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307、漠北篇302-求助

　　更加难过了，顾狼笛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他伸手抹掉，猛地转身，跑向另一个方向。

　　喂完马，林子心提了水，坐在木盆边洗衣裳，洗着洗着，他隐约听到奇怪的动静。是什么？

　　林子心站起来细听片刻，心中一动，往后门处走去。

　　起初还以为是草丛里伏着的小动物，待看清蹲在后门栅栏外的是什么人时林子心很惊讶。匆匆开了木栅门，林子心来到顾狼笛身边蹲下，他见顾狼笛团着身子靠着栅栏缩着，眼睛红红的，脸上带着泪痕，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一伸手，抓住林子心的衣袖，顾狼笛哭得泣不成声。

　　不清楚顾狼笛哭泣的原因，林子心蹲在他身旁，又是轻轻拍抚他的背，又是抚摸他的头。

　　林子心暗想：如此悲伤哀泣的孩子，想来是心中有着很大的委屈吧。

　　安抚了一会，林子心刚想开口问问顾狼笛究竟是怎么了，顾狼笛此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向着林子心哭求道，“救救她吧，求求你救救她吧。”

　　心中知道向眼前之人求不到什么帮助，顾狼笛还是说了，他像是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的稻草那样扯住林子心的衣袖不放。

　　已经不知道该向什么人求助了，或许再求助也无济于事，在此时，在顾狼笛心中，他对眼前这个“天晟大营的军卒”有份信任。一路奔出营地，不知该去向何方的时候，仿佛被牵引着似的，他跑到了这里，找到了他信任的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哭，莫慌，把话说清楚。”林子心用衣袖替顾狼笛擦拭脸上的泪水，他不急不徐又温柔坚定的语气让顾狼笛感到了一丝丝安慰。

　　“我不知道该去找谁，我真的不知道该去找谁，该怎么办……”顾狼笛泪眼旺旺看着林子心。

　　一边哭，顾狼笛一边向林子心讲述事情的原委。

　　年初时，部落里的一名女子有了身孕，这原本是件喜事，同时又让部落里的很多人变得心事重重。

　　“大人们都说，妇人产育，那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万一不好，那可就……我娘就是……”顾狼笛抹着眼泪说着。

　　自打知道这件事情，部落里的众人就都开始尽力帮助那怀孕的妇人一家，有提前预备小衣小被的，有采集补养身体的药材的，更多的人是想办法挣钱，因为有了钱，就能买到所需用的一应物品。

　　喝过结盟酒，部落里的人就都是家人了。对家人，顾狼笛很是在意，他一心想为那妇人和未出世的孩子做些什么。因为年纪小，做事时总会被一些大人念叨，让他“不用你管，自有我们”，顾狼笛行事时尽量避着其他人，他外出狩猎、在河道里搜寻玉矿石，采集所有能采集到的一切，把屯到的物品拿到城里的市集上贩售，一文一文地攒钱。

　　“是我没本事，辛苦大半年，也没攒下几个钱。我想去马场里做工，他们说我年岁小，不要我。其实不是！我知道，他们是介意我是漠北族人，怀疑我，觉得我不是去做工，是要去劫掠、抢东西，或是去给族人做内应，最终还是要去抢他们的。”这时，顾狼笛对同族们的行为心有怨念。

　　“我一直害怕，一直在祈祷，希望姨姨能平安产育，可是，可是……”想到妇人痛苦的声音、族人们的焦急和恐慌，顾狼笛一把抓住林子心的胳臂，哭着说道，“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是发生什么，就怕她会和我娘一样，我不要……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没有药，请不来大夫，连产婆也没有，大家都在害怕，怕……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吧，救救她们母子吧……”

　　此时的顾狼笛已经不知道该向谁去求助。向风神大人吗？风神大人在这个时候往往像风一样看不见也摸不着。

　　这一段时间以来内心的辛苦难过再也积压不住，能向谁倾诉呢？父亲吗？阿姐吗？顾狼笛知道他们比他更加辛苦。迷茫的时候，顾狼笛想到了新结识的漠北营地里的军卒。

　　他，那个温柔包容的大哥哥。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林子心同情地看着哭泣中的顾狼笛，心中掠过一丝犹豫，只是一瞬，随即他就站了起来，告诉顾狼笛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顾狼笛哭得脑袋疼，这时思绪还有点糊涂，他泪眼朦胧望着林子心走开，很快，又见林子心牵着一匹马过来，身上还背着一个竹筐。

　　顾狼笛一脸懵懂，带着哭腔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锁好后门，翻身上马，林子心向顾狼笛伸出手，说道，“你们的营地在哪里，带我去。”

　　蹲在地上，顾狼笛仰头看向从上方望着他的林子心，疑问道，“……你？你能做什么呢？”

　　“相信我。”林子心简单地说道。

　　相信我。这三个字触动到了顾狼笛，他不就是因为“相信他”才一路哭着从营跑来找他倾诉心事的么。

　　握住林子心的手，被他拉上马背，顾狼笛指示方向，“往那边。”

　　林子心拉动缰绳，策马向前。

　　身体随着奔腾的马儿起伏，这时，顾狼笛心中涌起了一丝名为“希望”的感觉。

　　抱紧林子心的腰，顾狼笛心中暗想着：或许，他真的可以！

　　看到顾狼笛回来了，营地里有人大声喊着，“狼笙，狼笛回来了！”

　　顾狼笙急匆匆跑来，劈头盖脸向弟弟叫道，“一大早跑哪儿去了！早饭时间都过了！你……”话未说完，突然看到弟弟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她一下子住了嘴，疑惑地看着林子心。

　　顾狼笛冲过来一把拉住姐姐，问道，“姨姨怎么样了？姨姨怎么样了！”

　　顾狼笙脸上由怒转悲，说道，“还没……她还……”

　　顾狼笛回头，向着林子心道，“快！”，说罢又转身向着顾狼笙说道，“这个人，他，他能帮我们！”

　　顾狼笙心中一动，望向顾狼笛带来陌生人，见那人穿一身黑色的漠北军服制，不由低声道，“中原人……”

　　“不能再等了，求人要紧！”顾狼笛急急地说着，一把拉起林子心，做势要把他往一处帐篷带，同时又冲着顾狼笙说道，“阿姐，我带他过去。”

　　顾狼笙这时醒悟过来，连忙追在二人身后，大声道，“哎，狼笛，哎，你这，哎，他是大夫吗？”

　　林子心被一群漠北族人团团围住，挡在了一间帐篷外。众人都在上下打量他，还有人手里握着烧火棍、猎叉等物，神情并不友好。

　　顾狼笛站在人群中，向着同部落的人们解释着，“他虽然不是大夫，但是他多少懂一点医术，他家以前、他家以前在医馆的旁边住。”这些信息是在来时的路上，林子心告诉顾狼笛的。

　　一名中年男子一挥手，大声道，“谁管这些，不是大夫就是不是大夫！狼笛，你这是怎么回事，竟然把个漠北军带到咱们大营里来，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话音一落，另有几个人“就是，就是”附合起来。

　　林子心向着眼前的众人道，“我并无他意，我只是想尽我所能。”

　　“能什么能！不能！”林子心被一口拒绝，甚至有人踏上前来，做势要推他。

　　林子心还想再解释，又一想，空口无凭，他要得到眼前这些陌生的漠北族人的信任，现在根本做不到。

　　顾狼笛这时窜过来，伸开双臂挡在族人和林子心的中间，他再次向着众族人请求，“大家就让他试试吧，也许他……”

　　“他是个男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喊过来一句。

　　顾狼笛听了大声道，“那医馆里，哪个大夫不是男子，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倒说这个。一直想请产婆，可咱们请来了吗？”

　　话说到了众人心里，有人的神情开始犹豫，这时又有人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哪儿有你拿主意的份，这个中原人、漠北军，哪能让他进了咱们的帐篷！”

　　顿时，人群中吵嚷声又起，都是喊着让林子心“滚蛋”的，有人道“不需要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有人道“这是我们部落自家事，不与你一个外人相干”，还有人道“这是妇人之事，你一个年轻儿郎知道什么，性命关天，你担待得起吗”。

　　林子心听得到眼前帐篷内妇人的呼痛哭泣声，心中万分急切，可又冲不开眼前的人墙，焦急不已。

　　就在这胶着的时刻，有个人被从人群后面推了出来，有声音叫着大声问他道，“阿茅，那是你家娘子，你怎么说？”

　　林子心看向那个中年男子，注意到这人的左臂有残疾。那男子悲苦茫然地环顾，不知所措。见他不答，又有人催问，“阿茅，你是怎么想的？”

　　男子纠结着说不出话，这时，有两个小男孩钻过来，抱住男子的腰身，大点的那个眨巴着眼睛看着众人，小的那个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阿爹，我要阿娘，我要阿娘，阿娘怎么样了？”小孩子一哭，大点的那个孩子也嘤嘤而泣，“阿爹，阿娘怎么了？阿娘能好起来吗？”

　　孩子的哭声让男子瞬间崩溃，他猛地蹲下抱住头。

　　林子心见此情景，更是着急，往前走出两步，又被人硬给推回原地。他看向顾狼笛，他知道，此时的顾狼笛比他更着急，顾狼笛的娘亲是因产育而亡故，顾狼笛不愿意再看到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孩子的哭声让顾狼笛想到了自己，他握紧拳望向姐姐，大声道，“阿姐！你说句话啊！”

　　部落之中，首领为尊，他的话部落众人皆要听从。此时，这个部落的首领顾山海外出不在，该是由他的长女，也就是顾狼笙主持部落里的日常事务。

　　顾狼笙犹豫不决。弟弟带回来的陌生人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而且，那人还是个漠北军，是族人们都不甚喜欢的中原人。

　　“他……”顾狼笙不断地打量林子心，看他身上背着的竹筐。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顾狼笛心急如焚，冲着眼前阻拦的众人大声喊着的同时，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没有时间了！不让他进去，那你们有办法吗？你们有办法吗？昨晚上姨姨就开始疼了，她都疼了整整一夜了，她有多疼你们不知道吗？没听到吗？还要让姨姨痛苦多久啊！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流血，变得……变得……跟我娘……”顾狼笛伤地心哽咽住，说不下去了。

　　狠狠一把抹去糊住眼睛的泪，顾狼笛一手抓住林子心的胳臂带着他向前，用一副不顾一切的姿态把挡在面前的人们拨开，又把林子心用力向前一推。林子心趁势穿过人群奔进帐篷。

　　“哎！”有人叫起来。

　　顾狼笛狠狠瞪去，攥起拳头，他没说话，转过身面对众人，摆出一副“谁再阻我我就揍谁”的架势。仿佛草原上蓄势待扑的小狼，顾狼笛发狠的气势让几个想拦阻的族人顿时停住了动作。

　　这时，一只手伸过来，照着顾狼笛的后脑扇了一记巴掌。挨了打，顾狼笛抱住脑袋。

　　顾狼笙沉着脸对弟弟说道，“冲谁发狠呢，眼前的都是咱们的家人、长辈。”

　　被教训了，顾狼笛捂着头，扁嘴哼了一声。

　　这时林子心已经进了帐篷。有人上前对顾狼笙道，“狼笙姑娘，那个人他……”

　　顾狼笙深叹一声，向着众人道，“眼下，咱们都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又有人道，“这可是人命关天！”

　　顾狼笙望了一眼帐篷，然后向着面前的族人们说道，“那人能跟着狼笛来，想必不是一点本事也没有，否则，他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又何必来搅揽这件事呢。没别的法子了，大家且先等等看。”安排了两名年长的妇人去帐篷里协助，顾狼笙又向其他人道，“我知道大家都关心，都着急，眼下，你们先不要急着进帐篷里去看视，且给产育中的人一点体面。”

　　帐篷外，原本集结的众人分散开，各自去做事了。顾狼笛走到帐篷外，想伸手掀开门帘向里看，被顾狼笙一把把他的手打了下来，“你看什么！”

　　又被长姐教训了，顾狼笛一脸委屈，“我担心……”

　　“担心就不要在这里！去，烧热水，用得着。”顾狼笙抬手一指。

　　把弟弟派去做活，顾狼笙掀开帘子进了帐篷。

作者有话说

　　祝我生日快乐！ =3=