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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祈县73-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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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三天,陆星都有人请客吃酒,请客者都是祈县的守城军士,陆星知道,这起人聚在一起喝酒,一定是要喝到尽兴,不喝倒、喝吐、喝趴下几个,那是没个完,而且这帮军士们行事豪放,一喝起酒来,说的话更是荤素不忌,虽然请客者都说让陆星把他新结的相伴带来一起,陆星可不愿意把林子心带去。
陆星暗想:我带他去,那可真是“羊入虎口”,他脸皮那么薄,还不被你们臊着。
留林子心一人在家,陆星叫他好生吃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还买好了肉食和点心给林子心。
陆星道,“我连着这几天晚上,就都不回来了。这帮人一起喝酒,一准儿要喝到大半夜,我别喝高了回来再闹着你。谁请客,我们就睡到谁家里去,有地儿,也不冷,你别担心。”
林子心点头,“我知道了。”
陆星把脸凑近,看着林子心道,“你别多心啊,请客的都是本地人,吃酒都是在家里吃,我们没往外边去吃酒。”
林子心低下头,“我没多心。”
陆星假意不高兴,“啧,我这儿还盼着你吃点儿醋呢,你怎么不吃呢?”
林子心抬眼,看了陆星一下,说道,“这醋,你自己留着吃去。”
被怼了,陆星开心了,嘿嘿地笑着走了。
陆星提前说好了不回来过夜,便就是不回来,没食过言,林子心这面,陆星若是晚上不在家,他就看看书,或是整理草药,比起陆星在家时,反倒自在松快。
这天,陆星又说晚上有酒局,林子心也不在意,只是叮嘱陆星悠着点,别喝得太凶了。
陆星笑道,“喝的也不是多烈的酒,少喝点倒是真。我们这群人其实也就是在年下这个时节,才能有空闲,聚在一块儿说说话。”
林子心知道,陆星跟城里的守城军们交情都很不错,人情往来实属平常,就说道,“你也该回请回请别人。”
陆星道,“这是自然,有我回请客的时候。”
晚上,陆星不回来,林子心早早地关紧大门,独自吃了晚饭,他烧了一大锅热水,用来沐浴。两人就在一个屋檐下,做洗脸沐浴这类事,林子心都回避陆星,生怕被陆星发现他小心隐藏的秘密。
拿布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林子心顺手拿起一旁的镜子照了照,镜子里是张熟悉的脸。自己看自己,看习惯了,林子心没觉得怎么样,自家人对他们兄弟二人的容貌,也没有格外在意过,祖父曾对他们兄弟说过,男子以才为貌,当以修心为上。
倒是旁人,对这容颜甚是在意,即便是在林家多年的老仆人,偶尔还要赞叹一番。
这时,林子心不禁想到了昔日,一年一度的盛京城花朝节,兄长每每会被请到京郊的林苑游玩,那情景,可真是应了一句诗——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多少人都会涌上街头,涌到京郊,就为了看林家大郎君一眼。
兄长是家中的长子,将来会继承家主之位,他的性格比林子心更加随和,出门时,不会刻意遮掩什么,直到后来,发现引得人们一条街一条街地尾随他,久久不散,实在多有不便,才改为乘车出门。
林子心性格清冷喜静,不喜人多嘈杂的场合,每年的花朝节,益善堂的请柬送来,他很少应约,为此还被父亲责备过。出门时,若不乘车,林子心就会戴上纱帽遮住脸,或者索性易容改妆之后再出门。他们兄弟二人外出游学行医,为了方便行事,也往往易容改妆。
林子心自嘲地想:多亏当年常易容,手法熟练,没想到竟然用在今朝。
用颜料给脸上重新妆扮上,林子心再拿起镜子,左看右看,镜中的脸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他抛下镜子,情不自禁地叹息了一声。
以后,就一直得要顶着“李木”这个名字,和现在这张画出来的脸,继续活下去,到什么时候呢?还有能堂堂正正地用真名、露真容的时候吗?
林子心想笑自己,又笑不出,嘴角不由得下垂,仿佛是在哭。
一想起旧事,心绪就变得很纷乱,林子心匆匆地收拾好房间,倒头就睡。
这一夜,也不知是凉着了,还是做梦了,林子心总觉得没睡踏实,半梦半醒,辗转反侧,直折腾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陆星在请客的军士家睡了一夜。天亮起来,主人家留陆星吃早饭,陆星觉得他最近宿在外面比较多,心里牵挂着家里,就推掉了,说想一早先回家看看。
陆星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天刚亮,行人不多,有赶早市的小贩,挑着担子出来,早餐铺子才开门,灶头的笼屉上冒着白色的蒸汽,城门已经开了,有早起的赶路人骑着马、赶着车,沿着大道往城门处走。
走着走着,一阵北风吹过,陆星冷得紧了紧衣领,心想:果然是腊月了。
被冷风一吹,陆星想到了他那位很怕冷的相伴,急着想回去看看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到半道上,陆星顺手买了几个刚出笼的肉包子,他把纸包拢在怀里,准备带回去给林子心吃。
到了杨柳巷里的家门口,陆星推门,发现门还从里边拴着,顿时有点意外,侧耳向门内听了听,没有动静。林子心这人,一向是“黎明即起,洒扫除尘”,一般天一亮他就起来了,今天这会儿天已经亮了,竟然还没起。
从里面拴着的大门难不倒陆星,他轻轻巧巧,便从一旁的矮墙上翻墙进了院子,翻墙的时候陆星心里还在暗笑:嘿,一道门能拦得住我吗,比这再高的墙我也进得去。
站在院子里,瞥见灶头没火,正屋大门紧闭,窗户也关着,陆星就知道林子心还没起来,他有点担心,连忙把包子先放下,就往屋里走。
推正屋的门,也推不动,是从里边插上了。陆星心想,前一阵他跟林子心聊天,说起来过,到了年下,各处都需小心防盗,这是因为家家户户到了年尾,攒了一年的收入,这时候都会拿出来花用,家里都放得有钱,特别是那些家里有人在外头做工的,辛苦一年,带着工钱回家,如果被偷了,该多伤心生气。
陆星想,林子心准是记下这些话了,所以多加小心,紧闭门户。
紧闭的正屋门同样拦不住陆星,他拿出靴子里的匕首,略费了一点功夫,就把门拴拨开,推门而入。
进到内室,这时候,晨光从窗外照进来,房间里已经挺亮堂的了,陆星见那张大床上幔帐低垂,就知道林子心人还睡着。
这时候还没起,别是生病了吧。心里担忧,陆星轻轻走过去,拉开红绫帐子,向床里看,就见林子心盖着被子,面朝里侧躺着。
陆星俯下,靠近,感觉到睡着的那人吸呼平稳,他缓缓伸手,轻轻摸了摸林子心的额角,又摸了摸自己的,觉得没有发热,陆星心里想:哦,他这大概是睡过了。
一想到是睡过了,陆星忍不住想笑,又见林子心蜷着身子裹着被子,明显偎冷的模样,就更想笑了。
嗯,他真可爱!
难得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靠近林子心,陆星不由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又摸了摸林子心的额头,果然,是没有发热,没生病,好好的。
陆星看着还睡着的林子心,此时的林子心就像是毫不防备、软萌萌的小动物,陆星心里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非常想伸手去搂一搂,抱一抱。
算了,还是别了,万一不小心把他弄醒了,他会生气吧。
陆星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该起来出去了,去做早饭去,做好早饭再来看他起不起,奈何身体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就是想再多在床边坐上一会。
坐着坐着,陆星见林子心那一头乌发,散落在枕上和颈间,就伸手去替林子心理一理。
丝般的长发,滑过指尖,陆星忍不住轻轻地摸了又摸。
就在这时,在房间里的晨光之下,陆星突然发现了一点引起他注意的地方。
咦?咦……咦!
林子心是面向右边,侧身睡的,左手臂在上,当陆星把他散落在颈间的长发理到身侧之后,左边颈侧就露了出来。
陆星盯着看了一会,想了又想,他突然睁大眼睛。
奇怪,他左边颈侧那里明明有个疤!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白暂的肌肤上,原本是有一块指甲大小,灰黑色的旧伤疤,现在不见了,颈侧只余一点鲜红,那是一颗红痣,仿佛是肌肤上被点上去的一点胭脂。
陆星明明记得林子心说过,他童年时不慎滚落山坡,被树枝子在头脸和脖子侧面刮过去,刮伤了,留下的伤疤,现在脖子上的那道疤,竟然不见了!
就在陆星满腹疑惑的时候,林子心醒了。
睁开酸涩的眼睛,林子心发现天这时已经亮了,心里还懵懂着,他一边揉眼睛一边坐了起来。
手放下来的时候,林子心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陆星,这时的他还迷糊,用哑哑的声音说道,“……你回来了。”
陆星没回答,紧盯着林子心上下打量,眼前这人,容貌未变,姿势、神态也是他所熟悉的“木子哥哥”,可是,陆星又开始觉得,他的木子哥哥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林子心清醒了,当他发现陆星一直定定地看着他,目不转晴,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先是心里一惊,待到回忆起昨晚他沐浴过后,已经重新妆扮过,心头一松,陡然,林子心又想到了什么,瞬间瞪大了眼睛。
糟糕,他忘了!他忘记了!
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林子心捂住他的脖颈左侧,惊慌地看着坐在床边的陆星,仿佛受到惊吓的小动物那样,往床里缩过去。
陆星一见林子心现在的反应,心里就知道,果然,他那个疤,是假的。
看着林子心,陆星说道,“你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