觐,是让我去冒险的。”张善感叹。他和丁祥两人一起奋力抬起车子的后面,老彦驱赶着老驴向前跑,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卡住的车子弄上来。
      张善看到桥头旁边有一些枯枝,就捡起来横那个破洞在上面,还放了一块石头作为警示。
      跑了一个晚上,三人早就想休息了,老彦估摸着要到南山还要走六个时辰,老驴也不想走了,被人赶着慢吞吞地向前挪。为了给驴减轻重量,张善和丁祥下车跟在后面走,老彦也下车举着鞭子跟在驴屁股后面。丁祥很少这么晚睡,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打起瞌睡。张善说:“算了算了,接下来只要看到房子就进去休息,不管有没有屋顶和野狼。”
      “这可不得了。”老彦道,“春天这些野兽都跑出来,半夜把你吃了。除了野狼,还有熊和野狗,都是吃肉的。而且这荒郊野岭,正是鬼神出没的好地方。”
      “我是不信鬼神。”张善嗤笑一声,“都是人们对不了解事情的胡思乱想而已。”
      “哎,可不能这么说,”老彦道,“这些神佛都是有的。以前南中曲有一户杨家的三郎,在初春之夜见到鬼神,后来就再也不能说话了,请了多少医者都治不好,还是听得一位高人的指点,送出京城去崇山出家才能说话,以后不得还俗,否则会暴亡。现在那人还在安国寺。”
      张善心里一惊,他下意识地站住脚步,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庭院里见过一个三只手的男人。
      老彦没有发现张善的异常,向前走着还念叨:“所以说,这些鬼神都要敬畏。传说是那户人家的夫人年轻时不检点,得罪了掌管清德的神,所以派了小鬼来惩罚她的儿子,她只能将儿子送走来赎罪。”
      “怎么可能有这么离奇的事情,”张善笑道,“这样说,那些横行霸道的官吏,为何还在耀武扬威。”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老彦道,“以后这些人的下场会更惨。鬼神都在人间看着呢,有些时候不报,是想看看还能这些人做到什么程度。你看到那颗星星了吗,据说帝王失道,天下大乱,那颗星就会陨落。这些事情都是有征兆的。郎君怎么了?”老彦发现张善没有跟上来,也站住了问道。
      张善指着车道下面问:“你们看,那边有光亮,是不是有人家?”
      丁祥和老彦都顺着看过去,果然在远处的田间有几栋房子,像是一个小型村落,里面隐隐有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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