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祈县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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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回到了县衙里他的住处，躺在床上，情不自禁地又开始想到林子心。
李木那人，话少，有些时候甚至他不开口说话，只是一个眼神，陆星就能明白他想说什么，这倒是怪有个意思。
这算是……缘分吗？
一个想法渐渐在陆星的心里扎下了根，他开始觉得有李木这样的一个人做伴，是件挺好的事情。话少有话少的好处嘛。
起初，不了解这个人，渐渐地，越来越发觉出这个人身上的好处来，越来越觉得他很可爱。
如果能做个伴的话，如果能一起生活的话……不知他那面怎么想。
木子这人其实不错。
陆星想到了之前，县城里那些街坊四邻们对李木的评价。
因为是异乡来客，又要在此地居留，林子心所不知道的是，其实他的一言一行，早就被周围的本地人看在眼里，而在身份未分明的情况下，自然有人会把看到的大小事情互相转告讲述，有些话自然而然也到了陆星的耳朵里。
陆星听众街坊讲，李木那人对人亲切，性格温和，平日里接人待物，言行举止都恭谦有礼，而最让人们所注意并喜爱的是，他不管对什么人都一视平等，眼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论仕农工商、贩夫走卒，年长年幼，他都一样对待。
这一点让陆星想到捡到他并抚养过他的师父，尘隐师父是出家人，怀慈悲心，在他眼里“众生皆平等”，而在李木的身上，陆星同样感受到了这一点。
能平等地看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在陆星看来是非常美好的品质。
咿……想着想着，陆星不禁暗道：好像还真是有点喜欢上这个外乡人了。
陆星在祈县县衙后院，他住着的小屋里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中州道，天晟国的都城——盛京，皇宫里，同样有个人正在思来想去。
当然，此人所思所想完全和陆星不一样。
天晟国的皇城座落于都城盛京偏西的位置，一条御河呈半包围之势环绕皇城，仿佛一道天然屏障。整座皇城分为前、后两区，前面是皇帝所居的太极宫，其后是一大片皇家内苑，再之后是后妃们居住的后宫。整座皇城经历过数次改建和扩建，宏伟壮丽。
此时，御书房的内室里，有个中年男子正半靠在软榻上，垂目沉思。此人面白，蓄着短须，五官端正相貌堂堂，甚有威仪，只是他略显狭长的眼睛和薄唇让此人的面相看起来有些凉薄之意。
这，就是当今天晟国的皇帝——崇安帝。
刚才，有宦官送上密报。一想到密报里的内容，崇安帝不由皱怒从心头起。
这几个儿子，每一个都那么不让人省心！
密报中是诸皇子们最近的一些举动。崇安帝相信，儿子们或多或少也都知道现在他这个当父亲的正在观察着他们、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而，他们的所做所为毫不掩饰，是在父亲面前表现出真性情，还是已经无所故忌了呢？
崇安帝对现在的这几个儿子都不满意！
太子李旬，自出生后便一直体弱，由太医小心照顾多年，健康并不见起色。太医们说这是自胎里带来的弱疾之症，无药可医，无法可解，只能安心静养。
精神好的时候，李旬偶尔会陪着父亲处理些政务，父子俩一起讨论国事，他的一些想法倒也还不错。
当年，将李旬立为太子，是崇安帝转嫁压力的一种手段。天晟皇朝关于储位之争，一直以来都分成立长、立嫡和立贤三派，朝中大臣们暗地里各有支持，台面下暗流涌动，而这些都是崇安帝在当皇子的时候自己亲身经历过的。
崇安帝的皇后关氏已经薨逝，且并无所出，儿子们中论长，确实是李旬为长，他的生母是已经去世了的安才人，朝中没有什么外戚，这也是崇安帝所满意的。
李旬性格和顺，心地善良，和几个弟弟们关系都比较好，在没有确定真正的储位人选之前，让他先顶着太子的头衔最合适，也能堵一堵部分大臣们不停谏言的碎嘴。
二皇子李昌，生母宋昭媛，三皇子李昱，生母王婕妤，崇安帝觉得这两个儿子现在都不好，或者说还够好。这两个孩子小的时候他喜欢，宠爱着他们，长大之后在崇安帝看来这哥儿俩个个都怀着小心思，用着小手段，仿佛着急盼望父亲传位似的。
还有更让崇安帝介怀的地方是，这两个皇子，背后都有生母的家族势力暗中支持，这是外戚的隐患。
由于有前朝和临国的前车之鉴，天晟李氏皇朝一向最忌外戚，忌后宫与前朝勾连，也忌外戚们暗中结党图谋不轨。到了崇安帝这一朝，他在防范外戚方面不仅做得“狠”，甚至到了“绝”的地步。
大权，一定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崇安帝自认为他现在虽然有了点年纪，但仍值春秋鼎盛之年，还有很多理想抱负要去实现，还有很多宏愿想要去达成，而且儿子们还需要历练，需要学习，需要开扩眼界、拓展胸襟，怎么能还没怎么长本事便一个一个就只盯着大位不放。
六皇子李晗是现在最受崇安帝宠爱的小儿子，今年才八岁，还是个时常吵着要阿耶抱的娃娃。
五皇子李旭，崇安帝从小便不怎么喜爱他，李旭的生母是个不受宠的才人，也是早早就去世了。崇安帝只觉得李旭自小就胸无大志，且一事无成，他的几个哥哥们在稍大一点，就都开始跟随在崇安帝指派的大臣身边学习处理政务，只有李旭，只知道玩乐，一直安于当个闲散皇子。
六年前宫中发生了那件大事之后，李旭更是自我放逐，远离皇城，满世界的闲逛，还挥金如土，崇安帝为此痛骂过他两回。
在崇安帝看来，二、三两位皇子是“争”，心思暴露的过于明显，而老五就是太没有雄心，或许，这是老五“让”的一面，早早地向兄长们表明无意于储位的态度，但崇安帝也不喜欢这样，觉得李旭窝囊、无能。
在崇安帝的心里、眼里，几个儿子们都不如他当年，他瞧不上这几个儿子，觉得他们没一个让人能放心的。
去年李旭又去了江南，游玩了好长时间，崇安帝本以为李旭下江南是去体察风土民情，还心存李旭回来时能上一份奏折讲述所见所闻的期待。结果收到密报，李旭一到杭州，便结识了当地几个有名的花花公子，天天结伴上酒楼喝酒听歌，每每喝高了还跟着舞姬们一起翩翩起舞，引众人围观。
虽然李旭下江南所用的是化名，没有对外透露真正的身份，崇安帝还是因他的不检点而大怒，李旭回来后又是一通申斥。
刚才看过密报，崇安帝就向身边最亲近的宦官之一，宫中大总管成思抱怨，“看看这孩子，一天到晚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
成思半低着头，不敢答言。
崇安帝继续斥道，“呵，民间传言，都说五皇子最好色，我还以为他能有点儿眼光，去江南，会去结识那位号称‘江南鹤’的江公子，起码那位江公子算是个才子，还是青阳学宫所评的惊鸿榜上的第九位，那应该是位美人。结果呢？尽结交些狐朋狗友，酒肉朋友，和些猪头狗脸的人，搞些鸡鸣狗盗不入流的事。也不知道是从哪学的！”说完停了停，又气道，“也不知道是像谁！”
成思暗想：像谁？肯定不是像他的生母，五皇子的生母刘才人，谨小慎微，规行矩步，胆子很小，不过是个出身铭州营县的小姑娘。若论性格相貌，其实啊，他是像圣上你啊。
生气归生气，其实崇安帝对这个五皇子也不是全然讨厌，而是有些更微妙的感情在。孩子再不好，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此外还有一层，太子李旬和五皇子李旭的生母，都是在儿子还年幼的时候去世的，这是两个从小就没了娘亲的孩子。
崇安帝自己也是生母早亡，他是由与生母在宫中交好的杨昭容和皇后一起抚养长大的。小时候吃过没亲娘的苦，因此崇安帝在心里会对太子和李旭有着微妙的想保护的心态。
就像这次，李旭远游归来之后，在盛京没消停几天，又请旨想在来年往北燕国游历，虽然现在天晟和北燕之间暂无战事，往来平和，且现在北燕岁岁向天晟纳贡，但崇安帝还是担心，怕李旭去到别国，真的遭遇到危险。
从游历的事情上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让人生气的事情，崇安帝气道，”老五去江南，尽结识些不入流的市井之徒，在京城就天天地跟着礼部卢侍郎家的公子鬼混，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还想再去北燕，他想去干什么？为了北燕国的美人吗？他以前也不是荒唐至此……”
以前，成思暗想：以前五皇子不荒唐是因为身边有人劝，有人引他向善啊。以前陪伴在五皇子身边的，那可是集天赋、才华和勤奋于一身的优秀人物，惊鸿榜上排名第一，天下第一的美人。那人，并不仅仅是天晟国公认，而是整个天下，北莽、北燕、临东、东平、南浦等诸国皆所公认的世间第一美人——太医林家的大公子。
林家世代行医，这一代家中的两个孩子，从小就跟在祖父和父亲身边，被教导医术，因“郎中”与“郎君”音近，于是那两个孩子自幼就被天晟的百姓们昵称做——“大郎君”和“小郎君”。这呢称甚至还传去了周边邻国。
宫中知晓内情的人都说，是林家那位大郎君的死，把李旭的心也带走了，他原本就废，这下更废了。于外，朝中几乎没有大臣支持这位毫无母族势力的皇子；于内，崇安帝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李旭。宫里的宫人们都暗地里说，这位五皇子，他的将来现在就已经能看得到了，他没有未来。
现在的李旭，就是李氏皇朝的一枚“弃子”。
念及旧事，崇安帝心里一阵不舒服，阴着脸摇头叹气。成思见了，奉上茶杯，崇安帝接过来喝了几口，脸色略为和缓下来。
那件旧事，是整个天晟李氏皇族的一道伤疤，也是崇安帝心头的一个大结。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祈县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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